第8章 死神的鐮刀
大廳沙發下果然藏着一本日記本。
尤希打開日記本,認真閱讀起來,不放過每一個細節。
日記裏有多處複雜的字被拼音替代,尤希推斷寫下這日記的主人公是一個年齡不超過七歲的孩子。日記只記錄了7天,到禮拜日戛然而止。
但主人公在這7天內的經歷卻是讓人細思恐極。
第一天,日記本的主人寫道,他們家的房子裏來了13個外來者。別墅裏善良的阿姨放這些人進來,好吃好喝招待,但卻沒想到是引狼入室。這群人在別墅裏通宵達旦,浪費食物,還毆打別墅裏的傭人。
驚恐萬分的阿姨将日記本的主人公藏在了一間房間裏。
尤希大概猜測出,這日記本的主人,就是姜江。
第二天,歡聲笑語繼續響徹在這棟別墅裏,但是大雪仍然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下山的路徹底被封住,外來者狂歡了一個白天後,在晚上被告知,食物已經全部吃完了。
外來者忍受了一整天的饑餓,變得越發蠻橫不講理。
到第四天晚上,阿姨沒能回來,躲在暗處的姜江也第一次嘗到了餓肚子的滋味。但是他謹記阿姨的話,沒敢向外界求救。
日記一直記錄到第七天,餓得頭暈眼花的姜江最後在日記本上寫道:
“我飯量小,吃的不多,我想求他們可憐可憐我,只要一口吃的,一口就好。”
尤希合上日記本,所有的線索都被串起來了。
第四天沒能如往常一樣回來的阿姨定然是被外來者殺害分食了。而難忍饑餓的年幼的姜江,也并沒能如願等來魔鬼的垂憐,被外來者殘忍地結束了生命。
如今,年幼的姜江已經變成boss,化身成年人模樣。對于外來入侵者,他要以其人之道還置其人之身,讓玩家自相殘殺,相互吃掉彼此。
尤希推斷,這局游戲最優玩法是在第一天晚餐時分将死去的無頭鬼立刻安葬在棺材裏。并且在接下來沒有食物可吃的幾天裏,衆人都能忍住饑餓,不去蠶食無頭鬼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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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種玩法幾乎不可能實現,剛進入游戲能掌握的信息太少,玩家很難做出正确決斷。再者,所有人都是一盤散沙,餓昏了頭不管不顧偷偷吃屍體,其他人也防不住。
次優玩法是想辦法讓死去的鬼怪玩家自相殘殺,剩下的活人同仇敵忾,共同抵禦外敵。
然而,游戲的第四天,玩家之間的信任已經完全土崩瓦解,彼此不互相捅刀就夠難得了。遇到危險誰都想躲在後面而不是沖鋒陷陣,現在想解鎖次優玩法,難度較大。
最後還有一種自掃門前雪式的玩法——在避免姜江和阿姨女鬼暴走的前提下,靠氪符紙和嗑藥抵禦鬼怪,堅持活完7天。
避免阿姨女鬼暴走的關鍵在于不要占用她的棺材,而避免姜江大開殺戒的關鍵在于不要傷害無辜男孩小陸。
尤希猜測,小陸象征着過去的姜江,是這局游戲裏隐藏的一束希望之光。只要小陸還活着,就證明人性還未完全泯滅。相反,如果沒有人保護弱小的小陸,那麽boss也不用再對這群披着人皮的玩家客氣了。
現在回想起來,早在游戲第一天,吃最後的晚餐時,游戲就已經給了很明顯的提示。13個人裏有一個叛徒,在場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殺人兇手。但沒出現在餐桌上的小陸是絕對清白的。
尤希陷入沉思,自掃門前雪式玩法或許能狼狽通關,但這不是他想要的。一定還有超脫常理之外的,不一樣的玩法。
破局的關鍵就卡在姜江與小陸之間。
尤希苦思冥想,突然靈光一閃。
他有辦法了。
又是深夜,但這次所有人都聚集在同一間屋子裏。随着午夜越來越臨近,小陸支撐不住,困得直打盹,但卻被顧眠叫醒。
“小陸,小陸。”顧眠道,“你有想要保護的人嗎?”
小陸在困倦中思考:“顧哥哥、尤先生、姜哥哥、還有任姐姐……”
姜江嗤之以鼻:“有沒有搞錯,你那個任姐姐一出事兒就把你丢一邊自己跑了。你還想保護她?”
小陸道:“可我知道,她也真心對我好過。”
姜江沉默不作聲,深夜燭火飄忽,午夜十二點如約而至。
這間屋裏先是響起了敲門聲,有人在哀求放他進屋。但是他的哀求當然得不到滿足,大家都惜命得很,誰也不會去給鬼怪開門。于是聲音逐漸凄厲起來,滿懷怨氣。敲門的動靜也越發粗魯,最後竟是直接砰砰砰撞上門去。
尤希又把菜刀掏了出來,但他這次卻把菜刀塞到小陸手裏。
拿着沉重的菜刀,小陸都要站不穩了。
胖大嬸訝異道:“先生您沒搞錯?難道您所謂的殺手锏就是讓小陸拿菜刀去砍鬼?”
尤希懶得理會胖大嬸,他倚在桌子前,溫柔鼓勵小陸:“你想辦法勸勸你姜哥哥,讓他接過你手裏的刀。”
小陸露出不解的神色,但卻乖乖地照做了。
“姜哥哥。”小陸道,“一起離開這裏吧。如果你能殺掉鬼,這把刀應該給您。”
姜江臉色變得難看:“離開?我幫你們離開,誰來幫我?”
他這話太奇怪,一出口,衆人都面面相觑,姜江是什麽意思?
姜江突然變臉,小陸吓得眼淚汪汪。但在這時,姜江卻像是身不由己似的拿走了小陸手裏的那把刀。
看到他的這個動作,尤希終于放下一口氣。
“卑鄙!”姜江轉頭朝尤希怒吼着,“你算計我——!”
但是姜江的頭發沒有再變成血紅色,尤希知道自己猜對了。他難得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天無絕人之路,小陸看似在這群玩家裏最弱,毫無保護自己的能力,但游戲也要講究實力權衡。
動物棋裏食物鏈底端的小老鼠能夠對付最強壯的大象,小陸現在是那只小老鼠,而boss姜江無疑就是那頭大象。
小陸既然象征着小時候的姜江,那姜江無論如何也不能違背“自己”的意願,不是嗎?小陸讓你披荊斬棘,你就必須所向披靡!
尤希能想到這個辦法,也不是完全靠天馬行空的想象。他回想起與姜江共同居住在“星期三”房間裏的那一夜。既然姜江故意打開窗戶,想置尤希于死地,那為什麽尤希讓他去砍無頭鬼的時候,他要違背自己本來的意願,揮出了暴露實力的一刀?
一切都是因為,只要小陸不死,姜江就必須表面上和玩家們站在統一戰線!
不過boss畢竟不是傀儡,哪能任由別人驅使?其他人使喚boss,有一定幾率會被黑化的boss搞死,粉色頭發變成血紅就是征兆。唯一能命令boss的只有小陸。游戲為了避免暴露小陸與姜江的關系,特地安排小陸每天晚上睡着,一切都在被精心策劃着,只等待被有心人發掘。
門被撞破,迎面猙獰撲過來的是選手1號肥宅鬼。只見姜江手起刀落,利落之極,斬肥宅鬼于馬下。2號選手瘦麻杆伺機而動,從背後偷襲姜江,但被姜江一個過肩摔,KO!
破窗而入的3號選手劉醫生剛把窗戶砸破,看到這麽慘無鬼性的一幕,立即想故技重施,金蟬脫殼,卻一着不慎,被突然沖出的顧眠死死抱住腳踝。3號選手絕望掙紮,死神的鐮刀卻無情将他收割——
令衆人膽寒的鬼怪,就這樣輕輕松松,像割韭菜一樣被姜江收拾掉了。
想到他們曾逼迫姜江做活祭,胖大嬸、精英女、中年男人、老爺子四人混身都僵硬了。
尤希開心至極,沖上前去給近似于吉祥物的boss來了一個巨大的擁抱!
但這并不是大團圓結局。
變故陡生——
從門外突然伸出一條長長的舌頭,舌頭上卷着根棒球棍。小陸臉上還挂着笑容,卻被那棒球棍朝着頭部重重一擊,登時暈了過去。順勢扔掉棒球棍,舌頭纏住小陸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小陸搶走。
每天準時給尤希送下午茶的阿姨女鬼幽幽出現在門外,小陸在她懷中昏迷着,人事不知。
尤希不敢置信地松開姜江,後退一步。
他眉頭一皺:“不對,不應該這樣。”
沒人占據阿姨女鬼的棺材,她不應該傷害玩家。擅自對小陸下手,更是違規!
姜江在這時卻是神情詭異地笑了出來。
“你很強,過去從來沒人發現游戲裏的小男孩與我有什麽關系。被卷入別墅的男孩們總是在游戲開始沒兩天就死掉,所有通關活着出去的人都是靠蠻力正面剛鬼。還從來沒有人像你似的,想要護着8個人離開游戲。”
“你差一點就勝利了,可惜小陸現在命懸一線,随時有可能死去,游戲沒法判定你們通關成功。哈哈,是啊,誰能想到,阿姨對我心懷愧疚,哪怕違反游戲規則,拼着死也要幫我留住你呢?雖然我沒法違背小男孩的意願,但我的阿姨不受限制啊!”
姜江的笑容瘋狂起來:“留下來吧,永遠地陪着我!只要你答應,我可以大發慈悲,放這七只小蟲子離開。”
“做個選擇吧。”姜江的聲音似乎是從暗無天日的深淵裏傳來,鬼魅地,極力誘惑着,“你當然可以抛下他們獨自走,但你的驕傲允許你這麽做嗎?看看小陸,多麽無辜。看看顧眠,全心全意地信賴着你。就算你現在一走了之,但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會如影随形,伴随着你一輩子,每當午夜夢回,你都會聽到他們在向你哭訴。無論你走到哪裏,都是身處地獄,備受良心煎熬——”
“留下來吧,用你一人,換他們所有人生還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