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雲寒語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他生性內斂,又不善言辭,對沒有把握的事不會妄加斷論,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便道:“你…好好…待他!”
說完就轉了身自去書房查閱古籍去了。
雲寒清知道自己這個三弟的脾性,不想說的事無論怎麽軟磨硬泡,嚴刑逼問都不會說,雲家三兄弟個個脾氣都倔強得和牛一樣,因此也就作罷了,對薛長櫻的身體上了心,想着以後給他好好補一補才是。
因為尋薛長櫻的事耽擱了時間,已經過了初三競寶大會的日子,本着要對祖訓負責的态度,雲寒清依舊是帶着薛長櫻前往了摘星樓。
已經到了七月,江南的暑期進入得比其他地方都早,薛長櫻換上了一套杭州織造的月白金百蝶綢衫,淡黃的額帶飄飄,愈發襯的他面若秋水,靈逸出塵。
前段時間在悅來客棧聽說沈清重傷卧病在床的事,雲寒清心裏有了計較,沈清是誰?摘星樓樓主。摘星樓橫空出世,又幹得是販賣消息的活計,多少人對他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挫骨揚灰,而他安然無恙了這麽多年,怎麽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被藍逸打成重傷?
引路小童子帶着雲寒清與薛長櫻進入二樓廂房,一攏紅衣的沈清依舊是姿态高傲得斜坐在窗邊,他身旁燃着袅袅的熏香,聽到他們進來的動靜,轉了頭。
沈清的确是沒有被打成重傷,看在薛長櫻眼裏卻比重傷更加嚴重。
薛長櫻心疼道:“這麽好看的臉是誰弄花了,那人怎麽下的去手?”
原來沈清原本美豔絕倫的臉一半都被劃花了,傷痕從右臉頰一直蔓延到下巴處,一半臉美若天仙,一半臉醜如鬼魅。
沈清輕描淡寫道:“我自己。”
薛長櫻卻是問不下去了,一個人究竟多苦多難,才會下得去手自創,只睜着一雙大眼睛,眼裏都是疼惜。
雲寒清見不得薛長櫻這幅模樣,正欲開口,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寒清!”
薛長櫻及時扶住雲寒清軟下的身體。
“別緊張,只是一些安神的熏香,等他一覺醒來定是神清氣爽。”
沈清差人将雲寒清扶到隔壁的廂房歇息,與薛長櫻又坐到了那日相談的琉璃罩桌前。
薛長櫻似乎知道沈清不會對雲寒清不利,只道:
“你要和我說甚麽。”
沈清為他斟了一杯茶,輕聲道:
“你當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你知道你是誰嗎,你知道你是怎麽失憶的嗎?”
薛長櫻道:
“我只記得一些模糊的片段,但是無法将他們連起來。”
沈清深深得看了薛長櫻一眼,似是要從他天真純善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良久嘆了一口氣道:你那日甩開了藍墨,致使藍魔到我這找你,我才知道你發生了變故。你因為練功走火入魔,當日神志不清,見人就傷,幾個影衛當場死亡,藍墨身受重傷,無法再跟着你,等他爬起來再去尋你,已是尋不到了。他說附近有一條河流,定是你落了水,撞到腦袋失了記憶。不知雲寒清怎麽撿到了你,帶着你來了摘星樓,我見你不認我,便差人通知了藍墨,他去了百花樓守株待兔,終是等到了你。”
薛長櫻不語,喝了一口茶,像是在思索他的話能信幾分的樣子。
“這也不是甚麽大問題,對于藍卓文來說只是雕蟲小技,你跟藍墨回去,讓藍卓文幫你施針,打通你瘀滞的血脈,就能恢複記憶了。”
藍卓文是珍閣閣主,珍閣的人醫毒雙修,在承嶺十一閣中排行第八閣。
沈清見他依舊垂眼不語,又道:“恢複記憶後,你可能會忘了現在發生的一切。”
薛長櫻道:“就先這樣吧。這樣也挺好的。”
沈清嗤笑一聲,“你不會真的對那個姓雲的小子動了心?”
薛長櫻不答,沈清繼續道:“也難怪了。他們那樣的人,天生光芒矚目,你當然會被吸引,況且雲家小子的皮相,又是一等一的俊美。這些不過是你的錯覺罷了,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我們與他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麽。你向來聰明絕頂,難道猜不到嗎。”
正在這時,廂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面帶寒霜的雲寒清收回踢出去的腳,大步跨了進來,見薛長櫻安然無恙,也依舊語氣不善道:“沈樓主,雲某已經取了尼摩智的性命,你答應的東西呢?”
他的語氣已經十分不耐,仿佛沈清在拖延一刻,便要提劍砍上去。
沈清只悠悠道:
“想必雲公子也知前幾日摘星樓遇襲的事。”
“沈樓主不要告知雲某,太極心法丢了!”
沈清拍掌笑道:
“雲大俠神機妙算!太極心法就在那時失竊了!想必是有人趁火打劫。”
雲寒清沉了眼,已經帶上凜冽的寒意。
沈清道:
“不過摘星樓的探子已經探到了,太極心法就在妙手空空那!”
大盜妙手空空,一招摘星手,隔空取物,神乎其技。又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俠盜,專盜不義之財,劫富濟貧,世人對他的看法也褒貶不一。
受他捐贈的窮苦之人聽到他的名諱,都要高呼一聲“大善人,活菩薩,”而被他打劫的宦官奸商,皆咬牙切齒,“好個不好臉的小賊!”
雲寒清冷聲問道:“妙手空空,所在何處。”
沈清笑道:“揚州城!”
雲寒清道:“希望沈樓主沒有騙我。”
他走過去牽起薛長櫻的手,帶着薛長櫻走出廂房,臨走時對着沈清溫和一笑,“若是你騙我,我就将你摘星樓夷為平地。”
七月的天,沈清在他白森森的笑容下,硬是打了一個冷戰。
薛長櫻一本正經道:“寒清,不要吓沈清。”
他轉了頭對着沈清輕輕揮了揮手,天真秀氣的臉上皆是真摯,“沈清,再見。”
沈清皺了眉,似是極度不喜歡聽見薛長櫻與他道別,因為每一次道別,都像是生離死別。
“飛鷹。”
飛鷹從房梁上飄然飛下,低聲道:
“樓主,屬下已經通知藍墨了,他會去揚州城守着薛公子。”
寬敞舒适的馬車內,雲寒清抱着薛長櫻,看他解精巧的九連環,時不時幫他解一把。
薛長櫻道:
“寒清,揚州城這麽大,你知道怎麽去找妙手空空嗎?”
“恩。”
雲寒清就着他的手,蔥白袖長的手指翻飛,不一會,已經分開了九連環。
妙手空空行蹤飄忽不定,但是他卻有兩個鮮為人知的致命嗜好,一是賭,二是酒。
妙手空空嗜賭如命,又嗜酒成癡,因此找他,要去揚州城最大的賭館與最出名的酒坊。
聽了雲寒清的話,薛長櫻點點頭正色道:“寒清,你真厲害。”
七月的揚州城是十二分的妖嬈柔美。
柳堤湖畔,秦淮河邊,纖纖細腰,莺聲燕語,當真是樂不思蜀。
而我們冰清玉潔的雲大俠,與天真懵懂的薛寶寶卻沒有賞景賞人的心思,只因前者對女人提不起性質,後者對不比雲寒清長得美的人提不起興致。
馬車徑自駛入刻着扶桑花印記的悅來客棧,雲寒清将薛長櫻抱下馬車,正巧聽到兩個商人打扮的路人說着閑話。
“那個小子,已經賭了七天七夜了!”
“還沒把他輸的脫褲子啊?”
“哎!也不知怎麽的,每次都要輸的一幹二淨的時候,他總能翻盤,這麽一來一往,已經快贏下半個玉賭坊了!”
“這可真不知天高地厚了,那位大人能饒了他?”
“哎,看樣子是個外地人,年輕人,血氣方剛的,哪懂什麽彎彎繞繞呢!”
那兩個路人說道最後搖頭嘆氣起來,面上帶着微微的惋惜。
雲寒清牽着薛長櫻的手徑自走進悅來客棧,店小二一見到他便立刻認出了他的身份,彎着腰恭敬得迎了過來,悄無聲息得遞上一張名牌。
“雲公子。”
“有勞。”
雲寒清接過名牌,又帶着薛長櫻往外走,穿過西長街,來到了一幢人聲鼎沸的雕欄畫棟前,厚重的鑲金匾額上書一個 “玉”字。
他将方才店小二給的名牌遞給看門的打手,打手彎腰作了一個請的姿勢,雲寒清款款得踏入玉賭坊。
這玉賭坊是揚州城最大的賭館,只能憑着名牌進去,以防有下三濫之徒渾水摸魚。
雲寒清與薛長櫻剛一踏進玉賭坊,幾乎人人心裏都道了一聲彩,好一個俊美無雙的公子,好一個靈秀脫俗的孩子!
這兩位儀表氣度皆不似凡品的人似乎不該出現在玉賭坊,應該出現在彈琴吃茶的風雅館所才對。
玉賭坊在場的人中只有一個人沒有回過頭看他們。
那人極度不滿搖骰盅之人開小差,一拍賭桌高聲道:
“開啊!”
賭坊的莊家這才回過神,一開骰盅,高呼一聲:“二四六大!”
“啊哈!”
那人似是贏了注,朗聲一笑。
雲寒清帶着薛長櫻走到那人身邊,溫和一笑,道:“這局,我賭小。”
那人聽到雲寒清的聲音,也側了頭,只見他俊眉朗目,十分的英挺。
他爽朗一笑道:“那我就賭大!”
作者有話要說:
打副本培養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