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廖總指着耳釘君對蘇說:“昊旲,阿梓已經試過鏡了,現在就等你一個人。”
蘇經過時,耳釘君立刻別過臉去。蘇飛快掠了一眼他的名牌:丁梓衍。
“釘子眼”,真是傳神好名字。
胡導這個時候反而不着急,沖蘇招招手:“昊旲,來,過來坐坐。”
導演和導演的脾氣不同,工作風格也不同。有的人只看重演技,別的都可以往後放。有的人則要求演員聽話,哪怕演技再好,總是喜歡自作主張也不行。
胡導屬于後者。蘇昊旲不是剛出道的新人,演技有目共睹。但胡導更關心這個人本身怎麽樣,是否自以為是明星就傲慢無禮,目空一切。所以他先不忙着叫蘇試鏡,而是喊過來一起聊聊閑天。一個人真正的素養如何,都會暴露在細節裏。如果蘇昊旲的确狂妄自大,那麽他要在聊天時給對方來一個下馬威。
因為不是正式的試鏡,化妝師只給蘇打了些粉底讓五官輪廓更加立體,但并沒有更換衣服。
雪白的法式襯衫,袖扣解開,袖口略略挽起,露出肌肉緊致的手腕和小臂。領帶打着漂亮的溫莎結,但稍稍扯松了一些,并不緊貼領口,隐約看得到鎖骨,卻又絕不過分。
他的衣着如同他的舉止一樣,優雅,而又随意。
身為曾經的霸道總裁,蘇深谙,有些場合并不适宜讓自己顯得過于嚴謹整潔,否則效果适得其反。
看似随意的衣着,開放的坐姿,都代表了一種“敞開”的态度,向他人傳遞出樂于交流的信息。
光憑這一點,胡導對這個年輕明星的印象分就立刻翻了一番。
剛說了幾句話,走廊上忽然傳來男人輕佻妩媚的谑笑:“我不能進去?哈哈哈!小姑娘你去問問,我謝紫鑫不能進的地方,這棟樓裏還沒有。”
随着這聲音,一個人徑自推門走了進來。高高瘦瘦、氣質陰柔的長發帥哥,胸前名牌上印着“謝紫鑫”,卻沒有職銜。
帥哥細長的杏眼在室內一掃,視線鎖定在蘇臉上,展顏一笑:“我聽他們說阿昊你來了,果然在這裏。”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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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對方走近時,毫無預兆的,蘇手裏的杯子突然碎裂了。
掌心一陣微麻,接着是尖銳的刺痛。蘇低頭看去,自己的右手被碎瓷尖角切開了一道創口,血跡迅速從皮膚下滲出,轉眼就淌滿了整個手掌。
“呀!快止血快止血!”工作人員紛紛驚呼,趕忙拿來急救包,替他處理傷口。
“怎麽搞的?”廖總摸了摸壺身,板起面孔問兩個場務女孩,“你們是不是直接把滾水倒進杯子裏了?”
“不是的呀!”兩個女孩滿面委屈,又不敢多作解釋,“從來都沒發生過這種事,我們也不知道……”
“毛手毛腳的,下次注意!”廖總不容分說瞪了她們一眼。
訓斥歸訓斥,其實廖總心裏很明白,這不會是她們的錯。
場務工作人員都是經過培訓的,光是泡茶這一項,就有着嚴格的程序:茶具先溫燙過一遍,泡茶時高沖低斟,茶湯先倒入公道杯中,然後才能往各個品茗杯裏分茶。絕不會有人愣頭愣腦,直接拿沸水往品茗杯裏倒。
因而,這杯子委實碎得有些古怪。廖總不好這麽說,只能抓住場務女孩當替罪羊。
“呵呵。”丁梓衍目視別處,抱着肩膀冷笑,“好端端的突然見血,可不是吉利的兆頭喲。蘇大明星這陣子是不是運氣太順了,物極必反,要走黴運了?”
“阿梓!”廖總沉聲喝止,“怎麽說話的?讨口彩都不懂!”
“阿昊,有沒有事情?”謝紫鑫急急走上前,要拉蘇的手,“快讓我看看,要不要去醫院?”
他的手還沒碰到蘇的指尖,一道清逸的身影倏然無聲而至,擋在了兩人中間。
“他的事,我來處理就好。”尉檀執起蘇的手淡淡說道,看也不看背後那個人,“不勞謝先生費心了。”
“哦……”謝紫鑫的手尴尬地一僵,讪讪收回。但他臉上卻毫無愠色,反而笑得更柔:“阿昊,你的經紀人這麽稱職,我就放心了。你可要給他提高傭金哦。”
言外之意,尉檀對蘇的關心只不過是拿錢辦事罷了,無關私人感情。
蘇揚唇一哂,“他跟我簽了無限期免費勞務合同,提高傭金什麽的,他想都不要想了。”
這話表面上似乎是在拿尉檀尋開心,實際上卻是宣告,他和尉檀之間的關系不是別人可以插嘴的,識相點的就閉嘴快滾。
謝紫鑫不由一怔,不知如何接口。蘇也不再理他,低頭去看尉檀包紮傷口,把他晾在那裏。
蘇搞不清這個謝紫鑫是什麽來頭,又為什麽要裝出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樣子。但有一件事是确鑿無疑的:剛才,就在謝紫鑫接近的一剎那,他感覺到了殺意。
這個世上,對別人懷有惡意的人數不勝數,但他們不見得一定會動殺機。
而另一類人則可怕得多。他們很可能道貌岸然,溫柔可親,卻在內心不動聲色地籌劃一場殺人詭局。
這個謝紫鑫的段位,明顯比丁梓衍高多了。
“不會吧?”廖總感覺氣氛微妙,故作驚訝打圓場岔開話題,“我說尉檀,你這法學院的高材生真是白當了,居然會這麽稀裏糊塗跟蘇大少簽了黑合同?——昊旲你老實交代,你是怎麽騙他的?”
……法學院?
有一瞬,蘇的心思轉到了另外的地方。
“法”的古體字是“灋”,由氵、廌、去三部分組成。
氵,平之如水。廌、去,獬廌觸不直者而去之。
這一世的尉檀,是否還記得身為獬廌的前塵往事?
謝紫鑫此時已經掏出了一支煙,卻并不點燃,只低頭拿在指間反複把玩着,一邊輕輕柔柔斜眸一笑:“廖總,你這麽有料,不好好爆一爆多可惜。不如等一下收工以後去我家會所吃頓飯,我做東。阿昊和尉檀到底是怎麽認識的,我很有興趣聽聽哦。”
“開玩笑,請胡導吃飯這麽有面子的事,哪能讓謝少搶去。”廖總豪邁一揮手,“常崇,‘皇宮’那邊的包廂預定好了沒?”
名牌上寫着“常崇”的高大英俊男特助馬上答道:“廖總,都已經安排好了,那邊随時待命。”
胡導知道這些都是必備的過場,因此也不推辭,對身旁一直一言未發的編劇說:“姚菁,等昊旲試鏡完了,你通知一下賓館其他人,我們今天晚一些回去,他們不用等。”
姚菁答應了一聲。他的名字有些像女孩,人也長得白皙文弱,容貌清純,帶着濃濃的書卷氣。如果穿一領青衿,就是活脫脫一個才子書生。年紀輕輕就成了胡導的禦用編劇,才氣可見一斑。
丁梓衍,謝紫鑫,常崇,姚菁。
蘇在心裏默默給這幾個人排上號。
釘子眼,蠍子心,長蟲,妖精。
以作者一貫的畫風,這幾個人沒一個是好角色。只是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段位最高、真正危險的boss。
尉檀半蹲着身子為蘇纏紗布,神色若有所思。不論在哪一個世界裏,無論在什麽樣的局勢中,他都是蘇唯一可以全心信賴的人。此刻他的心裏,又會在想些什麽呢?
趁着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廖總身上,蘇捏一下尉檀的手,用口型說:晚上,去我家。
尉檀看看他,微微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