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唔!”
氣急攻心,雲寒清又嘔出一口鮮血,接着便是往後一倒,倒在沈清懷裏,不省人事。
薛長櫻怔怔得也吐出一口鮮血。
藍斯羽微笑着,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還真是情真意切啊。”
薛長櫻一擦嘴邊的血,道:“別廢話了,我跟你回去。”
他經過沈清身邊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照顧好他。”
藍斯羽想要攬他,被他厭惡得皺起眉頭閃過了,但他身形不穩,踉跄了下就要倒地,咬着牙站定了。
承嶺的內功心法走的是克制心性的套路,少思少欲少想少語,心性不能起伏太大,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藍墨。”
薛長櫻冷然喊道。
一襲黑衣勁裝的藍墨飄然飛身出來,單膝跪在他身邊,身後跟着十幾個同樣黑衣勁裝的人,只聽他們異口同聲喊道:“影閣十三衛,參見教主!”
“帶我回去。”
“是。”
藍墨沉聲應着,彎腰背起薛長櫻,足下一點,已閃身出去。
薛長櫻閉起眼睛,陷入了昏迷。
再醒來時,濃烈的藥草味撲鼻,睜開眸子,看到頂上挂着的鎏金蓮花燈盞。
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少主,你醒了。”
薛長櫻坐起身,淡淡得嗯了一聲。
藍卓文推着輪椅過來,執起薛長櫻的手腕,細細把了一會脈,溫聲道:“阻滞的血脈都已打通,無礙了。少主可有哪裏不舒服?”
薛長櫻道:“無。我不在承嶺的日子,有甚麽動靜嗎。”
藍卓文道:“他聽聞你與雲寒清形影不離,大發雷霆,派出去的人也一去不返,殺了一批嶺閣與幻閣的人。”
薛長櫻冷然道:“他是因為派出去的廢物沒能殺了我才大發雷霆。”
“你失蹤,他遷怒于藍星,将他關在葬閣裏。”
葬閣在承嶺排行第七閣,專管折磨人生不如死的刑罰。
聽聞藍卓文的話,薛長櫻秀氣的臉上結上一層冰霜,冷聲道:“我早晚會殺了那個女人。”
藍卓文道:
“他為何不殺藍星?”
“藍星天賦異禀,禦獸制蠱之術比藍月高出一截,他雖不至于愛才如命,但為了他的千秋霸業,還不能痛下殺手。況且只要我不死,藍星就有為他所用的一天。”
他說着一拂袖,大步走出珍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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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陰冷的水牢裏,浸泡着一個秀美的少年。
少年雙手雙腳皆被縛了千斤重的鎖鏈,成大字型被鎖在牆上,胸部以下的身體都被跑在濕冷的水中。
一個穿着粉色桃衫的女人駐足在水牢外,她腰間系着一道銀制九節鞭,紅衣勁裝包裹着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膚色微黑,酥、胸半露,眸如春水,透着一股狐媚勁,眼角又帶着狠厲。
桃衫女人翹起嘴角,聲音珠圓玉潤,煞是好聽。
“怪只怪你跟錯了人,站錯了隊。”
藍星久不開口說話,嗓音已有些喑啞。
“少主待我們極好,是你選錯了人。”
桃衫女人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極好?極好他在哪?極好他怎麽不來救你?”
卻在這時聽到一道少年音,清脆婉轉,說不出的動聽。
“我這不是來了嗎。”
桃衫女人聽到這聲音臉色一變,原本蠻橫的神情收斂起來,變得低眉順眼,她轉了身半跪在地上,低聲道:“教主。”
薛長櫻負着手,看着被泡在水牢裏的藍星,淡淡道:“藍瑩,我還沒死。”
藍瑩知曉薛長櫻在責問刑虐藍星的事,只低聲道:
“這是祭司的命令。”
薛長櫻伸出手按在水牢的鎖扣上,“噶等”一聲,鐵鎖被徒手掰開成兩半,他飛身而起,一手攬住藍星,一手抓了鐵鏈,用力一扯,将鐵鏈悉數扯碎,飄然落至藍瑩面前,“哐啷”一聲,将鐵鏈扔到她面前。
“藍瑩領罰。”
藍瑩心領神會,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一條左臂已經被斬了下來。
為什麽葬閣的閣主是女人,因為女人夠聰明,也夠狠。
薛長櫻抱着藍星大步走出水牢,不看身後跪着的藍瑩一眼。
藍卓文早已在珍閣內準備多時,見到薛長櫻抱着藍星進來,忙差人将藥桶扛上來,“快将他放進去。”
浴桶內熱氣騰騰,散發着草藥獨有的香味,薛長櫻脫下藍星身上褴褛的衣衫,将他□□得抱進藥桶。
藍卓文推着輪椅又從內室裏拿出一個鐵盒,鐵盒打開,裏面是一條嬰兒手臂大小的肥蜈蚣,他将鐵盒的蜈蚣倒入浴桶內。
他溫聲道:
“藍星渾身是蠱,普通的刑罰對付不了他,你放心,百年蜈蚣王配合藥浴,泡三天又生龍活虎了。”
薛長櫻道:
“藍斯羽何嘗不知,定是不會讓他好過了。”
藍星泡了藍卓文特制的藥浴,神智已經清醒過來。
薛長櫻見他睜眼,便道:
“他沒為難你把。”
藍星正經道,依舊是不熟練的中原口音:
“沒有。只是關在葬閣裏。”
他輕描淡寫得說,薛長櫻又豈不知其中的艱辛。
薛長櫻溫聲道:
“你放心,這個虧我早晚會讨回來的。”
藍卓文道:“你的九轉化陰練得怎麽樣了?”
薛長櫻靜靜得看着又昏迷過去的藍星,道:“對付藍斯羽,只有九轉化陰還不夠。”
藍斯羽是武學奇才,身兼百家所長,半路出家的薛長櫻即使練了九轉化陰,還遠遠不夠能殺死他,況且藍斯羽身後還有一個承嶺。
藍卓文無奈嘆息道:
“外人只道你藍逸是承嶺十一閣教主,卻不知藍斯羽才是背後主使者。甚麽罵名惡名都讓你背了。”
薛長櫻淡淡道:
“他這般将人命不當人命看待,卻也有這麽多效忠于他的人,論玩弄人心,我确是不如他,也沒甚麽好說的。”
“藍斯羽無心無情,只能做一方霸主,我看那些最終的上位者,都是有情有義的。但是又不能太重情義。你的心太軟,成不了大事。”
薛長櫻道:
“如果這件大事是你們用鮮血鋪就的,我寧可不成。即使做那扶不上牆的爛泥,也好過踩着你們的屍體”
藍卓文往藥桶裏撒了一把甘草,溫聲道: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這般待他們,他們也不是瞎子。至少藍墨藍星是效忠于你的。”
薛長櫻淡道:
“我寧可他們不選我這邊,跟着我太累了。你這樣幫我,不怕他對你不利嗎。”
藍卓文眨眨眼:“珍閣只醫承嶺的人,藍星是苗閣副閣主,我做的是本分之事。況且我老了,眼花耳聾,剛才甚麽都沒聽到。”
已是夜深,薛長櫻負手走至庭院中,腹中提氣,足下輕點,踩過枝丫,屋檐,岩石、峭壁,在空中旋轉一個周身,飄然落至山頂崖間。
他負手擡頭望天,承嶺所處之地地勢極高,那一彎上弦月就好似在眼前,伸手可及。
一抹黑影悄然無息得出現在他身後。
薛長櫻澀然道:“死了多少人。”
“藍一藍二死了。”
“厚葬。”
他的聲音無悲也無喜,秀氣的面容沉靜如水,只一雙杏眼飽含悲意,藍墨知他極重情義,此刻必是心如刀絞,只低了頭沉聲道:“他們死的很快,并不痛苦。”
他所說的正是薛長櫻修煉九轉化陰走火入魔時,誤殺貼身影衛的事。
薛長櫻嘴邊溢出一絲苦笑,道:
“你是在誇我武功好嗎。”
藍墨依舊是木着臉,只眼神恭敬肅然,
“少主天賦異禀。”
“下去吧。你跟在藍星身邊,別再讓他受傷了。”
“是。”
如鬼魅般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山頂。
藍墨一如他的身份般,影閣閣主,來無影,去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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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卓文醫術精湛,三日後,藍星果然又恢複了生氣,上蹿下跳,俨然又成了那個一開口便是“少主,要不要我幫你殺了他”的忠心護衛了。
看到生龍活虎的藍星,薛長櫻心裏也是開心了幾分,只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麽表情。
恢複記憶的薛長櫻,眼裏少了三分天真,多了七分沉穩,面上帶着一擦淡漠,失了一抹血氣。
藍星歡天喜地得跑了進來,薛長櫻心裏疑惑,藍星從不曾如此失态,便道:“甚麽事這麽高興?”
藍星喜道:“少主,我練成了!”
他說着小心翼翼得将一個泛着寒氣的白玉盒子呈上來給薛長櫻看,打開盒蓋,裏面躺着一只肚皮滾圓的白色軟蟲。
薛長櫻湊過去看,了然道:“這就是你們苗疆最好的蠱師才能練出來的,一生只有一蠱,傳說能醫死人肉白骨的保命蠱?”
藍星點頭如搗碎,忙道:“少主,你快吃了。”
薛長櫻伸出白皙的兩根手指頭捏出那條軟蟲,不經意道:“藍星。”
“啊?”
薛長櫻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手中的軟蟲扔進了藍星的喉嚨裏。
“咕咚”一聲。
藍星面白如紙,臉如死灰,道:“我剛剛…吃了什麽?”
薛長櫻聳聳肩道:“保命蠱咯。”
藍星突然“啊”得一聲慘叫,想要一頭撞死,薛長櫻扔出一個枕頭擋在藍星額前,“你要幹嗎?”
藍星痛苦道:“少主,我吃了您的保命蠱,我該死!”
薛長櫻滿不在意道:
“你練出來的蠱,當然是該保你的命了。”
藍星還欲反駁,薛長櫻不耐煩道:
“你是教主我是教主?”
藍星正色道:
“當然您是教主。”
“你聽誰的?”
“自然是聽你的。”
“那你還廢話什麽。”
藍星聽了薛長櫻的話,又是一陣感動想要以死明志,薛長櫻一把扔下了手中的書,站了起來往門外走,“也不知沈清怎麽樣了,你随我去摘星樓看看。”
“是!”
藍星神色一凜,将匕首又插回腰間,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