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血液在血管中洶湧地奔騰。
撞擊在胸口、下.體、太陽穴,和失速的脈搏一起發出“騰、騰”的悶響。
野蠻的沖動在身體中累積。
撕咬着理智。
厲向東感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拽起文怡的襯衫順着腰際爬進去,像一只巡視領地的雄獅,接觸到的皮膚灼熱,帶着細微的震顫和綿密的細汗,黏膩地讨好地吸附着他的手掌。
向東覺得癢。
像有無數行軍蟻順着和文怡肢體接觸的地方爬進他的身體,啃食他的皮膚、血肉、骨骼……
他簡直要瘋。
周身散發着那種發情野獸般的氣息,連他自己都不熟悉并且感到恐懼。
文怡卻很喜歡的樣子。攀着他的肩,弓起背,把身體嚴絲合縫密實地貼上來,像是生怕厲向東感覺不到他那灼熱的體溫和細密的顫抖。
——上一次喝多了酒,厲向東總心虛地把失控推給酒精上頭,以此來解釋第二天醒來時文怡身上斑駁狼藉的性痕,和之後漫漫無期三天兩頭出現的春夢。
可這一次,他不得不直面這血淋淋的真實:根本不需要什麽酒精。
面前這具身體本身就足以讓他瘋狂。
更何況文怡還撩撥似地,湊在他耳邊,壓着嗓子輕哼,把熱騰騰的氣吹進他的敏感的耳道裏:“好舒服呀。”
“那裏多碰一會嘛……”
半眯着眼,水汪汪地望過來,琥珀色的眸裏盛滿讓人無法解讀的情緒,深不見底。向東偶爾擡眼看他,對上視線的時候,文怡就撐起身和他親吻,一次吻得比一次更深。向東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連指尖都在抖,看到文怡偏頭露出雪白的頸項忍不住一口咬上去,像一只捕食的大型貓科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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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文怡倒抽一口冷氣。
下意識地瑟縮。
向東一凜,這才發現口腔裏都是甜腥的血氣,松口一看,一個深深的咬痕:“……疼?”
文怡搖搖頭,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來,吻他的眉心:“沒關系。我喜歡疼。”細碎的吻眉骨一直延伸到耳際,“我喜歡你在我身上留痕跡。”
無論是表情、語調還是話語本身,都太過溫柔。
和那個張牙舞爪的蘇文怡一點都不相稱。
向東瞬間有些奇怪。
但根本不及細想。
他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文怡的襯衫是被他單手扯破的。“嘶啦——”一聲非常清脆。貝殼紐扣崩落在地上發出噼裏啪啦地蹦跳,聽上去像夏日午後驟雨的前奏,而厲向東的吻就是落在文怡身體上的驟雨。
也或者那根本不能稱之為吻。
是舔舐,是啃噬,是野獸般恨不得把對方盡數拆吃入腹般的撕咬。
厲向東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唇齒也能這樣靈活玩出這麽多花樣。
文怡雪白嬌嫩的脖頸和前胸很快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紅的粉的紫的,像是濃春的花園。兩顆粉嫩的豆點被吮成深紅色,漲大一圈,每舔一下文怡的身體就會像被電擊一般彈起來,勾在他背上的手也收得更緊一些。
“不要只是親呀……”
文怡握住他的手,順着兩人緊貼着的腰腹一點點往下鑽,拉下褲鏈的聲音被無限放大,灼熱硬.挺的器官貼在一起,厲向東受不住,擡眼看文怡——文怡眼角都紅了,眉間微蹙,沉迷又難耐的樣子,性感得連發梢都逸散着荷爾蒙,琥珀色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又甜又沉迷,勾着他的手,收攏手指圈住兩人蓬勃的下.身。
光是這樣厲向東就差點射了。
他抓着文怡的手不讓動,腦袋埋在文怡頸側,反複舔自己留下的痕跡,嗅着從發尾散出來的甜香,努力想要冷靜下來,可腦子稍微清醒一點,文怡手指的觸感和與他想相貼的器官的搏動就格外地清晰起來,連勾在腰上的大腿內側皮膚的細膩和濕潤都比之前要更鮮明幾分……
向東根本來不及想“他什麽時候把褲子脫了”這種問題。
文怡靠在他耳邊,輕輕地吻着他的耳廓:
“舒不舒服呀?嗯?”
向東說不出話,只是哼哼。
什麽舒不舒服的。
魂都要沒了。
文怡見他不答,輕輕地笑了一聲,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的身後帶:“你好燙啊,好硬,好大,”擡起腰,讓蠢蠢欲動的小穴完全暴露出來,攥着厲向東的手指,去碰觸那個蠕動着微微開合的小口,“給我好不好,這裏,想要你進來……”
“……潤滑。”厲向東覺得這種情況下吐出這兩個字的自己從頭到腳都散發着理性之光。
“不用的呀,直接進來,”文怡把他的手往前送,讓向東感受柔嫩的小穴裏的濕潤和溫熱,“看到你就濕透了……”
今天一定會死在他身上。
——進入的時候向東這樣想。
但他很快就覺得,就算死也值了。
文怡的身體嚴密地包裹上來。
直接的,沒有任何阻隔。
緊緊相貼,嚴絲合縫,宛如初生開始就生長才一起那般相契。
一切都清晰得吓人:熱、濕潤、粘滑、顫動、收縮……
任何一點細微感覺都讓厲向東喪失理智,分分鐘想要繳械。他咬着牙,頭埋在文怡的頸側,不敢看文怡的臉——生怕看到那水亮亮的桃花眼邊飛着一抹桃花紅就會忍不住精關失守。
可這樣的姿勢,文怡身上的氣味全撲在他臉上,又甜又溫暖,迷得人暈頭轉向:“你噴什麽香水?還是熏香?”向東在舌尖上輕輕咬了一口,讓疼痛幫自己找回一點理智,順口問,“這麽甜。”
“嗯?沒有呀?”
文怡被他頂得脖頸後仰目光渙散,迷迷糊糊地回答。
從上次和向東做過之後,文怡再也沒有做過,雖然來之前心懷鬼胎地做了點準備工作,可向東這樣的尺寸,剛進入的時候無論如何都需要适應一下……內腔被填得滿滿的,除了微弱的痛感之外,更多的是兇猛的滿足感。在之前他甚至擔心,缺乏了酒精的作用,就算脫光了站在向東面前,都遭遇冷漠的拒絕,那就尴尬了……
不管怎麽說,身體有反應也是有反應。
有反應,總歸比完全拒絕好。
“想什麽?”
向東問。
文怡上挑的句尾勾得他差點交代,不得不深吸氣盡力忍住,一回神卻發現被壓在身下的人走神了,有點郁悶,複性地咬住對方的鎖骨。
“想你呀。”文怡笑了一下,擡手虛虛地撫過向東的前額,把散落的額發別到耳後,親昵又依戀。
向東的理智說不要信。
身體卻俯下去親吻了文怡翹起的鼻尖。
文怡的腳勾了勾他的腰,舌尖抵着他的下巴問:“你不動呀?”
不動已經要交代了。
動起來還了得。
文怡一翻身騎到他身上:“那我來動好了。”
這一下忽然壓得很深。
向東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掐住那細白柔韌的腰。
“怎麽了?這就……受不了了?”文怡伸出一支食指,點着他的胸口,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被咬得紅腫的嘴唇蕩漾着笑意,明明自己也氣息不穩,話都說不利落,眼角眉梢卻盡是奸計得逞的得意,還不怕死地抓着向東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你在我這裏哦,感覺到嗎,有這麽深……”
向東只覺得血液全向身下沖。
控制不住地向上一頂。
文怡沒有料到,“啊”地一聲,下意識撐起身想要逃。
向東兩手卡着他的腰,狠狠地往下一摁,“啊……別!”文怡的聲音都變了調。
身體像是具有主觀能動性。
對懷裏的軀體莫名熟悉。
只要發空頭腦,順其自然,自己的身體知道如何能讓它泛紅、顫抖、扭動,發出難耐的聲音……
真是奇妙的感覺。
“別……那裏不行……”
看,已經全身發紅了。
“……別那麽快……”
連指尖都在抖。
“太深了,太深了……要壞了……”
啊,哭出來了。
好可愛,真是太可愛了。
好想就這樣一直一直做下去,他會怎麽樣呢?從裏到外都充滿自己的味道?徹底地叫不出來?緊張得縮成一團?還是徹徹底底地融化在自己身上?
向東盯着文怡搖晃着臉。
看着那雙漸漸沉浸在情欲裏燒得通紅的眼睛。
內心裏仿佛有一只要出欄的野獸。
這獸連厲向東自己都感到極端危險。
文怡看上去卻并不害怕,反而像是欣喜。他嘴角挂着笑,表情迷戀又沉迷,桃花眼飛着紅,像是整個春天都藏在他的眼睛裏,毫不遲疑地敞開身體最隐秘最柔軟的地方,接納向東堅硬又野蠻的沖撞。
明明一邊喊着不行了要壞了。一邊又扭着腰貼上來,讓炙熱的欲望進得更深一點。
哭着說受不了的時候卻把腿夾得更緊,下面也咬着不放。
到底要怎樣。
太磨人。
向東只覺得此刻自己的頭部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實質功能只是為了顯高了。他完全成了一個不具備獨立意識的偶人。文怡操控着他,用體溫,用動作,用聲音,用細微的震顫和表情……
兩個人幾乎同時到達頂點。
胸口相抵,雙腿交纏,彼此貼合得像是要融在一起。
向東低吼着射在文怡的身體深處。
文怡被他激得眼淚直流,在他後背上留下長長一條忘我的抓痕。
厲向東吃痛,清醒一點,安撫地吻文怡的眼角,一點點舔掉鹹澀的淚痕。
文怡的臉頰邊殘着高潮的紅暈,目光還是朦朦胧胧的,像是霧中的月光,盯着向東看。
向東被盯得心神蕩漾,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吻他,吻得很慢,很綿,很細致。
一個不帶任何情欲的溫情的親吻。
甜美而虔誠。
向東不知道這一刻自己的表情有多溫柔。
可文怡看到了。像是終于确定什麽,終于松了口氣,摟着他厚實的肩膀,試探地柔柔地叫一聲:“東哥哥。”
向東的動作忽然停了。
背後汗毛倒豎。
太陽穴漲痛。
脫口而出:
“不要這樣叫我。”
懷裏文怡的身體像是浸入液氮般瞬間冷卻僵硬。
表情凝固。
仿若一碰既碎。
時間仿佛也跟着凝固了。
兩個人保持着身體相貼的姿勢。
像是可笑的雕塑。
片刻,文怡眉間跳了一下,咬住下唇,直到血滲出來,嘆口氣,輕輕推開他。
向東的心立刻就疼了:“我不是……”
“我知道。”文怡飛快地打斷他。眼睑下的小痣抖了一下,像是一滴淚。但他的表情冷靜,聲音也很平穩,“我開玩笑的,厲總,您別往心裏去,我們就……”
向東的內髒都收縮起來。
腹腔裏像是被人塞進一塊積雨雲。
他猛地用力摟住文怡,不敢讓他說下去:“你等一下,等一下……”向東喃喃,無意識地——頭忽然鑽心地痛起來,瞬間面色青白,手腳發軟,冷汗涔涔。
文怡吓一大跳:“厲總?向東?——你怎麽了?你、你……”
文怡像是被人抓住心髒一樣。
飛快地跳下床套上衣服回頭就要扛向東。
“辦公桌,抽屜,右邊,第二個,藥。”向東抱着頭,話都說不利索,只能兩三個字地往外擠。
文怡又飛一般地蹿出去。
辦公室地上都是向東辦公桌上掃下來的東西。有鎮紙有筆,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尖銳的硬的東西。文怡顧不上,光着腳踩過去。三兩下蹦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一把抓出藥箱又蹦回去,右腳不知什麽時候被什麽東西割傷,留下幾個淺淺的血印,他也沒覺得疼。
厲向東疼得發抖,在床上蜷成一團,牙關緊鎖。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縮得像一只剝了殼的生蝦。
文怡又急又心疼。
看藥物用量說明的時候手都在抖。
掰着他的下巴,嘴對嘴把藥喂進去,抓過被子把他包起來摟在懷裏:“不痛不痛,乖,你這樣不行,我叫救護車來好不好……”
“別。”厲向東攥住他的手,“我一下,就好。”
“不行,你這樣……”文怡皺着眉。
“股價……”向東咬着牙吐出兩個字。
文怡一下就安靜了。
============親世代番外。結果番外越寫越長===========
上一次我們說到厲建國同志和蘇晏同志的第一次。
厲建國同志是處男。
第一次之後食髓知味,腦子裏叫嚣着“不行不行這不科學也不魔法重要的是完全不符合建設社會主義的需要”,身體卻食色性也放飛自我停也停不下來。
尤其是蘇晏超會撩。
什麽男友襯衫下面只穿內褲裸着兩條又長又直的腿。
什麽人字拖故意露出白嫩嫩的腳趾。
什麽叫用軟軟的聲音叫哥哥。
什麽上目線春情萌動地瞥一眼。
厲建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剛嘗過甜頭,正是最把持不定的時候,怎麽忍得了。眼觀鼻鼻觀心,冷靜不到三秒。幾次下來簡直氣急敗壞,又氣自己不中用,又氣蘇晏不顧場合随時随地亂來。更氣蘇晏那種置身事外的态度:“看你一眼都能硬,我又有什麽辦法呀。”
說完嘴角勾起一抹笑,偷了雞的狐貍一樣。
厲建國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邪火騰起三丈高。
心想蘇晏這張嘴真是……
……他不知說什麽好。
于是把蘇晏扛起來摁在身上做得說不出話來。
後來厲建國想這不是辦法。和蘇晏約着面對面好好談談。兩個人西裝革履,人模狗樣,面對面地坐着。
厲建國說晏晏,我們這麽多年兄弟,何必搞成這樣。
蘇晏看了他一會,說我還以為你也爽也想要的。你不想我就不做了。
厲建國松了口氣。
蘇晏接着說,以後我找別人就是了。
說完聳聳肩,拔腿就走。
厲建國一愣,回過神蘇晏已經走到門口。厲建國豹子一樣蹿出去把門摁住把蘇晏籠在兩個手臂之間咚在門上:你什麽意思。
蘇晏說字面上的意思。
厲建國面如朱砂渾身發抖:你、你、你……
你了半天沒下文。
蘇晏半側過頭擡眼瞥他,輕輕地皺眉笑:厲大少,你不要我,又不讓我找別人,我很為難的。
厲建國理智的保險絲一下就斷了。
一把把蘇晏的衣服撕了個四分五裂。摁在門上兇猛地做,像被侵犯領地的野獸一樣,一邊做還一邊說問還敢不敢找其他人?
蘇晏全身發紅,汗得濕漉漉,腰酥腿軟不被厲建國撈着都站不住,卻還是哼哼冷笑說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厲建國發狠頂一陣又問。
蘇晏氣都喘不勻,斷斷續續地說看你表現。
厲建國掐住他的前端不讓射。
蘇晏不說話了。
厲建國索性把他翻過來拖着臀整個人挂到身上,像打樁一樣地瘋狂頂在他敏感點上。
蘇晏身體紅得像燒熟的蝦子,顫抖細密宛若篩糠,前面被捏着射不出來,又爽又難受瞬間淚崩不斷搖頭。
厲建國咬着他的喉結問還敢不敢了。
蘇晏眼神都散了,哭着說不敢了不敢了我只認你一個好哥哥讓我射。
那天厲建國用各種姿勢讓蘇晏把這句話重複了整整七次。
到最後什麽都射不出來只能被動地用後面到。
蘇晏直接暈在他懷裏。
厲建國看着他身上青白紅紫斑駁的痕跡,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人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徹底完蛋了。
現在厲向東的爺爺過世,父親還在病中,現在的厲家他就是主心骨,一舉一動關系整個企業兩三萬人的命運。
年報在即。
這個時候如果傳出他身體有問題,簡直難以想象厲氏的股價會是怎樣一副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狂洩景象。
厲向東眉間隆起一個小包。
文怡知道他擔心什麽,嘆着氣,伸手幫他把眉間撫平:“我不會往外說的。”
厲向東立刻溫順地點頭。
理論上,蘇文怡應該是對頭,是被他讨厭的人吧。
但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覺得文怡的懷抱又溫暖又可信任。
藥裏大概有鎮定成分。
吃了之後向東迷迷糊糊的,不久在文怡的懷裏睡着了。
入睡很快。
連續好幾年他不吃褪黑素無法入睡。就算服用鎮定類藥物也不行。偶爾也用其他安眠藥。但還是時常輾轉難眠,睡下了也很容易驚醒,瞪着眼到天亮。在上次和文怡春風一度之後,這是他近年來第二次睡得這樣快。
文怡衣冠不整地坐在床上。懷裏的人越來越沉。這場面有點可笑。他覺得無奈,又不想放開。
向東腦袋枕着他的腿,額頭抵着他的肚子,手勾着他的手指,安靜地閉着眼,偶爾滿足地咋咋嘴,像一個小孩子。文怡心底軟綿綿的,忍不住微笑起來。可眼睛落在向東青黑的下眼睑上,又不由沉下臉。看了一會,文怡擡起手,小心翼翼地輕輕撫過,心裏又酸又澀:這些年,我不在身邊,你經歷了什麽呢?
原本把你留下是想要保護你,我是不是做錯了呢?
被留下的你,是不是比我想象得要辛苦得多呢?
這麽想着,文怡不由俯下.身,輕輕地吻那被自己的手緩緩撫平的眉心。
向東睡得很輕。
稍微碰一下就被擾動,又無法徹底醒來,朦胧中感到身旁有人,後背緊張地繃起來。文怡拍拍他:“是我。”
“唔。”向東無意識地發出像小貓被安撫舒服一般的嗚嚕嗚嚕聲,把頭往文怡懷裏蹭一蹭。
睡夢中完全不設防的樣子可愛得讓文怡沒有辦法。
但這樣的姿勢睡下去,醒來的時候一定會脖子酸背痛——尤其向東背後的肌群很嬌氣,以前打完球需要比別人更細致地拉伸和放松。
文怡想了想,把手從向東的手裏抽出來,擡起他的頭想要把他放到枕頭上去。
向東立刻察覺。
想要蘇醒,客觀上卻無法實現:他太久沒有質量良好的睡眠。現在呆在安心的懷抱裏,只覺得睡夢像是沼澤,拽着腳踝把他向深處拖曳。一切都像隔着一層輕紗。手裏攥着的手指不見了。熟悉的懷抱離開了。發生了什麽?你又要走了嗎?不要……
向東想要清醒過來。趕緊追上去。
記憶相同的無力翻湧上來。
他的手虛弱地想要抓住點什麽。盡力擺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要見不到了。
錯過這個機會,以後都見不到了。
深沉的恐懼像是陰影裏伸出的利爪,一下捏住他的心,心尖銳痛。
“怠怠,不要走。”
向東喃喃,聲音很輕,語氣卻很重,帶着祈求和撒嬌的意味。用上所有力氣般,說完急喘了一下,攥住文怡的衣擺。
文怡愣住了。
這是文怡回來之後,第一次聽到向東叫他怠怠。
——見面都是“蘇先生”、“蘇文怡”,連床上抱得很緊兩個人距離為負的時候都沒有叫過,文怡以為再也不會聽到向東這樣喊他了。
兩個人之間隐秘的昵稱。
這個世界上只有向東會這樣叫文怡——把“怡”字拆開重組的,意思就完全不一樣。
“我想你能變得懶惰一點。”第一次這麽叫的時候向東說。
那時向東從家裏跑出來,兩個人剛同居三天。
向東發現文怡早上很早就起來做早餐。
下午放學跑到很遠的地方去買有機蔬菜,以至于連續缺席籃球隊訓練後拉伸放松。
貼身的內衣都親自用手洗。
——以及……向東總覺得還有其他自己沒有注意到的,為了讓他生活得方便舒适的細節。總之,圍繞着“同居”這個主題,文怡像個陀螺一般,滿負荷地運轉起來。
“但這并不是我想要的‘同居’。”吃完晚飯之後,向東把文怡拉過來夾在兩腿中間,“都是你一個人在忙,我什麽都沒幹。這不對。”
文怡笑着說這有什麽,我會做就多做一點,你是大少爺嘛。
——這倒不是托辭。
文怡雖說名義上也算是大家少爺,但他的情況比較特殊,小時候母親不被承認,跟着母親住在外面。母親又不太靠譜,被生活逼得很能幹。
向東眉間皺起來:“我沒那麽麻煩的……”
“明明就是有,”文怡想要去洗碗,被向東卡着腰走不了,只好低頭揉他的眉心,“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早上不吃早飯就會低血糖。吃外食太油會拉肚子。太淡就幹脆不吃了。洗滌劑裏堿性一高皮膚就要過敏發紅長痘痘……還有好多。在家裏有保姆傭人收拾好,你不知道而已。你啊,”文怡笑着,低頭吻了一下他的前額,“是我的豌豆王子呢。”
“那你怎麽知道?”向東問,“我都不知道的事。”
“我……”文怡臉紅,“我觀察。”
向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你啊……我就是怕你這樣。”
“诶?”文怡有點慌。
“你容易對人太好。”向東說,“別人對你笑一下,就恨不得把心掏給人家。我怕你這樣被壞人拐走,只得趕快把你追到手。”表情超嚴肅。
文怡心跳漏了兩三拍,耳尖脖頸一下全紅了。根本不敢看向東的臉,卻還嘴硬:“不是因為喜歡我啊。”
向東哼一聲,拍了他的屁股,不重,聲音卻很大很清脆,“啪”地一聲,文怡倒抽氣,俯下.身把臉埋在他脖子旁邊:“別啊,我開玩笑的。”
“開玩笑也不行。你明知道我喜歡你。這用事情不能拿來開玩笑。而且你不要岔開話題。”向東把他的臉扳正,和他鼻尖頂着鼻尖,眼對眼,鄭重其事,“兩個人在一起不能只有一邊單方面付出。這種關系不健康,崩盤遲早的事。我希望能和你走久一點,走遠一點,所以你要多相信我一點,多依賴我一點。”
第二天早上醒來,文怡發現自己單方面被宣布多了一個別名。
“都說人如其名。”向東說,聲音還帶着早起的迷糊勁,“我想你能變得懶惰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