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路遇鄭傑梅

尤希賭氣跑出去, 但幾乎是剛離開屋子, 他就後悔了。

楊掌事離開前有叮囑過, 沒事不要随便出門, 以免沖撞到貴人。北院人生地不熟的,随處都潛藏着危機,尤希擔驚受怕着, 心裏不由更氣憤了。

——說混賬話的明明是秦遠岱,但無處可去的人卻偏偏變成了自己。可惡,該滾出去的人應該是秦遠岱才對!

但是現在折返回去,尤希又嫌太丢面子。無奈之下,他只得碰碰運氣, 寄希望于能偶遇郭決興或者傅清。

然而柳暗之後未必有花明, 尤希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逛, 大概二十分鐘後, 他後知後覺, 自己好像跑得太遠, 迷路了。

尤希:“……”orz, 失意體前屈。

這也是沒了誰了, 尤希快被自己蠢哭了。果然沖動是魔鬼嗎?他沒事亂跑啥,嫌自己活得太舒服嗎?

正在這時, 尤希聽見不遠處傳來其他人聊天說話的聲音。

尤希的第一反應是先躲起來, 但他身旁并未遮擋物,只有一棵柳樹。情急之下,尤希只得背過身去, 假裝在折柳枝。

“花玉笙他就是瘋了!”聲音由遠及近,尤希聽到一個清亮的男聲語氣憤怒道,“他幾個意思?搶戲?!”

另一個聲音低沉些許,音量也有刻意壓低,似是在出言安慰,緩解對方的怒氣。

但這人并不買賬,仍固執己見道:“總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與他同臺了。随便在路邊拉個兩條腿的,哪怕是只鳥,都比他強!”

“我的爺,哪有會唱戲的鳥呢!”兩人距離尤希更近了,對話也漸漸清晰起來,“花爺雖然今天搶了您風頭,可您也不至于置氣到這地步呀。您這不就只剩最後一晚了嗎?馬上就能離開慶餘班了,又何苦節外生枝……”

“真不好意思,我還偏偏要和他一刀兩斷。他以為自己是鳳凰蛋嗎?全天下都得寵着他,沒了他別人就沒有活路?”清亮的男聲不屑哼道,“瞧見沒?那路邊不就杵着個兩條腿的?你把他給我叫過來。”

尤希心下一驚,暫且伫立不動。他用餘光去看,說話的那兩人離他大概四五十步遠,其中一個人穿着翠綠的長袍,另一人戴着寶藍色的帽子。

那戴着寶藍色帽子的人朝着尤希的方向招了招手,尤希正猶豫要不要過去時,一個提着花灑的年輕婢女從花叢中站了起來,她低着頭,邁着小碎步,挪動到前面去。

“對,就你了。”翠綠長袍随意道,“今兒個你來做我的花旦。把你那破花灑扔了,爺帶你喝杯茶去。”

婢女惴惴不安,第一反應就是推辭:“……玲兒不敢。”

“所以你這是在拒絕我嗎?”翠綠長袍的語氣一下變得陰森危險起來,“一個婢子都敢蹬鼻子上臉,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不不,玲兒只是才疏學淺,不堪登大雅之堂。”婢女拼命搖頭解釋,但是太遲了,她已經招惹翠綠長袍不開心了。

“倒也是,若只是個普通小丫鬟,給你再大的膽子,你也不敢得罪我。”翠綠長袍沉吟道,“你是不是背後有人?說,花玉笙是不是你靠山?”

“不是不是!”婢女吓壞了。

“真不是嗎?我得好好查驗一下。”翠綠長袍踱步走向婢女,他擡起手,稱得上是體貼地将婢女滑落的碎發挂到耳後。就在婢女驚慌仰起頭,噤若寒蟬時,翠綠長袍的手卻突然穿透了她的心髒——

婢女吃驚地瞪大雙眼,軟軟倒了下去。

她熱乎乎的心髒滴滴流着血,血液順着綠袍人的衣袖流下去,染紅了半邊袖口。

“不錯,你的心髒告訴我,你沒有撒謊。”翠綠長袍有點可惜道,“但你再也沒法唱戲了,真令人傷心。”

翠綠長袍把婢女的心髒随手一丢,他身後戴着寶藍色帽子的男人像鬣狗一樣,接住了那顆還在躍動的心髒,臉上裂開了貪婪的笑容。

他啊嗚一聲張大口,将那心髒吞了下去。

“是希望落空的味道。”寶藍帽子砸吧砸吧嘴,說道,“她死前好像期待過有人救贖她。嗯……這個心髒的味道有點奇怪,好像不是咱們這裏的。鄭爺,你說逃生游戲會不會已經開發到梨園來了?”

“想什麽呢?就闫老板那窩囊勁兒,怎麽可能那麽快輪得到咱們?”翠綠長袍甩了甩袖子,啧了一聲,“衣服髒了。”

他擡起頭,宛如冷血動物般的眼神鎖住了不遠處站着的尤希:“前面那個,到你了。”

尤希自知躲不過,決定迎難而上。

“咦?這個人……”翠綠長袍端詳着尤希,看清他的容顏後,語氣變了變味道,似乎帶着點高興:“這是新來的?以前沒見過。老徐,你來看看,這人兒是不是比花玉笙長得還好看?”

戴着寶藍色帽子的人就是老徐,他是一個瘦的皮包骨頭的老頭,聞言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尤希。

“嘿,可不是嘛!說句公道話,花爺模樣比不過他。”老徐道,“可是,這唱戲本來也不是只靠臉的,光臉長得好,也未必能吃上咱們這一行的飯啊。”

“今早聽說新來了個俊俏花旦,是你麽?”翠綠長袍問尤希道。

尤希點點頭:“我确實是新來的花旦。”

“多巧!這不就成了嗎?”翠綠長袍興奮一拍手,“你快過來,爺請你喝茶。”

他伸出血淋淋的手去拉尤希,尤希一晃而過,飄到了老徐身邊:“去哪兒喝茶,煩請帶路吧。”

翠綠長袍沒有遭到拒絕,也不計較尤希躲着他。他愉快哼起了曲子,那小曲兒美妙動人。尤希仔細聽着,雖然聲音不明顯,但翠綠長袍唱歌時确實有換氣。

他不是鬼怪。

但不是鬼怪,卻比鬼怪還恐怖。青天白日的,這家夥一言不合,就挖人心髒……人類的手應該不至于能輕易穿透同類的胸腔吧?

尤希一路思索着,老徐在前領路,帶他離開北院,朝着南院去了。

完蛋,這下更迷路得回不去了。

尤希來到聽雨軒的二樓雅座上,整個聽雨軒都是這翠綠長袍的地盤,伺候他的傭人少說也有十七八個。

尤希從一路上的對話猜測,這翠綠長袍大概就是楊掌事口中說的那位名叫鄭傑梅的名角兒。

事實果然如尤希所料,茶喝三盞,鄭傑梅開始大肆吐槽起他的搭檔,直言讓尤希替換掉花玉笙。

尤希:“……可我只會唱梁祝。”

“沒關系啊,你唱什麽我跟你搭什麽。”鄭傑梅道,“反正過完今晚,我就要離開慶餘班,衣錦還鄉了。”

鄭傑梅眯眯眼睛笑笑,尤希卻心下一怔。

這鄭傑梅若真是個活人,今天在逃生游戲裏立下這個flag,大概要涼。

尤希遲疑地點點頭,答應鄭傑梅的要求。他想了想問道:“今晚是最後一場,所以您不想花爺毀了您興致嗎?”

鄭傑梅冷笑:“和他搭檔,那何止是毀興致”

他接着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是要命!”

“既然咱倆是戲搭子了,那就聊聊你吧。”鄭傑梅把玩着手裏的茶盞,漫不經心地瞥向尤希,

“你姓甚名甚,家住何方,今年多大,來慶餘班——有什麽目的?”

尤希編了個家庭住址和年齡,告訴鄭傑梅自己來慶餘班是想尋紅娘子。

“尋那個狐貍精幹嘛?”鄭傑梅奇怪道,“難道你和她沾親帶故?”

尤希搖搖頭,天馬行空随意編造道:“我家有人快不行了,聽說紅娘子能救他一命,所以我就特意來慶餘班了。”

尤希想到,反正這個鄭傑梅過完今天就要離開慶餘班或者死翹翹了,自己與他所聊的內容大概率不會惹出什麽禍端。尤希不方便明目張膽套紅娘子的信息,索性以假換真!

“這狐貍精慣會害人,從來沒聽說過她能救人的。”鄭傑梅果然上套了,“你聽誰胡扯?故意騙你的吧?誰不知道紅娘子有眼紅病,看見誰人情深義重,她就渾身不得勁兒,非得把人拆散得陰陽兩隔,勞燕分飛才算完事。”

有了。尤希心下一喜,順着鄭傑梅的話說道:“實不相瞞,快不行的人是我哥哥。他害了相思病。姑娘不願意嫁他,他吃不下飯,動不動就吐,身體越來越虛弱了,眼看着活不過這個夏天。”

“真夠矯情。”鄭傑梅話雖如此,但是看表情,卻明顯聊得很起勁,“不過你說的這事,或許紅娘子還真能幫上忙。可你不覺得後悔嗎?為着這矯情哥哥搭上自己一輩子?”

鄭傑梅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大,尤希遲疑了三秒,理清頭緒。

聽他的意思,進慶餘班的人都是各懷着各自目的。可想要慶餘班幫助自己實現願望,要冒極大的風險。其代價之大,很可能會令人半路後悔。

“可事到如今,再說後不後悔有什麽意義?”尤希反問道:“鄭爺您後悔嗎?”

鄭傑梅意味不明地摸了摸嘴唇,審視着看着尤希,說道:“我是一條道走到黑了,中間也掙紮過,但沒有別的辦法,放棄就一個死字。”

“可你不一樣。”鄭傑梅說,“你現在還來得及抽身,為你那不争氣的哥哥,你不值得做那麽大的犧牲。”

尤希沉默不語。

鄭傑梅抛出橄榄枝道:“你好好和我唱完今晚的戲目,別故意砸我場子。事成之後,我告訴你離開這裏的方法。”

“沒問題。”尤希道,“但和我一起從東院來的搭檔怎麽辦?”

鄭傑梅嗤道:“我已經遣老徐去找他了。”

“讓他伺候花玉笙去。”鄭傑梅将茶一飲而盡,“誰讓他不看緊你?被我截胡,他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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