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邂逅
現場賓客都是各界名流, 非富即貴, 這些人齊聚一起, 在婚禮這麽大的喜宴上, 蔣馳突如其來的一聲, 迅速讓場面靜止。
倘若他來鬧事, 對沈方兩家會有什麽樣的影響,可想而知。
不知情的人,這會兒已經交頭接耳了起來。
方曼姿跟蔣馳的恩怨鬧得不算大,但還是小範圍傳開了一些,此時見蔣馳到場, 這些知情者紛紛起了看熱鬧的心思。
所有人都在看大廳入口,并沒有人注意到臺上,周熙昂不覺中站到了方曼姿的身側,大掌落在她腰際,輕輕拍了兩下, 安撫她不要怕。
方曼姿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熱度, 怦怦跳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不像方才那麽慌了。
她倒不是怕, 主要是覺得惡心。
怎麽會有蔣馳這樣陰魂不散的人?方沈兩家沒有人跟蔣家發請帖,婚禮辦得這樣大,就是為了讓他們知道。
可他還是來了。
以蔣馳這樣極端的性格,又能幹出什麽好事?
心思流轉幾回, 蔣馳已經走進廳內, 他穿正裝, 半長的頭發垂下一邊,唇角挂着不懷好意的笑容,盯着臺上的一對新人。
“這麽快,交杯酒都喝上了?”
婚禮負責待客的是長輩,如今來的不速之客是小輩,長輩們不好開口,有失身份。
同輩中很多人不願得罪蔣馳,這時坐在位置上都不敢說話。
寧語遲看了一圈,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張笑臉盈盈,走到蔣馳面前:“怪我們曼姿最近太忙,寫請柬忘了送到蔣公子手上,顯得您今天不請自來失了禮數,真不是故意忘的,您千萬勿怪。”
她一番話先聲明沒送請柬是忙忘了,後指責他今天不請自來,又很巧妙把前一個理由化為了他無禮的臺階,一番話不可謂不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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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語遲是當紅主持,在場多數都認識她,聽了這話不少人都暗暗點頭,不愧專業出身。
不過顯然,蔣馳是不會領這個情的。
他嗤笑一聲,說:“忘送了?我看是故意沒送,才幾天工夫,方小姐就覓得良緣,喜結連理,可真叫人猝不及防呵。”
方沈兩家長輩還在臺上,聽聞此言,不待方父說話,沈修遠先道:“今天是我們兩家大喜的日子,有什麽祝福的話,還是先坐下再說。”
“祝福?是得好好祝福。”
蔣馳移步,從就近的桌席上拿起一只空杯,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條斯理道:“方小姐憑空消失一個月,可教我一通好找,如今回到海城,什麽時候心有所屬我都不知道,宴席說辦就辦上了,怎麽,方小姐不覺得自己欠我一個說法麽?”
方曼姿身穿抹胸婚紗,這會兒看到蔣馳在下面咄咄逼人,氣得捏緊高腳杯柱,恨不得砸到他臉上。
眼下一衆賓客都在下面看着,還有那些同圈子的塑料姐妹,今日之事一旦處理不當,不管怎麽收場,這婚禮始終是難看的,憑白讓人瞧了笑話。
她剛要開口,腰上那只手忽然箍住她,沒讓她動。
餘光看到身側男人向前一步,把手中的紅酒放到鞠恬恬端着的空托盤上,再然後,徑直朝蔣馳走了過去。
方曼姿身子微動,想開口叫他別過去,然而話到嘴邊,硬生生咽回肚子裏。
她轉頭,暗暗向方父投去求助的眼神。
她是新娘,是婚禮上矚目的那個人,不能有任何差池失禮的地方。
沒想到她爸爸并沒看她,而是看向大廳中間的兩個男人。
周熙昂在蔣馳面前站定,臉上是客套的疏離淺笑,看着斯文有禮。
“你想要什麽說法,我給你。”
他說着,也學從一旁的桌子上拿了個空杯,給自己倒了半杯酒。
蔣馳看在眼裏,輕呵一聲,說:“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又是什麽東西?”
話裏話外,滿是輕蔑。
如此高高在上,瞧不起別人,已經讓不少人暗暗皺眉,他這話說得不留情面,無異于是在打周熙昂的臉。
所有人都在等周熙昂發怒。
托在手中的酒杯輕晃,周熙昂端起酒杯,與蔣馳手裏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
他微笑道:“蔣先生,追求女孩子被拒絕不算丢臉,但是跑到婚禮上大吵大鬧,才是更沒風度的行為。”
此言一出,其他人再看蔣馳的眼神,頓時發生了變化。
原來不是來鬧事的,是看人結婚了還不死心啊?
場中氣氛頓時輕松不少,結合方才發生的情況,正如周熙昂所說,蔣馳的所作所為不僅沒風度,還非常沒品。
人家都結婚了,還不死心到婚禮上鬧,瘋子才會這樣幹吧?
蔣馳接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恨恨握緊酒杯。
再看面前的周熙昂,氣度卓絕翩然,不卑不亢,寵辱不驚,兩人站在一起,更顯得自己氣急敗壞,在人前出洋相。
接下來,不管他再說什麽,別人都會當他被感情沖昏了頭腦。
周熙昂道:“不管怎麽說,來者是客,不如喝一杯再走?”
他舉杯,向蔣馳示意。
蔣馳看着他手裏的酒,又看了看他,氣急反笑。
“行。”他舔了舔後槽牙,把手裏的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今天的賬,我們來日慢慢算。”
說完,蔣馳收回手,目光從周熙昂臉上移開,落到後方的方曼姿身上,提步離開。
寧語遲見狀,趕緊走過來,從周熙昂手裏接過杯子,說:“給我吧,我來處理,你快上去喝交杯酒,曼姿還等你呢。”
“謝謝。”
寧語遲說沒事:“我還要替曼姿謝謝你呢,回去吧。”
她招手,把服務生招呼過來,讓他把兩杯酒拿下去,又跟樂隊打招呼,讓音樂繼續。
臺上的主持人見新郎歸來,笑着打圓場,一句話玩笑話将這頁輕輕揭過,臺上一對新人終于喝上交杯酒。
儀式後半段,再沒出任何差錯。
一天下來,方曼姿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她一整天都在應付各種人,逢人就笑,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要擺出好态度來。
一個圈子裏的塑料姐妹拉着她合照不停,根本目的也不見得是真心為她祝福,就是找個由頭把合照發到社交網絡上,拿去博個面子。
“看呢,我參加了方大小姐的婚禮”,諸如此類炫耀心态。
宴席結束,方沈兩家人都在送賓客。
方曼姿送了一會兒,穿高跟鞋站了一天,這會兒實在忍受不了,咬牙離開大廳,準備乘電梯開溜。
其他人都走了,她這個假新娘的戲份也該結束了吧。
周熙昂也在送客,餘光見到一抹紅色身影匆匆離去,他轉頭一瞧,正是身穿旗袍的方曼姿。
他對面前的賓客道了句失陪,移步跟了上去。
另一邊,方曼姿走進電梯,按下關門鍵,才關到一半,電梯門又自動拉開。
她擡頭,見周熙昂站在門外。
“怎麽了?”他問。
她沒想到會被他看到,有種逃婚被抓的尴尬,她低頭,說:“我累了。”
周熙昂點點頭,邁步走進來,站在她身邊,自然按下一樓。
感受到電梯正在下降,她看了眼身邊的男人,沒說話。
又過了會兒。
她問:“你怎麽也下來了?”
他單手揣進口袋:“我也累了。”
“?”方曼姿疑惑地瞄他一眼,站在那氣定神閑,怎麽看都跟累這個字不沾邊。
再一想,可能是裝得比較好吧。
她說:“哦。”
出了電梯,酒店的工作人員也在門口送賓客,泊車的小哥連忙迎上來,周熙昂把車鑰匙交給他,讓他把車開過來。
兩個人便在酒店門外等。
方曼姿腳腕疼得快要斷掉,忍不住想要俯身去揉,那姿态不好看,她只能忍着,不斷在原地轉換重心,依次放松踝骨。
一條腿承重畢竟不穩,一只腳得以放松,另只腳的腳腕就會不住搖晃,帶動整個身子東倒西歪,搖搖欲墜的。
一腳天堂一腳地獄不過如此。
想伸手扶什麽人,手伸到半路,想起身邊是什麽人,她又默默把手縮了回去。
加油曼曼子,你行的!
她如同一碗盛得太滿的酒,在原地搖晃的樣子,像極了別人端着一碗酒走路時,酒水在碗裏小幅度地蕩來蕩去的模樣。
就這麽晃了會兒,有一下實在沒站穩,不小心倒在了周熙昂身上。
他穩穩攬住她的腰,另只手托住她的手臂,沒讓她摔。
“……謝謝。”
方曼姿趕忙站直,好像周熙昂這個人有多燙手一樣,她一秒都不想跟他接觸。
周熙昂見她這樣,懶懶掀起眼皮:“你是退伍女兵?”
“什麽女兵,我沒當過兵。”
“你站這麽直。”周熙昂刻薄點評,“以為你今天剛退伍。”
“……”
我要是女兵,我第一個把你過肩摔。
方曼姿無語,轉過身子,懶得跟他對話。
周熙昂把手臂伸到她面前。
她餘光瞥見了,悄悄看了眼,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幹嘛?”
“免得你再投懷送抱。”
“……”
脆果呢?給我打爛他的嘴!
她恨不得立即入伍,去軍隊裏學兩招,好回來給這個男人痛扁一頓。
不過不扶白不扶。
她搭上他的手臂,不得不說,重量得以支撐,她整個人站得比剛才舒服多了。
又站了會兒,泊車小哥可算把他的車開了出來。
鑰匙遞到周熙昂手裏,那只被她扶着的手臂反手牽住她,說:“走了。”
“去哪兒?”
“回家。”周熙昂說着,瞥她一眼,“該入洞房了。”
“……”
那我還是比較想入伍。
上了車,方曼姿穿的是高開叉旗袍,她曲起腿,趕忙把鞋子脫掉,解放雙腳。
女人有三個精神高度愉悅的瞬間,脫高跟鞋,摘掉胸罩,買了新包。
她這會兒愉悅地眯起眼,在副駕駛上蜷了起來。
嘴裏還自言自語的:“結婚可太累了,結一次就不想結第二次,誰愛結誰結,我死也不結了。”
車內只有駕駛的聲音,她緩緩睜開一只眼睛,去看周熙昂。
“你覺得呢?你不是也累了嗎?”
周熙昂正在開車,聽見她的問題,他目不斜視,眼睛仍然看着前方。
“是。”他應着,“只結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