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雲寒清道:“他既然是藍靜水的親生兒子,為何又把教主之位傳給你?”
薛長櫻道:“因為我殺了藍靜水。”
“承嶺是人吃人的地方,弱肉強食,各憑本事,我殺了藍靜水,自然我成了教主。”
他說的輕描淡寫,雲寒清聽得心驚肉跳。
十年前薛長櫻才十五歲,縱是天賦異禀,又如何能憑一己之力殺了當時如日中天的藍靜水,必定是兇險萬分,卻又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年幼的薛長櫻孤注一擲。
雲寒清溫聲問道:
“你當時為什麽要殺藍靜水?”
薛長櫻斂了眸子,低聲道:
“因為他想殺沈清。”
“沈清不是摘星樓的人麽。”
雲寒清見薛長櫻不答他話,道:“寶寶,不要瞞我。有什麽事,以後我們一起擔着,你不要一個人扛。”
良久,薛長櫻開口道:
“沈清,本名藍清。我和他,都是嶺閣的人。”
“玉連生說過有兩個人練成了最極致的媚術。就是我和沈清。我與沈清自幼一起長大,情同手足,藍靜水卻要我們兩人決出勝負,誰成為下一任嶺閣閣主,誰就可以活下來。”
雲寒清澀澀道:
“是用,媚術麽。”
薛長櫻正色道:
“是。他要我們誘惑當時一個極富盛名的正道俠士,可是我與沈清都心高氣傲,寧可死了也不要用這麽下三濫的招數作踐自己。藍靜水他不知我雖然身在嶺閣,卻暗地裏偷學了其他幾閣的本領,我想着既然都要死了,不如拼上一拼……最後,我殺死了藍靜水……當時我元氣大傷,沈清将我帶回珍閣,撿回一命……等我醒來後,我就成為了承嶺的教主。”
“你搶了藍斯羽的位子,他自是不甘願。”
雲寒清知道薛長櫻還有很多事沒有告訴他,比如他是用什麽方法殺死了藍靜水,而藍斯羽武功高出他這麽多,為何在十年裏,都能讓他安然無恙度過,薛長櫻身上疑點依舊很多,但是他卻無法再逼問下去,這無異于再揭開他的傷疤。
雲寒清只道:
“你當真沒有對我用過媚術嗎。”
薛長櫻垂下眼眸,低聲道:
“沒有。”
雲寒清吻了吻他額頭,笑道:
“那就好,想必我對你,是一見鐘情了。”
薛長櫻輕輕得嗯了一聲,伸手擁住雲寒清。
他們兩人久別重逢,在廳內說了好一會體己話,完全忘記了廳外站着的藍星。
藍星沒有薛長櫻的吩咐,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背後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那人道:“你是誰?”
藍星轉過身,他只有在面對會對薛長櫻不利的人時才會神色戒備,平日裏都是天真又正經的模樣,只聽他正色道:“我是藍星,你又是誰?”
雲寒流看着眼前容貌秀美的單純少年,心想禦劍山莊再發展下去會不會變成拐賣孩子的人販子老巢,緩和了語氣道:“我是雲寒流,禦劍山莊的二莊主,我聽說長櫻回來了,你是他的朋友嗎?”
藍星正色道:“我是他的屬下。”
他的視線忽然轉移到了雲寒流的懷中,只見一只模樣可愛的黑貓病怏怏得趴在後者懷中。
雲寒流自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笑道:“你也喜歡貓嗎。只是他不知怎麽了,最近幾天精神都不好,飯也吃不下。”
藍星一本正經道:“他吃壞肚子了。”
他說着走上前,揉了揉黑貓的腹部,黑貓輕聲“喵喵”了幾下,藍星聽得煞有其事,道:“他前幾天貪玩,偷跑進了你們家祠堂,偷吃了燈油,吃壞肚子了。”
雲寒流見他說的一本正經,不像是胡謅,也聽聞南疆的一些奇人異士,有着聽懂百獸之音的本領,便好奇道:“你能聽懂他說的話?”
藍星點點頭。
雲寒流想着試他一試,便道,“那你問問他,祠堂裏供奉了多少個牌位?”
黑貓又喵喵了幾聲。
藍星道:“從你們□□爺爺那輩開始,一共十二個牌位。”
“我每日何時上香?”
“喵喵。”
藍星狐疑道:“他說你已經好久沒去上香了,以前雲寒清出門,你還會去雲老莊主牌位前意思意思一下,現在除了每日嘴裏念叨一些希望雲寒清不要變成殺人魔之外的話…唔!.”
剩下的話被雲寒流伸手捂住了嘴。
“噓!”
雲寒流将食指放在嘴上,俊眼往大廳裏瞟,心想剛才的話應該沒被大哥聽到吧。
他伸手去牽藍星的手,拉着他往後院走。
“你跟我來。”
藍星看着他的牽着自己的手,疑惑道:
“你不怕我嗎。”
雲寒流往前走着,目不斜視,不在意得接口道:
“我為什麽要怕你”
藍星道:
“我渾身都是蠱,除了少主,沒人敢碰我。”
雲寒流道:
“那你會害我嗎?”
“你只要對少主無害,我為什麽要害你。”
“那不就行了,我怕什麽?”
他說着回了頭,對藍星展顏一笑,俊朗不凡。
藍星疑惑得用另一手捂住了心髒,好奇怪,心跳得很快,身上的蠱蟲都很活躍,為什麽?
禦劍山莊的後院是個大花園,花團錦簇,鳥語芬芳,最中間有一處池子,池子裏有一座噴泉,假山林立,池中養着數十尾錦鯉,雲寒流平日裏喜歡在後院練功,練完就逗弄鳥雀與錦鯉。
他素來喜歡養一些花花草草,飛鳥走獸,知道藍星有能與百獸溝通的本領,迫不及待得想要知道平日裏照顧的寵物是怎樣看他的。
雲寒流指着池中的錦鯉,興奮道:“你問問他們,我是不是高大威武,機智過人?”
藍星俯身,池中的錦鯉自發游了過來,聚齊在一處,魚嘴一張一合,仿佛真的在說話般,藍星聽得煞有其事,道:“他們說你太笨了。被山下的人诓騙了,買回來的餌料都是以次充好的。要不是他們消化功能好,早就死翹翹了。”
“啊?”
雲寒流聽得很受傷,忙喚了一個家仆,沉聲道:“告訴山下賣餌料的商販,欺騙禦劍山莊沒事,別再欺騙尋常人家。不然,我不會放過他們。”
“是。”
家仆應聲退下了,匆匆跑出莊外找山下的商販理論去了。
雲寒流又拉着藍星到一只金絲籠前,裏面被關着一只金絲雀。
雲寒流道:“自從我将他買回來,他從來都沒有唱過歌,你問問他,是不是嗓子吃壞了。”
藍星溫柔得問籠中鳥:“你怎麽了,嗓子吃壞了嗎。”
他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是十二分的專注與認真,眼神裏透着世間最單純的善意,雲寒流一時竟然看呆了過去,連金絲雀開口唱歌也沒有注意。
藍星點點頭,對雲寒流道:
“他說這裏雖然有吃有喝,但是很想念不遠處的兄弟姐妹,想出去探一回親。心情不好,自然不想唱歌。雲寒流,能把他放出去嗎?”
“啊。可以。”
雲寒流聽他說完,便拉開了籠門,金絲雀清脆得啼唱一聲,撲着翅膀飛出了牢籠。
這金絲雀模樣神俊,羽毛油光發亮,一看就不是凡品,雲寒流将他買來定是花費了不少銀錢,卻這麽輕而易舉得将他放走,藍星道:“雲寒流,你是個好人。”
金絲雀似是也在贊同藍星的話,撲棱着翅膀繞着雲寒流的肩膀轉了幾圈,輕啄了他的耳朵,接着便又飛到了藍星的肩膀上,仰着頭唱了起來。
清脆婉轉,袅袅動聽。
一曲唱畢,藍星對他道:“你快去看你的兄弟們吧。路上小心。別再被人抓住了。”
金絲雀輕點他的發,撲棱着翅膀,沖天飛去。
藍星見他啧啧稱奇,道:“只要你靜下心來聽,也能聽得懂的。”
雲寒流不置可否,只道:“萬物有靈,只有心性至真至簡之人才能聽懂這些靈獸的話。”
藍星道:
“我睜眼時,只有他們與我相伴,久而久之,就能聽得懂他們說的話了。後來遇到了少主,少主雖然不能與他們說話,卻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雲寒流聽出他言語裏對薛長櫻的尊敬愛戴之情,溫聲道:“長櫻與你相同,也是心性單純善良之人。”
“少主身不由己,他明明可以離開承嶺,卻為了我們留了下來,吃了不少苦,被人誤解謾罵,雖然你放了雀兒,但日後若是你傷害少主,我定不能饒你。”
藍星天性單純,對人毫無防備,竟就這麽直白得将薛長櫻的底細交代得一幹二淨,雲寒流聽得心驚,驚這些話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了,免不得藍星與薛長櫻兩人會遭到殺身之禍,又對藍星多了幾分憐惜之情,承嶺是什麽樣的地方,魔教老巢,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們兩人年紀這麽小,卻不知已經吃了多少苦頭了。
雲家三兄弟,個個是非分明,俠肝義膽,為人處世并不激進,堅信眼見耳聽都當不得真,得用心去感受,況且雲寒流也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他在眼前苗衣銀佩的少年身上,并沒有看到惡意與殺氣,只有忠誠與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