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天際暈開淺淺橙紅,江恪站在落地窗前,經紀人蘇忘站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背影。

蘇忘是個聰明人,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麽多年,見風使舵本領很強,那天晚上知道江恪懷疑他後,他回去就下定決心,打算先偃旗息鼓段時間,再看看情況。

江恪手機屏幕上顯示有幾條未讀短信,他餘光瞥了眼,并不在意:“我那幾個好哥哥,讓我周末回家一趟呢。”

江家是A市有頭有臉的大家族,先開始做房地産起家,發家後,開始向其他行業發展,最終發展為像千年古樹般龐大的根系,而到江恪這一代,江家發展重點一半放在金融圈,一半放在娛樂圈。

江恪是私生子,親媽是個小明星,頭上有三個哥哥,四歲那年親媽死了,江恪被接回江家,并不受江家待見,三個哥哥明裏暗裏排擠江恪,到他考大學,甚至發展到篡改他專業,幫他填了表演專業,說讓他子承母業。

——從小到大的記憶自遇見許慎那天下午前醒來時,就被刻進腦海裏,如同植入機器人腦海裏的程序。

江恪并沒有什麽代入感,滿心麻木冷漠。

他不知道以前別人怎麽看他,但現在的江恪,別人敢動他分毫,他定睚眦必報。

而從記憶中分析,一旦江恪出什麽事,三個哥哥都是第一時間知道,這說明江恪身邊必定有間諜,再觀察平日蘇忘的作風,很容易能知道他有問題,所以江恪才随口警告蘇忘。

被警告後,蘇忘就與江家那幾位少爺斷了聯系,那些人必定是察覺到不對,所以才想讓他周末回家。

“你要回去嗎?”蘇忘看不懂他的心思,嘗試性道,“你周末下午有空。”

江恪頭也沒回,窗外雲邊被繡上金線,溫暖光芒撲在他周身,卻與他氣質格格不入。

“沒空,不見。”江恪懶洋洋否認。

這周末江父也會回去,每次他回家,家裏會上演古代皇帝考問太子功課戲份,江家兒子每人都有自己獨立公司,誰有本事把公司管得好,江父就喜歡看重誰。

而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戲劇性,可能是江家三位少爺從小到大都把心思花在怎麽弄死江恪身上,在商業管理上,居然還不如江恪。

江恪是個聰明人,不聰明也活不到這麽大,這麽多年來,一直小心藏拙,不露鋒芒,不争不搶,小心地把公司管理到及格線水平——看上去卻像是江恪費盡百分百心思,才笨拙地獲得如此業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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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每逢江父考察公司情況,三個哥哥就開始明嘲暗諷,打壓江恪,一個個磕着瓜子看笑話,江父也對江恪很是失望,這一點讓三個哥哥們,十分愉悅。

在現在的江恪眼裏,這一家人跟猴似的,被耍了二十多年都沒反應過來,确實沒必要多花時間去跟他們糾纏。

“那就不見吧。連城這一季度的報表分析已經發你郵箱了,你可以看看。”蘇忘說完後停頓了下,猶豫道,“還有個事……”

江恪眉眼微擡:“嗯?”

蘇忘覺得這個事,有點魔幻:“這幾天收到合作邀約,有人想拉連城投資。”

江恪出道後,沒人知道連城是他的。

“投資項目是《蒼神》,發郵件的人是……許慎。”

江恪到片場時,遠遠看見許慎臉上沒什麽表情,他站在機器邊,袖口挽起,手插在褲袋裏,姿态依舊閑适放松。

許慎面前站着兩個編劇,兩人跟鹌鹑似的縮着,旁邊還站着鄒慕和另外一個人。

湊近了,江恪才聽見他們在說什麽。

“許導,我知道你這邊人手不夠,剛好我認識個做編劇的朋友,在界內名氣不小,正好把他介紹給你。”鄒慕溫溫和和地笑着,“這兩天的劇本修改,小方也出了力,許導看看效果如何。”

改過的劇本許慎重新看了,不可否認,是比之前好,但還沒達到能讓許慎滿意的效果。

鄒慕看起來是雪中送炭,但是,在重新修改的劇本裏,男二戲的數量幾乎與男一平齊,而且男二人設改得太讨喜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鄒慕是想搶番位。

許慎入行這麽多年,也不是沒被趁火打劫過,只是像鄒慕這種機靈而多變的,他倒是第一次見,也是挺新鮮,他微微颔首,沒說什麽:“行。”

“許導,我可是幫了您大忙。”見許慎收下人,鄒慕眉眼溢開抹柔和的笑,他貼近許慎,撒嬌似的,“許導是不是要好好請我吃頓飯呀。”

許慎不着痕跡躲開他靠近:“那是自然。”

因為躲避緣故,許慎往後退,站的時間久了,沒注意到身後是臺階,這麽一退,徑直踩空,他踉跄了下,身體朝後傾——

下一瞬,他後背抵上片寬厚胸膛,肩膀搭上來只幹淨修長的手,扶住他,懶散聲調從身後傳來:“許導,不是昨天才答應過我麽?”

氣息如同羽毛般拂過許慎耳後,許慎頓了下,站直身體,恰到好處地恍然:“噢,我居然給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鄒慕視線落在許慎肩膀上那只好看的手,快要溢出的雀躍往回收幾分,不過轉瞬,他甜甜地笑:“沒事,我們下回再約。”

乖巧又懂事,還貼心。

除了心思多一點外,簡直是标準小情人。

反派當初為什麽沒看上他,而膽大包天地敢去騷擾江恪呢?

看着許慎一眨不眨地看鄒慕離開背影,江恪心底不可遏制泛起股沖動,舌尖抵着下颔轉了圈,他将沖動壓下,喊了聲:“許慎。”

許慎收回視線:“你想吃什麽?”

他不太願意跟鄒慕單獨相處,以免他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跟江恪吃飯,性質就單純多了,他出現得還挺及時。

許慎可能是真把他當成來蹭飯來的了,江恪一時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但思極方才許慎戀戀不舍看鄒慕的眼神,江恪推測許慎或許就喜歡鄒慕那款。

長相清純,又會撒嬌,識時務,且會幫忙解決問題。

啧,會撒嬌了不起啊?

江恪看着許慎:“餐廳我訂好了。”

許慎點了下頭。

兩人并肩走着,準備去馬路邊攔車,江恪比許慎稍落後半步,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見許慎耳垂帶着點微紅,隐匿在烏發下。

那只耳朵,是方才江恪扶住他,說話的那邊。

江恪像是發現什麽有趣事情,盯着看了幾秒,唇角緩緩勾了下。

哦。

許慎的敏感地帶,原來是在這兒呢。

“許慎。”江恪加快步伐,走到他身邊,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麽剛才不答應他?”

許慎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這會兒難得有喘息餘地。

街邊大樹在地面投下剪影,與初上華燈相映,晚風輕拂,斑斓霓彩漫過天空,如同油畫質地。

他走在路上,放松地思考。

鄒慕幫他,是別有目的,他想搶江恪的戲,王銘信他,是因為他不想負責任,還想賺錢,白柔服他,是因為怕跟他撕破臉。

這麽對比起來,什麽都不圖的江恪簡直是小天使。

許慎偏頭看着江恪,越看越順眼,笑了下:“答應你了還不開心啊?”

許慎笑起來時,眼眸彎起,眼裏細碎光芒跳躍,唇角上揚,定格在個好看的弧度,仿佛只魅惑人心的狐貍精。

專門來勾人,故意撩撥。

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那笑如同漣漪般消散,可卻停留在江恪心間。

一秒,兩秒,漣漪化為洪流,久久不散。

“嗯。”江恪聽見自己聲音開口,“開心。”

這也太單純了點,這麽容易開心,随口說什麽他就信什麽,真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孩。

許慎漫不經心地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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