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雲寒清意味深長道:“老三,看不出來啊。”
雲寒語這吃豆腐的手法比他還自然。
雲寒語眼神又帶上疑惑,不懂雲寒清在說什麽,只當他又在胡言亂語,徑自繞開了他,給下一個人施針。
嵩山弟子已經買了藥回來,沈清見雲寒清微笑着看他,手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怕他再追問太極心法的事,一把拿過藥包,自告奮勇去煎藥。
雲寒語起了最後一根銀針,場內中毒的人情況都得到抑制,現下只需喝了藥,多休息幾日便無大礙了,尋思着他開的藥方,對煎藥的火候要求很高,便跟着走進了驿站廚房。
沈清看着藥爐發呆,不知在想什麽。
雲寒語走了過去,抽了沈清手裏的蒲扇,沈清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柳眉倒豎,“你背後靈啊,走路沒有聲音?!”
雲寒語道:“糊…了!”
沈清見他一個字一個字得往外蹦,脫口而出道:
“你是個結巴?”
雲寒語一滞,接着點了點頭。
“啊,不好意思。”
沈清吐了吐舌頭。
廚房裏有了雲寒語煎藥,就沒沈清什麽事了,可外面有個玉面修羅等着他,他也不願出去往槍口上撞,便負了手,看雲寒語煎藥。
雲家兄弟的長相都是一等一的俊美,雲寒語雖然比不上雲寒清,卻多了一股斯文俊秀。
這麽俊美斯文的人居然是個結巴。
沈清心裏沒由來的一陣惋惜,雲寒語雖然面上冷若冰霜,但心地善良,不然也不會繼承天玑老人的衣缽,世人都知雪山派的天機老人懸壺濟世,菩薩心腸,他的嫡傳弟子定不會差到哪裏。
沈清看着一臉嚴肅盯着藥爐的雲寒語道:
“你煎藥向來都這麽親力親為麽。”
雲寒語道:
“人命…關天…不容… 差池。”
沈清道:
“你不能一次性多說幾個字麽。”
雲寒語:……
沈清存了心要逗弄他,将自己美若天仙的側臉對着他,媚笑道:“我好看麽。”
雲寒語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然後又盯着藥爐了。
沈清道:“那你見過比我好看的人麽。”
雲寒語道:
“大…哥。”
沈清:……
“除了他呢?”
雲寒語這才搖了搖頭。
沈清精致的丹鳳眼滴溜溜得轉了一轉,撩起他覆了另一半臉的長發,露出那半張毀了容的臉給雲寒語看,“現在還好看麽。”
雲寒語擡眼看他,注視了會,沈清撩着頭發的手都有些發酸,心裏暗自好笑:難道将這個冰山臉吓着了?
卻見雲寒語突然伸出手摸上了沈清的臉,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沈清的疤痕,認真道:“疼…麽。”
沈清心下一跳,漏了好幾拍,不知怎的,看着雲寒語溫柔認真又帶着疼惜的眼神,喃喃道:“疼。”
沈清很怕疼,他的痛覺神經比常人敏感,因此以前在承嶺的時候,薛長櫻沒少幫他挨打。
雲寒語已經收回了手又去盯着藥爐了,沈清扯扯嘴角,心裏嘲笑了自己一下,轉了身往外走去。
雲寒清見沈清出來,微笑道:“沈樓主忙完了吧,現下有些賬該算了。”
沈清開門見山道:“我直說了吧,我壓根沒有什麽太極心法。我也不知誰告訴你,總之我摘星樓從來沒有過那什麽鬼心法。你看着辦吧。”
他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雲寒清也拿他沒辦法,只道:“你當日為何不說?”
沈清道:“我直說你信嗎?你定是不信的。我又怕你放火燒樓,只能随意找個說辭先把你搪塞過去,我倒是還想問問雲公子,摘星樓的探子出去尋太極心法,回報說,江湖上壓根沒那玩意。莫不是雲公子尋我開心呢?”
太極心法在摘星樓是邱真人寫信告知他的,心法不在摘星樓,又在何處?
正在這時,武當派的道長們得知魔教襲擊驿站的消息,也已趕了過來,為首走進來一個鶴發童顏,一臉和善,身穿太極道袍的小老頭,不是邱真人,還是誰。
邱真人一眼就看到了雲寒清,走了過來,樂呵呵道:“寒清賢侄,近來可好?”
雲寒清心裏正疑惑着,見到他,便開口道:“邱道長,恕晚輩無能,無法取來道長信中所托的太極心法。”
邱真人疑惑道:“賢侄,我沒有寫信給你過啊?我們武當派的心法中,也沒有太極心法啊。”
雲寒清這些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得告訴了邱真人。
邱真人道:“定是有人冒充老朽給賢侄寫了這封信。只不知是誰。”
與此同時,一個嵩山弟子跌跌撞撞得跑了進來,看到雲寒清急忙喊道:“雲莊主,你帶來的那個小公子,被魔教的人抓走了!”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臉色一變。
沈清急忙道:“承嶺哪個人抓走了他?”
嵩山弟子道:“不知是誰!只知那人額間勒着一條藍色抹額!”
沈清倏地臉色一白,咬牙切齒道:“藍斯語!”
他精致的丹鳳眼裏帶着深深的怨毒與刻骨的恨意,不知與藍斯語有什麽過節。
雲寒清聽到嵩山弟子的話已經施出輕功追了出去,沈清丢下一句“你們照顧好驿站的人!”便也跟着追了過去。
雲寒清足下狂奔,眼神微沉,周身散發着迫人的寒氣。
待看到前面的人影,抽出冷月劍,反手就是往前一擲,他這一擲帶着十成的內力,誓要将眼前的人一箭穿心。
而眼前的人回手一揮,罡風将冷月劍又擊回而來,雲寒清足下一點,一躍到空中,接住冷月劍。
眼前的人似乎覺得有些興味,停了下來,轉了身看着雲寒清。
那人穿着一襲寶藍色綢緞,額間勒着一條淡藍的抹額,眼似桃瓣,面若芙蓉,眉眼狹長,眼角微微上挑,反倒有些陰險的味道。
他低頭問向懷中靈秀的小公子:“你的朋友追來了,不和他道個別嗎。”
雲寒清氣的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冷聲喝道:“把你的髒手,從他身上拿開!”
話音一落,點劍而起,向藍斯羽襲去。
藍斯羽冷冷一笑,将薛長櫻推到一邊,一拂袍袖,飛身上前與雲寒清纏鬥起來。
沈清已經趕到,看到薛長櫻安然無恙,松了一口氣,又見雲寒清與藍斯羽在空中打鬥,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突然一聲尖嘯。
從四面八方湧出密密麻麻的人頭,他們身上的服裝打扮不一,苗衣銀佩,西域番僧,黑衣勁裝,紫袍寬袖,白衣金邊,薄紗覆面……有人搭着弓箭,有人牽着猛獸,有人背着長琴,有人執着長鞭……
沈清沉着眼,冷然道:“承嶺十一閣…你好大的陣仗,居然出動了十一閣。”
雲寒清依舊與藍斯羽在空中打鬥,藍斯羽的武功深不可測,兩人不相上下,藍月悄然走了出來,摸出一管竹笛,放到嘴邊,沖着雲寒清的背影吹去。
薛長櫻注意到了藍月的動作,脫口而出道:
“寒清,小心!”
只這一小會的分神,從竹笛裏飛出一只黑色的蟲子,已經鑽進了雲寒清脖頸後面的皮膚裏。
雲寒清丹田驟然一痛,全身的神經都被麻痹住似的,身子從半空中跌落下來,沈清見薛長櫻不動,便飛身接住了雲寒清。
薛長櫻藏在袖子下的手緊緊握成一個拳頭,骨節泛白。
藍斯羽笑道:“玩夠了麽,我來接你了,跟我回去吧。”
雲寒清連忙高聲喊道:
“寶寶,不要跟他走!”
話一出口,就噴出一口鮮血。
藍斯羽聽到雲寒清對薛長櫻的稱呼,臉色倏地沉了下來,又迅速得帶上一個微笑,表情變化之快,讓人心驚。
他緩緩走到雲寒清面前,負在身後的手指尖裏多出了幾根幾不可聞的銀針。
四周搭着弓箭的黑衣人已經将箭失上了膛,藍斯羽的嘴角緩緩翹起,慢慢擡起手。
薛長櫻突然出聲道:“住手。”
“啊,是你的朋友。看在你面上,我就先不殺他了。”
藍斯羽抱歉得笑笑,将手裏的毒針收了回去。
雲寒清咬牙,用冷月劍點地,掙紮着站了起來,“藍斯羽,除非你殺了我,不然別想帶走他!”
“不是我要帶走他,是他不得不跟我走。”
藍斯羽笑得輕佻,一點也沒有把雲寒清放在眼裏,道:“雲寒清,你看看四周,你有什麽資格攔着我,有什麽資格攔下他?”
他說完朝着四周慵懶道,聲音裏透着不容違抗的威嚴,“你們還不行禮?”
雲寒清的心漸漸得冷了下去。
他聽到承嶺衆人山呼般的聲音,他看到承嶺衆人對着那個秀氣單純的少年叩首,“承嶺十一閣,參見教主!”
薛長櫻挺直着背脊站在那,淡黃的額帶飄飄,他臉上的神情,是那麽陌生,又冷又狠,帶着離別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