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糊塗姻緣,瀚宮舊事

“洞冥派?”海上陷入長久的靜默。

“不意竟惹出雷劫,給前輩添麻煩了。”陸照旋在這靜默無聲裏朝敖錫孟輕輕颔首。

“無妨,小友天資獨步,不愧是郁聽然道友的高徒。瀚宮竟得見化丹雷劫,老夫也算開眼界。”敖錫孟翩翩而笑。

那四人聽了,齊齊大驚——這威動北海的雷劫,竟是這小輩化丹引來的?

從未聽說誰化丹時竟能引動天劫!再是天資絕世、底蘊深厚的修士,也頂多引起些異象,誰聽說過直接把雷劫引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元嬰雷劫呢。

化丹就能引動雷劫,等元嬰三劫是不是要毀天滅地了?

陸照旋卻望了敖錫孟一眼。她一出關,敖錫孟的态度都變了。這出人意料的雷劫引來北海勢力關注,有敖錫孟在外面擋着,她可出面,也可不出面,陸照旋選擇出面。

她有心試探敖錫孟對洞冥派、對郁聽然的态度。

倘若敖錫孟不願與洞冥派産生瓜葛,此刻應是竭力撇清關系。可他沒有,反倒親自點出陸照旋是在此化丹引來雷劫的、進而扯出郁聽然。聽在外人耳中,這就很有些微妙了。

若非交情深厚、十分信任,又怎會放心自家化丹便能引來雷劫的弟子在外另找丹池?

想到此處,四位能震動北海的大能不由狐疑。

敖錫孟這老東西不會真投靠了洞冥派吧?

四人一陣警惕。

北海廟小,并瀚宮共五脈傳承擠在這裏正正好好,若是那洞冥派插手……

“擾了北海清淨,請各位前輩見諒。”陸照旋又朝這四人颔首。

“小友說的哪裏話?我們這些老家夥也見識見識青年俊傑!果然是後浪推前浪,不服不行啊!”壽元過千載,臉皮不厚怎麽混得下去?甭管心裏多警惕陸照旋背後的洞冥派,幾個元嬰誇起人來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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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前輩謬贊了,雕蟲小技,哪比得上元嬰大道通玄?”陸照旋明裏捧在場人一把,暗中捧自己一把,姿态彬彬有禮,一派名門氣度,被一群元嬰修士簇擁着,倒有一種衆星捧月之感。

“我看小友方才劍氣雷音圓滿無暇,小友是劍修?”有人厚着臉皮問道,“不知四大絕世劍術裏通了幾門?”

四大絕世劍術,劍氣雷音、劍光分化、煉劍成絲、瞬劍術,此四者環環相扣、一一遞進,乃是天下劍修所共求的劍道境界。方才陸照旋白虹分劫雲,便是劍氣雷音!

劍道難成,四大絕世劍術更是天資、悟性缺一不可,尋常劍修畢生碌碌,甚至摸不着劍氣雷音的影子!而陸照旋剛化丹,方才一劍既出,竟已臻完滿。

再結合她化丹便引來雷劫……這小輩莫不是什麽九天玄女下凡塵啊?

陸照旋睇了這人一眼,這老東西倒夠不要臉!個人手段俱是秘密,哪有直接問的?

她前世生于流洲,有一石名曰昆吾,色赤如火,是天下至堅至韌之寶,以其為劍,則為至寶。

昆吾于流洲尤多,故而流洲劍道極為昌盛,有不下三家傳承底蘊不輸洞冥派、源流手段大相徑庭的劍道傳承。至于小門小戶、偏門左道的劍法更是多如牛毛。流洲散修沒機會接觸大派傳承,往往從爛大街的劍道入手。

陸照旋生此劍道盛世,自然深谙劍術,她機緣悟性足夠,造詣不輸許多名門修士,似這四大絕世劍術,前世早已盡通,如今想撿起來,不過費點時間罷了。

她金丹方成,劍氣雷音完滿、劍光分化已成,一口氣能分作一十六道劍光,每一道都威力無窮。似她全盛時,三十二道、六十四道也盡可化出,如今不過信手拈來罷了。

只是,她自家手段,憑什麽說與旁人?

“前輩想是看錯了,我不過金丹初成,何來的劍氣雷音圓滿無暇?”陸照旋随口打發,“不過是師尊傳下的上法與別個不同罷了。”

她毫不客氣地把這事往郁聽然身上一推,涉及真傳上法,便是各家機密了,不好再問。

“今日諸位捧場,老夫銘記在心,今日有事,日後再請各位品醪。”敖錫孟急着去問陸照旋的許諾,笑呵呵中陰陽怪氣盡生。

沒有便宜可占,幾人遺憾退去,敖錫孟望着遠天冷笑一聲,這才轉頭道,“小友,咱們回瀚宮一敘?”

“前輩請。”陸照旋欣然道。

她出關不過盞茶功夫,便從寥寥數語中窺見敖錫孟心态轉變。

五年前,陸照旋剛來瀚宮時,敖錫孟待她客氣又疏離,似是對待那惹不起也不想扯上關系的麻煩。要不是陸照旋拿話吊起希望,她突兀引來雷劫,敖錫孟肯定無比悔恨借出丹池,竭力與她和洞冥派撇清關系。

然而,陸照旋的話只能讓兩人為了希望而不怕麻煩,不可能使他們上趕着找麻煩!

因此,敖錫孟今日這一番作态讓陸照旋無比篤定,一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變故,使得敖錫孟父女忽然改變獨善其身的處世原則,主動往洞冥派、往她背後的郁聽然靠攏。

對兩人的态度和立場有了揣測,陸照旋對自家接下來的打算便更有把握了。

回瀚宮甫一坐穩,陸照旋便主動開口,“前輩與公主既借以丹池,又贈以寶物,鼎力助在下化丹,實在厚愛不盡。在下心懷感激,願為二位解憂。”

她倒不是不能泰然高坐,狀似尋常,等瀚宮再三催促才開口,占盡主動。然而瀚宮對她誠意十足,已是仁至義盡,現在是陸照旋展現誠意的時候了,若非要擺譜,不利于她接下來籠絡兩人。

敖錫孟明明急得似有十萬只螞蟻在心上來回爬,偏作雲淡風輕,“小友這話奇怪,老夫能有什麽煩憂?”

“公主對那敖境成癡心一片?”陸照旋不去搭理他,轉而對敖信瑜笑問。

“胡說八道!那狗東西也配?”敖信瑜還沒開口,敖錫孟先暴跳如雷。

“那想必前輩與嘯平龍王交情甚篤,生死之交了?”陸照旋再問。

敖錫孟臉色一變,似乎又要罵人。

“好了,道友不必再問了。”敖信瑜嘆了口氣,“父王,既然陸道友已有揣測,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徒惹人發笑。”

陸照旋微微一笑。

“誠如道友猜測,我們父女對這婚約不滿已久,只苦無法解除。”提起自家這樁算得上顏面盡失的姻緣,敖信瑜神色淡淡,反倒是敖錫孟猶猶豫豫,露出愧色,不住打量女兒臉色。

“前輩與那嘯平龍王俱是元嬰二劫大修,何以竟無法解除這樁婚事?”往者往矣,去細究兩家到底是怎麽結緣的已無意義,既然瀚宮父女有心解除,那陸照旋就有得談。

“我也曾數度去西海找嘯平那狗東西,奈何此人滿口虛言,一推再推。被我逼得無法了,就以小輩事小輩解決為由,堅決不退婚。”敖錫孟一提就來氣,“偏偏嘯平那狗東西到處逢迎,頗招攬了幾個門客。他家勢大,我強硬不得,只能憤憤然,把這婚事當不存在。”

能讓兩人如此唏噓痛恨,想來當年兩家訂婚,必是交換過信物的,且這信物與敖境成和敖信瑜大有聯系,難以割舍。若只是一紙婚約、口頭承諾,直接當不存在就是了。

“前輩給了那嘯平什麽信物?”陸照旋問道。

敖錫孟長嘆,“當年瑜兒初褪的龍鱗……我交予那狗東西了。”

陸照旋聽到這裏,不由笑道,“那可是巧了。”

敖錫孟父女俱是不解。

“若是晚輩說有法門能治公主先天不足,重續道途呢?”

敖錫孟大吃一驚。

他本以為陸照旋是想自告奮勇,替敖信瑜往西海一行,從敖境成那把婚約解了或殺了——這便是他這個元嬰修士不能做,而非得陸照旋一個化丹小輩才能做的事情。

有的事陸照旋做來是她自家有本事,旁人聽了只會誇她好手段,敖錫孟去做卻是以大欺小壞了規矩,徒惹人不恥。

然而他卻沒料到陸照旋竟說有法子治好敖信瑜!

“你,你真能……”敖錫孟養氣功夫破了功,身子猛地前傾,滿是期盼地望着陸照旋。

倒是敖信瑜神色如常,“道友說,巧了?”

“這法子裏,正需公主初褪的龍鱗。”陸照旋笑道,“不如這樣,我替公主往西海走一趟,讨回龍鱗、退了這樁親事,再回來為公主治先天不足之症。”

她把話說得這麽好聽,敖錫孟倒是猶疑了。

讨回龍鱗退親事、治好敖信瑜,這是兩件事!而之前陸照旋許下的,只是一件。

“你想要什麽?”敖錫孟問道。

“九年之後,本派真傳弟子輪替,晚輩欲争一席。”陸照旋淡淡道。

敖錫孟沉吟許久,他本不願扯進洞冥派的争鬥之中,然而之前敖信瑜規勸言猶在耳,陸照旋提的又是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若你能取回龍鱗、治好瑜兒,他日你開府,我必附為羽翼。”

陸照旋微笑,“一言為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jewel 28瓶;鳴蜩二三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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