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鋼管直的林先生對的向東的到來很不滿意。
就算向東給全員買了宵夜也不行。
“工作歸工作,戀愛歸戀愛,”林先生推了一下眼鏡,“蘇總別忘了,你今天早上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三十七分鐘了。”
——言下之意不把這一個多小時補回來,絕不能善罷甘休。
又說:“我可是急得連屁股都掰成兩份賣,蘇總還有心情談戀愛?”
文怡對自己有這樣耿直的下屬很滿意。立刻檢讨自己的行為,“嗖”地放開向東的手,一彈兩米遠——随即立刻感到不好意思:人家厲氏大老板,不遠萬裏特地跑來,就這麽把他晾在一邊好像……
“沒關系,你去吧,”向東自己當老總的,當然知道體諒文怡在敏感又忙碌的時期,“我小會議室裏等你。叫他們要宵夜不要客氣,都算在我賬上。”
卓異這一次進國內帶來的是文怡自己的團隊。
成員多半年輕,平均年齡不超過三十五歲。願意拼也有資本拼。工作氛圍比起一般公司熱烈上進。同事之間,比起傳統國內企業來說也更平等直率。
就算文怡是分區總裁,也不敢輕易偷懶,并且很快就忙得連“向東來了”這件事都抛在腦後。
間隙休息,去茶水間換冷掉的咖啡,換完就悠閑地站在那邊吃小點心,恰巧遇到同樣過來小休的Lisa:“哦豁,蘇總,你還真就把人撂在會議室裏等啦?”
“什麽?”文怡滿腦子是那副贗品鑒定的事情,沒反應過來。
“會議室裏還有一個厲總,你該不會忘了吧。”Lisa翻了個白眼。
“啊……”
“真的忘啦?”Lisa反而松了口氣,用力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我看你和他那個樣子,還以為你把自己玩進去了。”
文怡一挑眉:“你這是話裏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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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sa聳肩:“如果你和小林一樣只是為公司獻菊花去走個套路就當我沒說。但如果真的想找人定下來,他恐怕不是好對象。”
“為什麽?”文怡很習慣公司裏大家直來直去,又接了杯咖啡問。
“國內對LBGT的氛圍這樣,厲氏又是傳統的家族企業,能放任自己唯一的繼承人和你胡搞瞎搞就有鬼了。”Lisa大聲地啜着咖啡,“再者,厲總本人……你沒聽說他之前追了一個大學老師很久的事?哦,不可能沒聽說。我們這次出事的畫就是他買給那家夥的。那邊都還沒解決清楚,這邊就來撩你,我雖然很感謝他這次釜底抽薪省了我的大麻煩,但還是給他一個渣男評價不能更多了。”
文怡下意識想反駁,Lisa手指豎在嘴邊:“噓噓噓,且不說這種行為算不算騎驢找馬腳踩兩條船,單看他撩你這件事兒吧……全是套路,沒有一點點真誠,我都不知道蘇總你這麽精的人是為什麽會被他忽悠進去。顏控也給我有個限度啊。”
這一下文怡說不出反駁的話。
他對向東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表情都了如指掌,怎麽會看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演。
不過不想承認罷了。
“啊啦,”Lisa看到他的臉色,拍拍他的肩吐了吐舌頭,“休息時間差不多我先進去了。總之,天涯何處無芳草嘛!蘇總你也是鑽石王老五的人設,放寬心放寬心!”
文怡把咖啡杯往流理臺上随便一丢:“你幫我轉移林sir注意力十五分鐘。我怕回頭他又怼我。”
“哦豁,”Lisa笑起來,“安啦,包在我身上。”
厲向東獨自坐在小會議廳的沙發裏看文件。
低着頭,兩條長腿随意地交疊着,帶着護眼用的平光鏡,外套脫了放在一邊,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小麥色肌肉線條流暢的上臂。
帥得無可無不可。
光是這麽看着就好心動。
文怡隔着透明的玻璃幕牆望着向東發了一會呆,直到對方一縷額發落下來擡手把頭發順上去,才回過神推開會議室的門意思性地敲敲:“厲總。”
“還叫厲總?”向東擡頭。
文怡沒想到一開場就能被他堵得不知怎麽接,愣了一秒才說:“叫別的我怕你一下頭疼。”
向東沒有回答,直接走過來把他摟進懷裏:“一點點疼沒關系。像以前那樣叫我。”
文怡在他懷裏乖了一會兒,撐住他的胸口把兩個人的身體分開:“厲總你……其實不需要這樣的。”
“嗯?”向東還想蹭上來。
文怡用力抵住他:“就,你按照自己适應的程度來就好,不用特地假裝很愛我,和我很親密。”
向東頓了一秒:“看得出來?”
文怡知道他一貫直來直去,卻也沒想到這種事他也會承認得這麽幹脆,愣了一下才點頭:“還蠻明顯的。”
“……這樣啊,”向東雖然被他頂着胸口推,卻依舊松松地圈着他的腰沒放手,“我還自以為表演到位,細節完美,天衣無縫呢。”
“怎麽說呢,”文怡嘆了口氣,“這種程度你忽悠忽悠外人還可以,對我就……”
“就?”
“我直說你別生氣。”
“我怎麽會對你生氣。”
“……不夠看。”文怡想了想,又加一句,“而且破綻還蠻明顯的。”
向東也嘆了口氣,把他往沙發上帶:“願聞其詳。”
文怡掙了兩下,沒掙脫,就由着他把自己放在腿上面對面坐:“我先說結論:你現在是身體對我很有感覺,想和我做。但你不知道為什麽想和我做。并且想不起來。你自小家教嚴格為人肅整,不能接受和不愛的人發生關系。加上嗯……你大概從哪裏聽說了我不好的傳聞吧,覺得被引誘了,背叛了自己長久以來的信念,人嘛都有向外歸咎的本能,所以我就成為你的歸咎對象,自然對我就……”
向東湊上來想親他。
被文怡摁住嘴唇:“好好聽我說話!”
向東只好退回去坐正:“好。”
又乖又克制,文怡忍不住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動給他一個吻:“我只是客觀地分析一下情況,沒有想要和你計較的意思。你別往心裏去。”
“嗯。”
“接下來,”他們倆一親上就有點分不開,文怡手還做抗拒狀抵着向東的肩膀,字句卻都吐在對方的唇齒間,“你發現和我親近有可能是因為我就是長久以來出現在你夢裏的影子——或者不如說,在你的推理中,我最有可能是那個人,為了證明自己并沒有背叛長期的堅持,有點……過度補償。”
“你……”
“我當然知道,你自己都說出來了——問我怠怠是不是就是的那個時候,第一時間,‘我沒有那麽節操’什麽的,不記得?”
向東沒有話說。文怡接下去:
“但同時,因為你記憶的情況并沒有改善,并且,長期被欺騙,參與其中還是身邊親近的人,你雖然不說,但心裏不可能沒有陰影,”說到這裏文怡用力地摟了他一下,“所以現在,你對發生的改變,無論理智上是否相信,本能都會反複懷疑。”
向東被他擁在懷裏,嘴角慢慢地繃緊。
文怡頓了一下繼續說:“比如,蕭醫生應該向你坦白用藥失誤的問題了吧?他的态度很坦誠,理由也很合理,但你也還是會顧慮:現在給的藥就是安全的嗎,不是更新換代的控制性藥物嗎?沒錯吧?同樣的情況,自然也會發生在我身上。雖然我比許嘉音,更接近你心目中那個固有的形象,但你同樣會懷疑,被我吸引究竟是深層記憶和習慣的作用,還是我用了更加隐蔽和強效的藥物,沒錯吧?——我急着帶你去看我們以前的小房子,就是擔心這個,但現在想想其實大概沒我想的那麽有用。畢竟一間房子,只要有錢誰都能買。許嘉音在你身邊那麽久,都找不到實質性證據否定他,我比他有錢,接觸到的資源和人脈自然比他多,搞定一間房子太容易了,不是嗎?”
“你……都知道?”向東問。
“很難不知道,”文怡苦笑一下,“你一方面又想對我好——但并不是因為愛而自然流露,一方面又懷疑我,所以行為還是,蠻……Paradox,嗯。”
“啊哦。”向東發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眉間微微蹙起。
文怡看不得他這樣,輕輕啄了一下他的眉心。向東以為他要親吻就擡起頭,文怡卻把頭埋在他頸邊嗅了一下,忽然說:“你下午想這些事,在封閉室內抽煙,最少抽了二十分鐘,對不對?”
這下向東是真的驚訝了:“你怎麽……”
“你抽的煙是mild seven薄荷。你原本從來不抽,學我抽的。怕被我說每次抽煙都躲着。現在雖然沒人管你,但你抽煙的時候一般不穿外套,所以外套上沒有味道,抽完之後洗澡所以有沐浴乳的香味,但襯衫留着有煙味,你為掩蓋煙味就會噴香水,噴的大衛杜夫的cold water,對于現在的你來說太便宜你卻從來沒有想過換也沒想過為什麽是吧——這是我第一次送你的禮物。你放在哪裏了?去你辦公室沒看到?”
“休息室衣櫃下面的抽屜。”
“啊哦,衣櫃有備用的套裝你卻還是穿了這一套來。因為這一套是我早上給你挑的。”
“這都知道?”
“知道的,”文怡一笑,“你以前就這樣。平時穿校服不覺得,周末出去玩,給你搭一套衣服,然後你連續三個周末穿同一套衣服……”
向東也跟着笑:“看來是真不該自以為能忽悠你,”随即自嘲,“我本來想着,怎麽算也才交往一年多不到兩年,太黏糊估計有破綻,現在看來原來是不夠黏糊才穿幫的?”又問,“還有什麽?”
“細節挺多但你要我說我就……”文怡偏了偏頭,“這就好像知道1+1=2很簡單,但要證明起來就不太容易……啊,不過。”
“不過?”
“我知道你想在這裏上我——嗯,從kiss的時候開始。”
向東的眼睛瞪大:“這都能看出來?”——還以為面癱防禦萬全什麽的……
“……看不出來,”文怡臉一紅,“但你頂着我好久了。”
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