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已是夜深,掌櫃的将陳甜留在酒坊歇息,擡眼看他們問道:“你們有何打算?難不成夜訪揚州府?”

雲寒清搖搖頭道:“不必。”

李君言道:

“揚州城這麽小,陳甜這般光明正大得來尋雲兄,今日有多少雙眼睛瞧見?明日一早,府尹公子的請帖恐怕就會送來。”

薛長櫻道:“麻煩掌櫃了。”

他們都知既然雲寒清接下這個事,表示與府尹公子結下了梁子,而收容陳甜的掌櫃也逃不脫幹系。

掌櫃冷哼一聲:

“大不了将酒館開別處去,離了這,我還活不了了嗎?”

幾人嬉笑一番,皆去了各自的廂房休息,一夜無話。

翌日天明。

果不其然,酒坊一開門,府尹公子的傳話小厮就畢恭畢敬得走了進來,徑自将請帖送到雲寒清面前。

“我家少爺仰慕雲公子風采多時,請雲公子務必前去府邸一聚。”

雲寒清接過請帖,溫聲道:

“有勞。雲某定會準時赴約。”

素雅的請帖上泛着淡淡的清香,落款處還紋着一朵精巧的蓮花。

府尹公子約雲寒清傍晚一聚,李君言想要跟着去,被雲寒清攔下了,“李兄,你留在這,也好有個照應。”

薛長櫻道:“怕是府尹公子不會放過陳甜,李公子,你留在這照顧掌櫃與陳甜也好。”

李君言轉念一想也有道理,雲寒清武功高強,也不會吃什麽虧,便也就沒跟着去,只道“若是天明未見你們回來,我再去尋你們。”

華燈初上,已經有小厮守在府尹公子的府邸前,看到雲寒清與薛長櫻遠遠得走了過來,恭敬得迎上去。

“我家少爺已等候多時。”

“有勞。”

兩人跟着引路小厮一路穿越彎彎曲曲的回廊,府邸是典型的江南建築風格,亭臺水榭,雕梁畫棟,回廊樓閣,無一不在細微之處透着精巧。

小厮将兩人引到花廳,欠了欠身下去了。

廳中上座着一個油頭粉面的錦服公子,朱唇端鼻,眉梢帶着一段風情,卻不像是會強搶民女的模樣,薛長櫻一本正經道:“寒清,我算是知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意思了。”

那錦服公子想必就是揚州府尹的公子,他聽見薛長櫻的話,也不惱,站了起來作了一個揖,一派文人作風,有禮道:“久聞禦劍山莊莊主雲寒清,風華絕代,十二分的俊美脫俗,今日一見,果然是個谪仙般的風流人物。”

雲寒清溫和一笑,道:“公子過獎,不過是虛名罷了。”

府尹公子道:“在下玉連生。”

“玉公子。”

玉連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雲寒清落落大方得落了座,薛長櫻垂了眼不知在想什麽。

雲寒清開門見山道:

“明人不說暗話。雲某此番受人所托,前來尋人。”

玉連生道:“所尋何人?”

“也不是甚麽大不了的人物,是一位陳姓歌女,前幾日為玉公子請入府中,只因她家中還有一位幼弟,思念家姐抑郁成疾,還望玉公子成人之美,讓他們早日團聚。”

玉連生一拍額頭道:“我當是甚麽了不起的大人物還需要雲公子特意跑一趟玉府,原來是個歌女,我這裏千嬌百媚的姑娘多的是,雲公子不如随便挑一個去”

他說着拍了拍掌,從花廳兩側魚貫走出十幾個身姿窈窕的舞姬,皆以白紗覆面,只餘一雙媚眼在外。

玉連生道:

“只要雲公子能從這些舞女裏挑出真正的陳姓歌女,我不僅将她安全放回去,還贈她千兩黃金讓他與他弟弟下輩子衣食無憂,雲公子,你看如何?”

雲寒清溫聲道:

“雲某替陳家姐弟謝過玉公子。”

玉連生朝舞姬呼道:

“你們都使出看家本領來,好好招待雲公子。”

舞姬随着玉連生的指令,婀娜萬千得扭起腰肢來,極盡妖嬈誘惑。

薛長櫻打了一個哈欠,正色道:“寒清,這些人都不如你好看。”

雲寒清失笑,溫柔得捏了捏薛長櫻的臉,輕聲道:“也沒有我家寶寶好看。”

看他倆這熟若無睹的打情罵俏,玉連生臉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微微壓低嗓音道:“不知雲公子可找出了?”

雲寒清微微一點頭,“自然。”

他說着站了起身,走到左邊最角落處的一個舞姬面前,一把摘下了她的面紗,露出一張與陳甜相似的臉。

玉連生奇怪道:“雲公子是如何看出的?”

雲寒清道:

“眼睛。她們聽了你的話都極盡挑逗我,只有她垂了眉眼,一臉憂容,想是極不喜做這些事,卻不得不從。”

玉連生聞言哈哈大笑,不住得鼓掌“妙,妙,秒。不愧是禦劍山莊莊主。”

他執起酒杯,“這杯敬你。”

說着仰頭喝下。

雲寒清從容得拿起面前的酒杯,姿态優雅得飲下。

“當啷”

擲杯為信。

玉連生手中的酒杯落地,從四面八方湧出許多蒙面黑衣人。

雲寒清淡淡道:

“看來玉公子今日不打算讓雲某回去了。”

玉連生微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來投,我若不好好招待你,怎麽對得起你玉面修羅的名號。”

話音一落,黑衣人已經提劍襲來。

雲寒清一腳将眼前的凳子往黑衣人處踢去,一手攬過薛長櫻,将他護在懷裏,右手抽了冷月劍,卻突然雙膝一軟,用冷月劍支撐在地。

薛長櫻擔憂道:

“寒清?”

雲寒清微蹙了眉,“酒中有毒。”

玉連生道:

“酒中無毒。只不過我下在請帖裏,并且只有第一個觸碰他的人才會中毒。”

雲寒清想起那泛着詭異的請帖,道:“你是承嶺的人?”

玉連生但笑不語。

雲寒清淡淡道:

“你以為憑這些人,能攔我多久?”

他說着點劍而起,手腕翻轉,劍如游龍蜿蜒,讓人看不真切,劍氣迸發,所到之處無一生還。

一盞茶後,黑衣人皆被斬于劍下,雲寒清握着劍,緩緩走到玉連生面前。

雲寒清道:

“我倒是小瞧了承嶺的勢力,竟都延伸到官場上了。”

玉連生微笑道:

“你知道嶺閣嗎。世人都說那是藍逸專門豢養小館女伶的地方。”

他說着看了一眼雲寒清懷中的薛長櫻,眼裏的促狹之意不言而喻。

雲寒清不語,冷眼看他。

玉連勝道:

“嶺閣培養出來的人,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他們自幼修習媚術,被送往各個地方,官場,商場,青樓,甚至皇宮。雲公子,你知道媚術嗎?一見到他,就想占有他,一觸到他,就欲罷不能。即使是從未見面的陌生人,一旦相見,就像好久不見的情人般。媚術修習到最高境界,只眨一眨眼,說一說話,便能讓人心甘情願為他去死。承嶺這麽多年,媚術修習到極致的,可就只有兩個人。雲公子,可知你身側之人是誰麽?”

雲寒清冷聲道:

“關卿何事!”

玉連生臉上的笑容愈發大,

“雲公子冰雪聰明,怎麽還想不通透呢。為何一見到他就心生歡喜,為何一見到他就非他不可,明明只是初次見面啊。”

薛長櫻正色道:“我知道死人廢話有點多,不知道有這麽多的。”他轉了頭,對雲寒清道:“寒清,快殺了他吧。”

玉連生道:“殺了我,誰給你解藥呢?”

他突然用力一跺腳,只聽“咯噔”一聲,雲寒清所站之處驟然裂了開來。

雲寒清只覺得腳下虛空,身子筆直得墜了下去,千鈞一發之際,他用力得推開了懷中的薛長櫻。

“寒清!”

薛長櫻被他推到在地,眼睜睜看着雲寒清跌入地底,猛地爬了起來,往還來不及閉合的地縫中躍了下去。

地底約莫幾十丈深,雲寒清使出真氣往下一拍,緩解了下降的沉勢,坐在了地上,他耳朵動了動,聽得上面傳來“啊啊”的尖叫聲,伸出手将掉下來的薛長櫻抱了一個滿懷,無奈道:“寶寶,你怎麽跳下來了。”

薛長櫻氣不打一處來,一口咬上雲寒清的手臂,陰測測道:“雲寒清,老子說了多少遍,我踏馬不怕死,你為甚麽每次都将我推開!”

雲寒清微蹙了眉,道:“寶寶。不要說髒話。”

“寶個蛋!”

“好吧,寶寶,你先起來。”

雲寒清無奈道:“我的腿,好像沒知覺了。”

薛長櫻聞言臉色一變,從雲寒清身上跳了下來,伸手去摸雲寒清的脈,又去摸他的腿,又捏又掐,雲寒清見他從腿間摸出了一把匕首就要砍上,忙制止道:“是真的沒感覺了。”

薛長櫻将匕首塞回了腿間,低聲道:“中計了。”

恐怕就連陳甜,都是一個局。

雲寒清看出他所想,溫聲道:

“李君言在掌櫃的身邊,應是無礙的。”

薛長櫻道:“嗯。我們先出去。這裏有風,一定有出口。”

雲寒清道:“寶寶,你先走。我走不了啦。”

話一說完,雲寒清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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