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步入宴會大廳的那一刻，艾琳只覺得自己……眼要瞎。
雖然曾經在電影上看到過泰坦尼克號內部的裝潢有多豪華、多壕無人性，但是如今親眼看到後內心卻是更大的震撼。
仰起頭，看着天花板上那金碧輝煌的碩大吊盞，艾琳突然腦海中迸射出海難來襲後，這炫麗的一切都将化為虛無的場面。接着，這所有的華美都将沉沒在冰冷的大海中，數十年後由後人來打撈。
一想到這裏，再一聽到此刻周圍人們的歡聲笑語，艾琳便感覺渾身一陣寒顫，被索菲娅拉去和一堆貴婦共進晚餐也覺得食之無味。
“艾琳，你怎麽了，晚餐不合胃口嗎？”索菲娅原本正參與着周圍貴婦們對倫敦新上映歌劇的讨論，注意到艾琳盤中的食物沒動多少後，轉過頭來關切地問道。
艾琳趕忙搖了搖頭，“沒有，就是不太餓。”
“你今天有點奇怪。”索菲娅突然盯着艾琳說道。
艾琳當即吓了一跳，以為是索菲娅看出了什麽端倪。
“你連你最喜歡的黑松露煎海鲈魚都不吃了。”
聽到這兒，艾琳瞬間松了口氣。
那塊黑松露煎海鲈魚她确實沒怎麽動，因為……松露實在太難吃了啊！抱歉，她這種俗人對于這種價格貴得吓人的貴族食物着實欣賞不來。
坐在這裏一邊消磨着盤中的食物，艾琳一邊不着痕跡地觀察着周圍的人。她也向周圍的人打聽了，白星公司董事長伊斯梅先生現在并不在這個宴會大廳裏。
終于，在看到了身着一襲筆挺燕尾服走進宴會大廳的克裏斯時，艾琳瞬間眼前一亮，心頭生起了幾絲希望。
而克裏斯仿佛感應到了她的目光一般，下一秒便遙遙地與她四目對視，接着便是一步步地朝她走來，她甚至都已經能夠聽到坐在她身邊這幾位女士的驚呼聲。
“晚上好，艾琳，索菲娅。”克裏斯微笑着打招呼。
這時，索菲娅先于艾琳一步一邊伸手示意旁邊的位置，一邊用迷人的笑容回道：“晚上好，克裏斯，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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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娅如此主動的邀請，克裏斯也就順勢坐下了，在座的其他幾位貴族小姐也都是一臉羞澀。
“布爾諾維奇先生，你回到美國後打算和你父親一樣步入政界嗎？”
“不，我并不打算就這麽追随我父親，我大學學的是法律專業，還是想要先到一家律師事務所，從最基礎的做起。”
“那是要去華盛頓的律師事務所嗎？”
“不一定，因為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要試着離開我的家族，過一過完全獨立的生活。”
“那麽，你的家族有為你尋覓一位淑女來作為你未婚妻的人選嗎？”
“目前來說，并沒有，我家人并不會幹涉我這方面的生活。”
一衆女人如同八卦記者采訪一般對着克裏斯就是各種提問，克裏斯也都保持紳士風度地一一耐心回答，而之後更是有位小姐大着膽子問起了克裏斯是否有未婚妻。
艾琳就這麽一只手握着高腳杯不時地抿幾口葡萄酒，靜靜地聽着那邊的八卦采訪。而在最後被問到是否有未婚妻的問題時，克裏斯竟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吓得她差點手一抖把酒杯往鼻孔裏送。
……大哥，你看我幹嗎啊！別告訴我傍晚在船頭的時候你對我一見鐘情了！
而解救了她和克裏斯尴尬對視的，是周圍那幾位大小姐對克裏斯的跳舞邀請。只要有一個人大膽帶頭，其他人也都紛紛湧上，最後就連索菲娅也發出了邀請。
作為一個有風度的紳士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駁了女士們的面子，克裏斯也只得一一應了下來。
看這人一時半會兒是得忍受着這些女人的生吞活剝了，艾琳有些無奈，只得等他被剝完再和他提能不能帶她去見見船上大人物這件事了。
她想去外面的甲板上透透氣，這裏實在太悶了……尤其是周圍這群貴婦們那刺鼻的香粉混香水味兒。
……
甲板上，船舷邊——
夜晚的海風格外冰冷刺骨，漆黑的暗夜中，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暗沉大海，如同一片未知的深淵，只有甲板上的燈火帶來一些光亮。
“你怎麽不去參加舞會，裏面正熱鬧呢。”
一個身穿剪裁得體西裝的日耳曼男人背靠着欄杆而站，偏過頭看向身旁的好友。
旁邊站着的男人遙望着前方的大海，雙手手臂随意交疊地搭在欄杆上，幽綠的眼睛在暗夜中如同鬼火一般，略長的金色發絲和身上穿着的煙灰色風衣在海風中不時擺動着。
聽到好友這麽問後，金發男人咧了咧嘴角，連帶着嘴角邊有段時間沒打理的胡子也抖動了幾下，嘴裏叼着的煙頭火光忽明忽暗：
“那裏可不是我這種三等艙乘客應該去的地方，真正該去的倒是你，曼弗雷德少爺。”
被金發男稱呼為“曼弗雷德少爺”的日耳曼男人聳了聳肩膀：
“別逗了，你知道的，與其用和女士們跳舞的方式來舒展肢體，我寧願去多做幾個俯卧撐。話說，你為什麽會買三等艙的船票？”
“臨時有急事趕回美國，正好在碼頭碰到有人轉讓三等艙的船票，就買下來了。”說話間，金發男人從口中吐出了缭繞的煙霧，卻很快被海風吹散了。
閑聊完後，沉默了半晌，曼弗雷德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板正臉問道：
“你為什麽要退伍？”
原本遙望着前方漆黑大海的金發男人轉過頭來，一只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嘿，管得有點寬了，德國兵，我一個美國兵退伍應該還不需要得到你的批準吧……哦，準确說我現在是個，前美國兵。”
聽着對方那悠哉的語氣，再看看對方臉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曼弗雷德瞬間覺得有點兒上火，一把揪住了對方的風衣領子：
“你應該也很清楚，空軍的時代很快就要到來了，在我所見識過的各國飛行員裏，只有你有資格與我一較高下，可你卻告訴我……你不幹了？！明明是你曾經說過的，只要你在空中飛行，無論目标物飛得多快，你都要打下來的！”
被曼弗雷德這般帶着怒火質問，金發男人臉上的表情卻是絲毫未變，也沒有試着去掙開對方拽着自己衣領的雙手：
“你是希望有一天戰争爆發，然後我們兩個開着飛機互怼嗎……那場面可一點都不美。”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曼弗雷德低吼了一聲，手上的力道卻不覺間松了幾分。
他當然不是一個好戰分子，他只是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令自己敬佩、欣賞并且想要超越的對手竟然就這麽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這個領域。這樣的話，他這一直以來的執念究竟算什麽！
金發男人只是輕笑了下，“一旦軍人要去實現他的本質價值，就意味着戰争的到來，對我來說，倒是可以趁這種機會大發一筆戰争財，很适合我這種一身銅臭味兒的美國佬……誰在那兒！”
話還沒說完，金發男人突然轉身，目光銳利地看向那邊船艙外陰影處。
突然間被這雙野狼一樣的幽綠雙眸盯上，艾琳瞬間感覺自己被吓得心跳都要停一拍。
她原本就是來甲板上透透氣，結果聽到那邊有什麽動靜，還隐隐約約聽到了“戰争”這個詞，所以有些好奇。
結果稍微湊近一看，居然是兩個大長腿的男人在船邊對峙，其中一個拽着另一個的衣領。那倆人就這麽面對面地凝視着對方，鼻頭都快要貼到一起去了……她的大腦裏瞬間腦補出一萬字不可描述的畫面。
結果下一秒，畫面的男主角之一就朝她甩眼刀了。
原本是有點兒被當成抓包的感覺，但是一想到這裏本來就是公共領域，不存在誰未經允許侵犯了誰的空間，艾琳也就落落大方地走了出來。
但是吧，還是好尴尬，她該說點兒啥啊，說……你們，不用管我，繼續？
金發男人只是大致掃了一眼艾琳的穿着打扮，便看出了她應該是高級船艙裏的貴族小姐，然後伸手指了指宴會大廳的方向：
“如果是迷路了的話，小姐，你應該往那裏走，舞會在那邊。”
艾琳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見金發男人招呼着曼弗雷德離開了。曼弗雷德在從她身邊經過時，也只是禮貌地點頭示意了一下。
等到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艾琳還處于懵逼中。
她幹了什麽？她什麽都沒幹吧？
而此刻腦中唯一剩下的……就是剛剛那個金發男人在黑夜中那雙吓死人的綠眼睛，簡直像鬼一樣！
“艾琳！”
身後又響起的聲音讓艾琳驚了一下，猛地轉身，只見克裏斯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來。
“克裏斯？”看到是他，艾琳松了口氣，“你怎麽出來了？不是有那麽多美麗的女士等着同你共舞嗎？”
“但是我最想要與之共舞的女士卻不在。”克裏斯凝視着艾琳的雙眸，認真地說道。
即使是在黑夜也無法掩蓋住那雙眼眸中濃厚而動人的光芒。
艾琳覺得有些慌亂，眼神閃躲開來。她不得不承認，侯爵小姐的這副皮囊絕對有令人一見鐘情的資本，而克裏斯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也都足以令女人心動……但如果他傾慕的僅僅是侯爵小姐的這副皮囊，那就與她艾琳無關了。更何況如今這種狀況，她哪裏有功夫考慮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正事，艾琳也止住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利用這張臉天生的優勢，露出了一個甜美到足以将人融化的微笑：
“能夠與克裏斯.布爾諾維奇先生共舞是我的榮幸，不過在此之前……克裏斯，能幫我一個忙嗎？我想見一下這艘船的老板，白星公司的董事長伊斯梅先生。”
“伊斯梅先生，你要見他做什麽？”
“為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