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溫柔

從阆苑山再回市區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喝酒雖然快樂, 但是醒後身軀的疲憊感, 非常不怎麽樣。

每次醉酒醒來她都會發誓再也不喝酒。

真的不能喝, 這東西。

回去還是坐的周熙昂的車,喬楚在前邊開車, 周熙昂在後面用平板電腦處理事情。

她就在車上悄悄捶腦袋。

畢竟睜開眼睛就是中午, 吃了個午間早飯就要集合出發了。她連化妝都來不及, 幸好天生麗質, 戴個墨鏡出去一樣好看。

這會兒上了車,頭就難受了。

她又是捶又是按,自以為動作很小, 周熙昂餘光瞧見了,pad上的字入眼不入心,他熄滅屏幕,問:“用不用給你找把錘子?”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方曼姿拳頭硬了:“你幹脆把華佗找來給我開顱算了。”

周熙昂淡淡道:“還有閑心鬥嘴, 看來還是不怎麽疼。明天上班我會通知潘柔,以後辦公室不用備咖啡,全都換成酒怎麽樣?”

“……”

方曼姿抗議:“那這不是公司團建嗎,同事敬酒我不喝不好吧, 而且我就喝了一點點。”

面對周熙昂的眼神, 她伸出手, 食指拇指捏合在一起, 中間空了一條小縫:“就這麽一點點。”

周熙昂不說話, 還是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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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經常脾氣大, 不講理且任性,但一般理虧的時候,她在他面前還是硬氣不起來,就如同現在。

她把手放下,讪讪垂下頭:“我以後少喝點就是了,幹嗎用這種眼神看我。”

“小酒鬼。”

灼熱視線從她臉上離開,周熙昂沒再說什麽。

方曼姿被他這句話的語氣念得有點怪,又說不出是哪裏怪。

車開到興和苑,喬楚幫她把行李箱拎上臺階,她謝過喬楚,随後目送周熙昂的車離開。

他也沒說跟她說句拜拜什麽的。

算了,愛說不說。

方曼姿拉着行李箱上樓回家,到家洗了個澡,換上睡裙,開始收整行李箱。

箱子一打開,正中間,躺着一包薯片。

昨天買的薯片被猴搶了,這包是周熙昂補給她的,她後來沒心情,就一直沒吃。

其實仔細想想,他一直都很細心。

她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跟他吃過一次飯,下次他都會記在心裏,不管以後吃什麽,他都清楚她的口味,不讓她吃到讨厭的東西。

那時她追到他,所有人都覺得她一時新鮮,三分鐘熱度,堅持不了多久,她并不是一個特別能堅持的人。

可就是這些小事,在一起之後,她對他的喜歡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過去這麽久,他還是這麽細心。

昨天在氣頭上忘了這茬,這會兒見了,莫名就有些饞。

她抓起薯片,坐到沙發上,撕開鋸齒口,一邊看電視一邊吃。

劇裏播的是古裝小甜劇,女主被惡毒女配從二樓推下,男主當街飛起,接住下落的女主。

好幾個機位全方位拍攝這一段,還有對視的特寫。

方曼姿一邊吃,一邊吐槽一句:“俗套。”

她話音落下,不由得想起昨天,周熙昂給她補防曬的時候,他垂着眼,凝視她的臉,一手托着她的下巴……

貼得比這小甜劇的特寫鏡頭還近。

“……”

她心虛地抓薯片往嘴裏送,這一抓發現,薯片也是他買的。

不吃了,煩死了,怎麽到處都是他!

她抓起遙控器關閉電視,撣撣手上的薯片調料,洗了手後繼續收拾行李箱。

沒多久。

有人敲門。

她從卧室走到門口,順着貓眼向外瞄了一眼,門口站着一對中年夫妻,一邊敲一邊在外面說話。

她把門打開一條小縫,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哦喲,可算是開門了,這兩天我們天天過來敲門都沒人在家。”

這位中年女人穿着絲綢半裙,脖子上戴了一條珍珠項鏈,短發燙卷,看着有些許強勢。

一開門,她就用半是抱怨半是生氣的語調,控訴起人來。

來者不善,方曼姿生了厭煩的心,又問了一遍:“請問有什麽事?”

中年男人:“你家漏水了,都漏到樓下去了,能不能把你家的水閥擰一下?”

穿裙子的中年女人補充:“樓下也不是我們家,是我哥的房子。房子太久沒人住,我們過來打掃衛生,這幸虧是過來了,不然家被你淹了還不知道,那沙發一坐全都是水,地板都要泡開了。”

方曼姿的大腦空了一下,她道:“抱歉,我家沒有漏水的情況,我也不知道水閥在哪。”

“是,被淹的不是你家,你當然不知道了。”女人的語氣很氣憤,“你不知道,就給物業打電話,讓他們找人過來擰,再不擰我哥的房子就成水簾洞了。”

“……”其實她連物業電話也不知道。

不過她并沒有說,而是從善如流道:“好的,我這就給物業打電話,給您添麻煩了。”

猜測那女人也說不出來什麽好話,方曼姿搶先一步關上了門。

空蕩房間回蕩起嘭的一聲。

隔斷了門外那對夫婦的抱怨。

方曼姿倚在玄關處,頭痛地扶了扶額頭。

這都什麽事啊。

她先是到處找水閥開關,可是這房子裝修太好了,根本不知道水閥藏在哪裏,從小到大她都沒操心過水閥的事。

找一圈也沒看到,于是掏出手機,打開百度搜索:興和苑物業電話。

……

字打一半,關聯搜索有各種關于興和苑物業的吐槽。

她突然清醒過來,為什麽要舍近求遠百度搜索,直接給周熙昂打電話不行嗎?

她撥過去,電話很快接通,不等他開口,她率先甜甜地問:“周總,您到家了嗎?”

“?”那邊的周熙昂眉頭一凝,直覺不對,但還是淡然地應了一聲:“到了。”

“到了就好。”方曼姿說,“那就麻煩您再過來一趟吧。”

周熙昂:“…………”

周熙昂:“?”

二十分鐘後。

周熙昂出現在她的房門口。

方曼姿打開門,他穿了件淡粉色的襯衫,這個顏色十分顯白,襯得他的五官格外英挺,肩膀手臂線條瘦長,身材比例完美。

她不禁咽了下口水。

誰看了不說一句周總真絕。

頓了兩秒,連忙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轉頭指了指房間裏面,說:“你去關一下吧,我找不到水閥在哪兒。”

周熙昂站在門口,道:“現在讓進了?”

還有比他更記仇的人嗎?

方曼姿暗暗翻了個白眼,轉回頭笑臉相迎:“當然啦,您是這個家的男主人嘛,除了你還有誰能進呢?”

他看出她言語間的虛僞,也不戳穿,換上拖鞋到處檢查漏水的地方。

這屋子裝修風格冷淡,因為她的居住,多了一些格格不入的日系家具,而他不管走到哪裏,襯衫撐起來的線條都非常好看,瘦長背影堪比男模,随手一拍都像雜志封面。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忍不住想,就算當初追他,最後被甩的實在是慘,但就沖着這張臉,這場戀愛怎麽都不算虧。

她站在卧室門口陷入少女沉思,周熙昂站在沙發處,靠近陽臺的地方,低頭對着地板和牆壁端詳半天。

再然後,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視線中夾雜些許無奈。

方曼姿:?

關她什麽事啊!

周熙昂順着水管繼續找,最終走進衛生間,進裏面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麽,方曼姿一個人怪無聊的,就拿起之前還沒吃完的薯片,一邊吃一邊等。

過了會兒,他從衛生間裏面出來,手指似乎沾了水。

他從紙抽裏抽了兩張紙,一邊擦手一邊看着她,動作慢條斯理地:“這兒你不能住了。”

“?”方曼姿嘴裏的薯片都忘了嚼:“那我住哪兒?”

周熙昂瞥了她一眼,把擦完手的紙巾團成一團,丢進垃圾桶裏:“你說呢。”

方曼姿心裏一抽:“你要趕我走?我房租都交了!”

“……”周熙昂道:“住我那。”

住他那裏?

那不就是同居?

方曼姿本在舔手指上的殘渣,聽見這話,她緩緩拿出含在嘴裏的食指,吸掉拇指上的調料,說:“當初結婚不是說好到安城這邊各過各的嗎,也沒說要同居啊。”

周熙昂:“這間房子的管道有問題,随時有水管爆裂的危險,你一個人住這邊,到時候怎麽辦?”

“那不是可以找人來修……”

“修也要修很久,管道全都要重新安裝,短時間內裝不完,這裏沒有生活用水,你怎麽住?”

“……”

她不說話,拿着薯片站在卧室門口,眼睛虛虛落在他們中間的某一點,也可能是透過那一點,思緒飄向了更遠的遠方。

嘴唇翕動,好像有話要說,又無數次被她咽下。

周熙昂向前走了兩步,更加逼近她。

“方曼姿,你連跟我結婚都不怕,同居就怕了?你在怕什麽?嗯?”

他偏用這種語調跟她說話,她聽得心肝都在顫,眼神閃閃躲躲,不敢跟她對視。

她磕磕絆絆辯解:“那這也不是不能住,我再住一陣子,也可以……”

“哦。也就是說,寧願面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爆開的水管,也不願面對我,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周熙昂,咱們做人不要有這麽多歪理。”

她後退都沒路,就這麽佯作淡定看着他,輸人不輸陣。

周熙昂靜靜凝視了她一會兒,半晌移開目光,說:“行。”

“嗯?”

“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不喜歡強迫別人。”

“嗯嗯。”

方曼姿猛點頭,仿佛他講了什麽醒世恒言。

周熙昂道:“你去雜貨間,把工具箱拿到衛生間。”

“知道了。”

“認識工具箱嗎?”

“……我又不是傻子。”

話音一落,想起以前陪他做實驗時,他讓她拿工具,她就分不清扳手和鉗子,他還說她幸好沒有學醫的打算,不然肯定做不好醫生,而是屠夫。

她氣得把他一通暴打。

唉,過去這麽久,她還是那個小傻子。

她一言不發,到雜貨間去找工具箱,工具箱放在一個八鬥櫃裏,她拎了一下,發現還挺重。

她改雙手拎,從雜貨間拎到衛生間門口,嘭一聲放下,起身就見周熙昂身上已經濺了不少水。

淡粉襯衫遇水變深,他的頭發,臉上,都已經濺濕,身上是不規則的水痕,就連牆壁上的瓷磚也在往下淌水。

方曼姿一看,衛生間內并沒有什麽水管在噴水,她不禁問:“你……怎麽弄的。”

周熙昂沒答,而是道:“幫我拿條毛巾。”

“哦哦,好。”

她轉身出去,到陽臺拿了條曬幹的浴巾給他。

回到衛生間光顧着避過門口的工具箱,卻一腳踩了在地磚的水漬上。

她腳下一滑,整個人身子後仰,周熙昂眼疾手快,扯住上揚的浴巾,浴巾那端還在她手裏,她被浴巾帶得向前一撲,直直朝前撲去。

慣性不受控,她就這樣落進了他的懷裏。

她攀住他的手臂,自他懷裏擡頭看他。

濕答答的襯衫緊貼腰身,勾勒出他瘦削的身材,甚至他身上有哪些肌肉,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擡眸,一滴水滴沿着他的發絲向下,緩緩流過他凸起的眉骨,到眼睫處倏然下落。

水滴落到地磚的瞬間,也落進了她的心池。

有那麽一時間,她居然有點慶幸。

好像結了這個婚,就,也沒有那麽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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