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如果厲太太知道,讓她頗為信任的那個唐大少爺“幫助”他兒子的方式,就是讓另外一個男人代替蘇文怡去和他兒子上床,估計會脫下高跟鞋直接把唐毅的腦子敲出窟窿。

然而唐毅又有什麽辦法呢?

唐毅也很絕望啊。原本向東都同意去的相親了,并且甚至都拿相親對象的資料開始選擇了,誰能想到蘇文怡卡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呢?誰能想到見到蘇文怡之後藥物會失效得那麽快?誰能想到……

“好了你別擔心,”許嘉音拍拍唐毅的肩膀,“我又不是蘇文怡,就算和他上床也不會真的綁住他,到時候肯定讓他該幹嘛幹嘛。”

唐毅捏了捏眉心,擡頭見他已經把自己收拾得很妥帖——掐腰小西裝,背脊挺得筆直,清爽不油膩:“你這兩年,倒是被厲總調養得越來越水靈了。”

“有錢,什麽事就都好說,”許嘉音淡淡一笑,“何況厲總只給錢,不來事兒,這麽好的金主,打着燈籠都找不到呢。”

“你該不會……”唐毅一挑眉。

“怎麽?”許嘉音唇邊還是挂着那抹若有似無的笑,“你吃醋?吃他的還是吃我的?”

唐毅沒有立刻接話。

許嘉音一下笑起來:“不能夠吧唐先生,你想要的不是我那大表哥嗎——當年還和我說排排坐,分果果……”片刻,又嘆了口氣,走到唐毅身邊,用肩膀撞了撞唐毅的手臂,“心定一點,別太容易動心了。但凡是個人,對你稍微好一點,你就喜歡他,怎麽能行呢?”

“滾,”唐毅黑着臉後撤一步,“我才……”

“嗯,你才沒有,”許嘉音又笑起來,“唐毅,我們不會有幸福的,是吧。”

“誰他媽和你是‘我們’。”

“你啊,”許嘉音一面說一面往門口走,“其他人都站在守序善良的陣營,只有我和你站在混亂邪惡的陣營——啊,這也是認識厲總之後學到的新說法呢!總之,我們這樣的人,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以滿足欲望,但絕對不會幸福。”

“哦,你今天才知道嗎?”唐毅忽然也笑了。

“雖然不是但也……”許嘉音拉開門,回頭對他比了個拇指,“大概是最近才知道,唐先生你是懷着什麽心情不斷努力的。我想說,現在的我,大概也懷着和你同樣的心情了。雖然我知道這樣下去絕不會幸福,但我不會退縮的。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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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毅什麽也沒有說,回了他一個拇指。

許嘉音看了看手腕上的表:Piaget經典款。厲向東随手送給他的,某個音樂會之後的禮物。理由是“覺得它很配你的手腕”——頂他五個的工資。

這還只是個配飾。非常普通的、日常用的、基礎配飾。

仔細想想,他這一身,從頭到腳,除了他自己的身體之外,已經沒有什麽是自己買的——這些年向東的饋贈,涉及吃穿用度各個方面,像和風細雨一樣徹底浸透他的生活……回過神已經來不及……

消費是一種升序行為。

穿過埃及棉,再要穿化纖,就不太可能。

然而這些東西,用他自己的手,大概一輩子都賺不來。

最開始,他或許只是為了報複蘇文怡,順便傍個土豪,好買點喜歡卻買不起的收藏。可這麽多年過去,他不知不覺地被圈養,已經離不開了。

想到這裏他就更加怨憎蘇文怡。

憑什麽蘇文怡生下來就注定擁有一切呢?憑什麽蘇文怡就可以任性、可以犯天大的錯誤,過後依舊可以輕易地被接納回到正軌,而自己就必須每天面對父母喋喋不休的說教,生活在“我們這樣階層的家庭,想往上一步要擠破頭,退後一步卻是萬劫不複,你要記得,你就是生活在懸崖邊上,必須每天像要死掉一樣努力”的壓力下?憑什麽從小到大,自己都要用蘇文怡用剩下的東西!

就連男人也是。

真可笑。

寧可把自己變成藥,也要抓住厲向東的自己,真是下賤又可憐。

但不這麽做不行。

獲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時的竊喜;生怕被奪走惴惴不安輾轉反側的忐忑;最終失去時灰暗無奈的失落。

——從有記憶起,同樣苦澀的流程,他已經品嘗無數次了。

這一次,他絕不退讓,一定要把向東變成自己的東西。

許嘉音在樂正陽的幫助下,進入厲氏的辦公大樓。

在樂正陽的私人休息室裏等待駐紮下來,等待藥效發作。

與此同時,在卓異的鑒定室裏,風塵仆仆的林教授對着被作為證據退回來的畫只看兩三眼就确定:“不,這不是上次拿來給我看的那幅畫。”

“您确定嗎?”文怡問。

“确定,”林教授果斷點頭,“非常确定。”

看文怡和周圍的工作人員都用期待和疑問的目光看着他,認真嚴肅的臉忽然一崩,露出個老奸巨猾的笑容:“對外我可以用很多專業術語來說明這個問題,最大的破綻在墨水上,不過現在說這個沒用,你們也未必聽得懂——我就說一句,但凡經我手的東西,我都有留個私人的小記號,就防替換這一手——誰都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質疑我的專業。”

一時間整個房間裏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林教授你,”文怡被這種大無畏的坦率震驚,“這樣直接說出來真的好嗎?”

“沒多少時間,不直接一點,誰會立刻相信呢?”林教授倒是很坦然。

文怡簡直想要扶額:“這種話傳出去,以後誰還敢……”

林教授笑着拍拍他的肩,像溫和的長輩安慰無措的孩子:“別擔心。我對蘇總有信心。蘇總給我的報酬必然不會讓我後悔的。畢竟我的價碼可比十倍的賠償金便宜多了。”

手都沒有抖一下。

仿佛在讨論“今天早上吃什麽”,而非一件事關他整個鑒定生涯的大事。

該說什麽呢……

姜是老的辣?

您好看得開?

沒想到您是這樣的林教授?

“……我們,”最終文怡咳了一聲,環顧室內,“在可控的程度內會盡量幫您保密……”

“這個真不用,”林教授哈哈笑道,“不用這麽擔心。傻乎乎想收東西又不得門道的土豪遍地都是,有我這種眼光的可沒有第二個。盡管說,餓不死我。不過我之所以給你們漏這個底,倒不只是為這一單子的買賣負責。”林教授收斂了笑容,又像是那個溫和的、嚴謹的、學究氣濃重的老教授了,“是因為……這次出事的這一位厲總,着實有點問。”

“哦?”蘇文怡眉毛飛起來。

“收藏的圈子就這麽大,搞書畫無非來來去去就那幾個人。”林教授托了托眼鏡,“忽然有這樣一位肥羊主顧入場,誰都會注意的吧。但他也是怪,那麽多錢,卻不請一個掌眼的,跟着小情兒瞎買。收的有多一半是十萬二十萬的小東西,完了過一年半年,東西必然又流出來,我就覺得蹊跷。本來覺得是洗錢吧?可後來想想,他一跨國大總裁,分分鐘千萬上下,不至于洗這十幾二十萬的小錢。那是幹嘛呢?沒琢磨明白。再者看上去整個程序的确完整,沒破綻。就沒深究。然而現在我大概想明白了,”林教授摸摸下巴,“那些應該都是買來練手的,打算後面幹一票大的?說不定這次僞圖用的紙,還是從之前那張畫邊兒上裁下來的呢,我看過了,真是古紙,可惜了。這一弄,自己收了正品,還訛蘇總一票十倍價格,落袋全是純利潤,可夠全公司上下年終獎了——我看今年經濟局勢是夠差的,本地最大的幾個企業的總裁,居然也要搞這個,哎。”

蘇文怡聽他編派到向東頭上,下意識開口想辯駁。

被一旁的Lisa拍了拍手背,只得按捺着聽。

這麽一聽,林教授的推論——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還真頗有道理:許嘉音只是X大裏一個普通的博士研究生,厲向東卻是赫赫有名的厲氏總裁,後者理當顯眼得多。事實上,絕大多數時候,許嘉音被提起時并沒有屬于他自己的名字和标簽,僅僅是作為“厲向東的腿部挂件”存在。許嘉音做的事,在輿論裏被結算到向東賬上,也實在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何況制販僞畫這件事,從記錄上來看,厲向東還真脫不開幹系:不知道出售僞畫時他有沒有插手——按照厲向東一貫大包大攬的脾氣,文怡恐怕他就算不親自幫忙,也會安排手下為他跑腿,劃出專門的賬戶供他使用,那到時候查起來可真說不清;畢竟真畫買入的時候,确乎是都是向東出的錢,走向東的賬戶……

這麽一想,文怡就頭疼起來:所謂投鼠忌器。他固然想要揭發唐毅制僞、利用藝術品洗錢的罪行。但他絕不想讓向東牽連其中……

“啊嚏——”

被擔憂的厲總大概是感受到文怡的思念電波,大大地打了個噴嚏,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站起來推開窗。

吃完午飯,他就一直覺得辦公室裏有奇怪的氣味。

可仔細分辨,卻又并沒有……

像是飛蚊症發作初期飄在眼前的透明小圓圈,若有似無,撓得人心癢煩躁,坐立不安,一直想給文怡打電話,可好幾次號碼都輸完了,一想到文怡那邊大概正兵荒馬亂,說不定連自己給他定的午飯都沒能及時吃,就又不忍心打擾,一個一個把手機上的數字删掉。就這樣來來去去好多回,終于發了條短信:“午飯吃了嗎?好吃嗎?”

文怡秒回:

“超好吃喲ヾ(???)?,都是我愛吃噠? ? ?,謝謝寶貝兒(^з^)-☆~下午上班更有勁兒啦!”

噫蘇總,你這短信畫風???

放飛自我?

比真人還甜?

厲總被萌得倒地不起,直接沖進休息室衛生間裏撸了一發。完事出來蹲在辦公桌前卯足馬力開工,只想趕緊把事兒做完好帶上宵夜去探班。

一邊工作還一邊想:真是完蛋,離文明人越來越遠了,之前是一個笑撸一發,現在一條短信都能撸一發。

然而其實沒有必要那麽擔心啦厲總……

你還是個正常人,普通情況下是不會反應這麽大的。

有這種反應是因為受到外界的刺激。

而刺激的來源,現在正在隔壁的總助休息室裏——沒錯,就是許嘉音,眼下,他正面色潮紅,眼眶濕潤,渾身微微顫抖,摁着胸口兇猛地喘息,斷斷續續地求助:“正陽,幫我,打給唐毅……這個藥,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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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唐毅說“藥沒有人內置用過”是騙許嘉音的,事實上當年文怡用的也是同一種藥,也是體內置入,而且是還沒改良的版本,對身體傷害更大。

只是如果說出來許嘉音就會知道藥效沒那麽穩定也沒那麽有針對性(又不是靶向藥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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