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摘星樓與雲寒清不歡而散後,薛長櫻一路上都沉默着。

恢複記憶後的他形不于色,但藍星在他身邊多年,卻直覺得感受到了,疑惑道:“少主,你在生氣嗎?”

他随即又一斂神情,正色道:“少主,要不要我幫你去殺了他?”

他自是以為薛長櫻是在生氣雲寒清在摘星樓冒犯他的事。

薛長櫻只道:“我在他身邊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薛長櫻失憶時的樣子,只有藍墨知道,因此藍星吹了一聲口哨,藏在不知名角落的藍墨飄然飛身至薛長櫻身後。

藍墨沉聲道:“少主那時,就像小時候偷學各閣本領時裝傻充愣的樣子。”

薛長櫻:……

“雲寒清喜歡白癡?”

藍墨又道:“你們那時候很親密。”

“有多親密?”

藍墨老實道:

“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的差不多了。”

薛長櫻道:“他是禽獸嗎?”

藍墨道:“我那時問過少主要不要殺了雲寒清,但是你說你是自願的。”

薛長櫻:……

心中郁卒的薛長櫻回到了承嶺。

藍卓文推着輪椅來看他,正巧看到薛長櫻獨自坐在屋頂上喝悶酒,他腳邊的空酒壇堆積着,時不時被風吹得晃蕩一下,放出沉悶的“當當”聲。

藍卓文溫聲道:“你去見過他了?他長得怎樣,聽說禦劍山莊莊主,十二分的國色天香,天人之姿,豐神俊朗。”

薛長櫻喃喃道:“傾國傾城,舉世無雙。”

“你必是很動心了。”

“那又怎樣,我已經不記得了。”

“當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一聲反問就像石沉大海,久久沒得到薛長櫻的回應。

藍卓文道:“他的耳目遍布很廣,你在承嶺之外的地方,一言一行,都有人監視彙報。”

夜深露重,承嶺地勢又高,初秋的晚風,寒意更加刻骨。

薛長櫻飄然飛身落地,身姿輕巧得像一只燕子。

他轉身向內院走,清聲道:

“我不能選擇我的出身,但是可以選擇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藍斯羽想要承嶺一統江湖,而我,早晚會殺了他,毀了承嶺。”

他秀氣的臉上,神情是那麽堅定決絕,說着天底下,最真的實話。

說曹操,曹操就到。

一襲寶藍色綢緞的藍斯羽,眉眼含笑,款款走了進來。

藍卓文溫聲道:“稀客啊,大祭司怎麽有空來珍閣,難道是身體抱恙了?”

藍斯羽的目光一進屋就自發鎖定在薛長櫻身上,而後者只懶洋洋得靠在太師椅上,手中拿着一本《本草綱目》,時不時得翻幾頁,壓根沒有把人放在眼裏。

藍斯羽笑道:“我來說一件喜事。禦劍山莊莊主要成親了,定在下月初十。黃道吉日。”

他悠悠得說着話,毒蛇一般的眼一直緊緊盯着薛長櫻,想從後者的臉上看出不一樣的神情,而薛長櫻,依舊是面不改色,看着手中的書籍。

藍斯羽道:“我倒是懷念起你之前失憶的樣子,那時,你還會給我臉色看。”

恢複記憶的薛長櫻是從來不會對藍斯羽有什麽反應的,只把他當做透明人,許是失憶時只記得對他的厭惡之情,忘記了要掩飾,才會直接表達出來。

想到這,薛長櫻情不自禁得翻了一個白眼。

恰好被藍卓文與藍星看到了,兩人不由自主得“噗嗤”一笑。

薛長櫻随意得扔下書籍,往門外走去,“藍星,回去睡覺了。”

“是。”

藍星應了一聲,跟着薛長櫻回到了影閣的院落。

薛長櫻推門而入,徑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拿起茶杯轉了轉,又放下,喊了一聲“藍墨。”

一襲黑衣勁袍的藍墨從窗外飛身進來,站在薛長櫻身後。

“雲寒清要和誰成親?”

藍墨道:“不知,只知是一位遠方表親,長得美若天仙。”

“你看過了?”

藍墨搖了搖頭。

薛長櫻道:“你沒看過,怎麽知道美若天仙?”

藍星道:“少主,你怎麽又生氣了?”

薛長櫻笑道:“我哪裏生氣了?”

他說着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又在房中走來走去,轉了轉圈,突然伸出一腳狠狠将窗邊的太師椅踹翻在地,口中念念有詞,“昨天還抱着我喊寶寶,今天就成親。好,好,好得很啊!”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已經不是天真單純的神情了,猙獰扭曲得令藍星下意識得往藍墨身後一躲。

只聽薛長櫻繼續道:“藍星,藍墨,你們說,他這樣是不是負心漢?”

藍星老實道:“少主,聽了藍墨的話,好像那天争吵時,你比較像個負心漢。”

薛長櫻道:“藍星,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耿直,知道嗎?”

藍星點點頭,正色道:“知道了,少主。那要不要我去殺了他?”

薛長櫻不答,突然幽幽得笑了,令人毛骨悚然,“畢竟算是相識一場,我們去給雲大莊主,送些彩禮才是。”

藍星一本正經道:

“少主,我們真的是去送禮,不是去搶人嗎?”

說是去送賀禮,卻兩手空空,一路上跑死了五匹快馬,終是在十月初十前趕到了禦劍山莊。

莊外守門的幾個家仆都認得薛長櫻,派了一個家仆匆匆進去禀報,另幾個一邊迎他進去,一邊和他話唠,“薛公子,你總算回來了。你不在的日子,莊主脾氣愈加陰晴不定了。”

“薛公子,你這段時間去哪了?你身旁這個苗疆小哥是你的朋友嗎?”

“薛公子,你似乎瘦了很多,是和莊主吵架了嗎?莊主也瘦了很多呢。”

家仆喋喋不休得說着,直到薛長櫻看到了雲寒清,依舊是天人之姿,只是眉宇間帶上一抹憔悴,平添幾分病美人的姿态,惹人心憐。

雲寒清揮退了家仆,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來幹什麽?”

薛長櫻讓藍星去廳外等着,自己大喇喇得尋了大廳內的太師椅坐下了,翹起二郎腿,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樣,道:“我來看看新娘子,正好嶺閣少了兩個美人,若是真的美若天仙,就拿去充數。只是不知,天地下還有比雲莊主更加美的人麽?”

雲寒清道:

“她在我心裏是天下第一。”

薛長櫻冷笑,

“世人都道玉面修羅溫文爾雅,十二分的絕代風華,我卻不知他這麽會說情話。怎麽你對每個人都這麽甜言蜜語嗎?”

雲寒清道:

“這些話,我只對她講。”

他說這話時,聲線不自覺得放得溫柔,眼神裏也帶上絲絲情意。

薛長櫻聽得刺耳至極,想到過往的種種,脫口而出道:

“你特娘的放屁!”

雲寒清卻是再也裝不了冷漠,心痛得喊了一聲,

“寶寶!”

薛長櫻吼道:

“寶個蛋,你這個負心漢!”

雲寒清不氣,反倒走上前去将他攬進懷裏,低聲道:

“寶寶,我好高興你能來。這說明,你心裏還有我,是不是。”

薛長櫻冷哼道:

“哼,少自作多情。新娘子呢,新娘子在哪。”

他說着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

雲寒清溫聲道:

“沒有新娘子,只有寶寶。寶寶你忘了嗎,成親那天,是我撿到你的日子。”

聽到他的話,薛長櫻不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靠在他懷裏聽他繼續道:“雖然你沒辦法選擇你的出身,但是你可以選擇成為什麽樣的人。我知道我的寶寶不是那樣的人,就算你是那樣的人,我也會陪着你。你跟我說叫我不要放開你的手,現在卻是你要推開我。寶寶,不要推開我,有甚麽事,我們一起面對,以後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薛長櫻道:“那天在摘星樓,有藍斯羽的耳目。”

雲寒清道:“我知道。”

“我沒有忘記你。”

“我知道。”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騙你。”

“我知道。”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我知道。”

“我不想做承嶺的教主,但是我不得不做。”

“我知道。”

“我不想你死。”

“我知道。”

“我不想你出事。”

“我知道。”

“雲寒清,你的懷裏很溫暖,我喜歡你。”

雲寒清收攏懷抱,将薛長櫻擁緊,低聲鄭重道:“我愛你。不管你是藍逸,還是薛長櫻,我都愛你。我無法欺騙我自己的心,愛你,想要你,無論你是誰。即使你真的對我下了甚麽媚術還是幻術,我也心甘情願,甘之如殆。”

薛長櫻靜靜道:“寒清,你說的對。我無法選擇我的出身,但是我可以選擇成為什麽樣的人,頂天立地,無愧于心。可是我不能不做承嶺的教主,我如果不做教主,就沒人能護住藍墨、藍星他們。藍斯羽根本不把十一閣裏的人當人來看。”

雲寒清聽他字裏行間都帶着對藍斯羽的殺意,又想起那日承嶺衆人對藍斯羽的言聽計從,便道:“藍斯羽,究竟是什麽人?”

薛長櫻垂下眼眸,冷聲道:

“他是藍靜水的親生兒子。”

藍靜水,承嶺十一閣上一任教主,于十年前銷聲匿跡,将教主之位傳給年僅十五歲的藍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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