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城
送走了羅曦,江源坐在原地看着咖啡館外頭快速流動的人群,抱着還溫熱的咖啡,輕輕嘆了口氣。
他跟顧青祎,十二年了啊。
想想倒也是真挺吓人的,竟然不知不覺已經這麽久了,久到這個人都已經長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穿着超人被帶的小白貓正站在他的大腿上扒着江源的衣服,毛絨絨的胸口和肉呼呼的肚子顯露無疑。江源單手揉了揉,看着小貓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自己也笑了。
真好啊,顧青祎現在還在他的身邊。
江源擡起手腕看了看表,覺得也差不多到了顧青祎下課的時候,就給打發了條信息告訴他自己在樓下咖啡館等他。
顧青祎抱着課本推門而入的時候,咖啡館裏的人不少,多是卿卿我我的小年輕情侶,在幽暗的燈光下,互相不說話光是看着對方就都很甜蜜。他站在門口借着身高優勢環視掃了一圈,才在窗邊的角落裏發現了一人一貓對坐的江源。
桌上點了一支矮圓的香薰蠟燭,燭火微微搖曳,在木質的桌上映出細小的影子。
“怎麽,今天有空請我喝咖啡?”顧青祎過去坐下,把兒砸抱在懷裏。
“有空,沒錢,只能喝一杯了。”江源撐着下巴小聲笑着,把自己手裏的咖啡推過去給顧青祎。看顧青祎神态自然地接過喝着,江源的眼睛彎了彎:“顧青祎,你說我們認識已經多少年了?”
“啊?”顧青祎突然聽見這個問題,有點兒蒙圈兒,放下杯子認認真真掰着手指數了數,“高中兩年大學四年研究生兩年,然後那什麽四年現在半年。十二年半?天吶…十二年了啊?”
江源笑着點點頭。
顧青祎看着江源,神情也莫名柔軟下來,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
兩個人到底也是穩重的老夫夫了,沒像隔壁火熱的小情侶一樣直接抱着開始啃,只是安靜地分享完了一杯咖啡,牽着手慢慢往地下停車場走。
”沒幾天就要過年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江源打着方向盤看着後視鏡倒車,順便問了問旁邊的顧青祎,“我要不要,跟你回去啊?”
大學的幾年,顧青祎就算平常回家的次數不多,但從年前三天開始肯定是要鐵打不動地回家,同時還得催着江源趕緊收拾行李,讓打死不肯分開的江源每回都能在車站活生生演一出撕心裂肺的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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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好歹能翻身揚眉吐氣了——也不用去陪着自家神經兮兮的媽媽和明朝暗諷的大伯母,也不用跟顧青祎分開。反正顧青祎去哪兒他就蹭去哪兒,要是顧青祎爸媽不讓自己進家門他就等着大半夜翻牆爬窗,怎麽說都能共度個良宵,說不出有多美了。
但看顧青祎的臉色似乎并沒有什麽開心的樣子。
江源開出了地下車庫拐上馬路的時候,歪頭看着旁邊坐着的人:“怎麽了?”
顧青祎扯了扯嘴角:“那什麽…過年,我們自己在家過吧。”
他自從研究生畢業那年開始,就再也沒有回過家,一次都沒有。
記得他最後一次在家的場景還是父親抄着凳子要揍他,而母親失望地搖頭在一邊指着他說冥頑不靈的樣子。兩個老人家都不算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可在這上面,卻是幾年如一日的不通融。
他工作之後每個月都會往母親的卡上打一部分生活費,逢年過節也會往家裏寄些父母喜歡的東西。他無所謂那些錢最後去了哪裏,也不在乎清高的老兩口會不會收下那些禮物。有時候快遞會打電話告他對方拒絕簽收,他就會告訴他們那就扔了吧。
不是不孝順,只是他不想因為孝順而失去了接下來自己的所有人生。
不管是在大學的那幾年,還是之後分開的時間裏,他都切實明白自己的心之所向。他不可能按照父母的意思,找一個溫柔乖巧的女孩子,結婚,生子,撫養孩子長大再看着自己的孫輩出生,最後安樂地死去。舉案齊眉。
那樣的生活的确會很美滿,會成為大家口中津津樂道的榜樣。
可自己心裏清楚,終究意難平的。
扭頭看着江源有點擔心的表情,顧青祎摸了摸他的頭,重複了一遍:“我想跟你在家過,
江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到顧青祎突然有寫蒼涼下來的語氣,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你喜歡怎麽就怎麽過,都好。”
顧青祎在和他說起那四年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只是淡淡的掠過。像是講故事一樣,長長的四年簡單地被縮成了幾句話,大致意思還是自己除了沒有男朋友其他過得挺好。江源知道他不想說,自己就也沒多問,只安安心心地專注于兩個人現在的生活。
可他到底沒有想到,顧青祎竟然和家裏到了鬧翻這個地步。
心疼地趁着等紅燈的空隙拉起了顧青祎的手,江源的語氣輕松:“那我得好好研究一下過年吃什麽。十個大菜怎麽樣,雞鴨魚肉鼈咱們全都買齊!吃他個每逢佳節胖三斤!”
顧青祎笑着點頭:“陸辄說他爸媽跑國外度蜜月去了,要帶着靳祈樊一起過來,到時候我們再叫上潘維,怎麽樣?”
江源擺擺手:“潘維個蠢貨最近消失了,不叫他不叫他,讓他窩家裏吃挂面去!”說起潘維江源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從把滿滿一個硬盤的文件照片合同寄給了他之後,潘維就跟風中消散了一樣,就連江源花了重金輪了他那個微博號,頂上頭條了都沒見潘維發朋友圈兒。
平常一個連喝冰紅茶都要直播一下有沒有再來一瓶的男人,已經消失了快半個月了。江源和他的秘書再三确定了這人确實沒有出現生命危險之後,這才懶得管他,放手讓他野去了。
只不過既然顧青祎都這麽說了,江源還是勉為其難地給潘維發了條短信,先長篇大論問候了問候他的腎,直到最後才添上了一句問他要不要到b市來一起過年。
現在離過年其實已經不遠了。
江源停好車和顧青祎往家走的時候,就看見小區已經挂上了一排排的小紅燈籠,藏在樹杈上,挂在燈杆子上。甚至連旁邊的垃圾桶上邊兒都紅紅火火地貼了個福字。
顧青祎學校在今天也終于結束了期末考試的閱卷,明天參加完休業式,就要正式告別啓行。
兩個人順着樓梯往上樓,在老遠就聽到了上頭陸辄抑揚頓挫情感豐富的演講。江源掏鑰匙開門的時候顧青祎就順勢抱着貓在門外,姿态猥瑣地趴在門上聽着陸辄的現場演講。
“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啊!卧槽靳祈樊你笑個屁啊!重來!”
“我們,歡聚一堂。”
“噗哈哈哈哈哈。”顧青祎一個沒忍住,還沒來得及捂上嘴就已經先笑了出來,江源站在他身後無奈地看着他。
“卧槽靳祈樊!”
“我沒笑!真的!是外面有人!”
顧青祎一聽不對,連忙抱着貓散步兩步竄到了江源身後。
果然,随着噔噔噔噔的腳步聲,陸辄氣勢洶洶地打開門,就看見了躲在江源後邊兒的顧青祎正抱着貓笑的岔氣兒。
“顧青祎你給我等着!”兩個人隔着中間的電梯,陸辄穿着家居服叉着腰,手裏抱着只無辜的小八哥當機關槍,握着它的後退扶着腦袋朝對面倆人砰砰砰了幾聲,“明天你完了!”
顧青祎吐了吐舌頭,抱着貓回擊了陸辄兩下。
“陸辄?”靳祈樊看陸辄遲遲不回去,自己趿拉着個拖鞋也出來了,一頭金發散在腦後顯得慵懶誘惑,看到顧青祎和陸辄正拿着自家迷茫的一狗一貓當槍使,聳了聳肩眨眨眼睛。
和江源對視了一眼,他們果斷自己扶住自家在槍戰的兩個人民教師,禮貌地點了點頭,往身後一塞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