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許慎深吸幾口氣,幾乎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很缺錢?”
如果是這樣,他可以給他加片酬。
“那倒也不是,”江恪撥弄打火機機蓋,描述得更為清晰了些,“我只是,圖他的錢,之前聽說過他很多投資事跡,我很崇拜他呢,想跟他多讨教讨教投資知識。”
只是想讨教投資知識啊,那還好。
許慎剛才差點以為他是想……
他緩緩松了口氣:“這樣嗎,我答應你。”
江恪輕輕啧了聲,他收起打火機,站直身體,比許慎高了大半個頭。
他視線落在許慎身上,腦海裏閃過在樓梯上看見駱遠低頭幫許慎整理衣領,許慎害羞躲開那一幕,眼神逐漸陰沉,像是化不開的濃墨。
江恪伸出手,輕輕落在他衣領附近:“你這件衣服真好看。”
之前駱遠也有過同樣動作,當時他靠近他時,許慎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想讓駱遠離他遠點。
而現在,江恪靠近他,不知為何,許慎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仿佛生物的本能讓他察覺到危險,但這明明又很荒謬。
江恪對他很好,沒什麽心機,客觀來講,對他的威脅為零。
但許慎控制不住,連放松下垂的手指都微微蜷縮起來。
“你如果喜歡的話,”許慎盡量維持聲音平穩,“我把品牌發給你。”
“我就想要你身上這件,”江恪手指搭在他衣領邊緣,隔着層薄薄衣料,指尖仿若在直接觸碰他皮膚,“可以麽?”
對方什麽都沒做,許慎卻呼吸發緊,有個聲音在他耳邊一直喊,讓他快逃,再不逃就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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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慎率先受不住,匆忙答應:“……好。”
回到房間的江恪,看着那件條紋襯衣,臉上冷淡得一絲表情都沒有。
微信叮的響了聲,是許慎給他推駱遠名片,江恪盯着駱遠兩字許久,添加到通訊錄。
駱遠很快通過他好友,收到許慎囑托,他知道這就是個想學投資的小朋友,态度很好地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姓駱,駱遠,聽說你想學投資?】
江恪曬了他會兒,慢悠悠去洗了個澡,然後才回複:【是的,不過今天太累,改天再請教】
江恪發消息過去時,駱遠還在工作,沒有第一時間看消息。
等看見這條消息時,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他不便打擾人休息,回了個好的,又在聊天界面處理了幾條待回複的工作消息。
忙完後,他看見朋友圈那兒有紅點,順手點開,打算随便看兩眼,放松下就睡覺。
最上面那條是許慎發的朋友圈,風格簡潔利落,只發了張圖,是張晚安的表情包,下面很多人點贊回複,剛才加他的江恪也點了贊。
駱遠點進許慎朋友圈,想看看有沒有更多內容,然而他朋友圈設置了三天可見,能看見的內容只有那張圖。
駱遠有點失望地退出來,繼續往下滑,緊接着許慎的朋友圈上一條,是兩個小時前江恪發的朋友圈。
【江恪:你的外套很溫暖】
配圖是他對着鏡子的自拍,沒拍到臉,只有穿襯衫的半邊身體,襯衫微敞,線條分明,鎖骨很漂亮。
駱遠不感興趣地滑過,接着去看下面的朋友圈。
過了幾秒,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手指停頓兩秒,坐直身體,旋即又把頁面滑動回去,定格在江恪發的那張圖旁邊,他點開圖,放大。
襯衫領口有個熟悉的圓圈logo,藍細條紋,配純白色底。
這件襯衫看着好像有點眼熟……怎麽像是他下午給許慎買的那件?
駱遠:?
江恪拍完照就随手用打火機把襯衫燒了,非常舒适地一覺睡到天亮。
五天後,改好劇本的《蒼神》重新開機,這次開機陣勢不可謂不浩大,在這五天時間裏,許慎從頭到尾把劇組整頓了遍,定規矩,講章程,原本這段時間的相處,大家都以為許慎是個非常好說話,從來不會發脾氣的人,現在他們才發現,許慎雖然外表溫和客氣,但總有辦法讓你聽他的,他不跟你吵架,可你不得不服他。
于是原本懶散不配合的風氣盡數消散一空。
重新開機那天,風和日麗,是個再好不過的天氣。
因為資金到位,這回他們重新拍攝總算不那麽窘迫,該有的東西全都有,《蒼神》分AB兩組拍攝,A組拍文戲,B組拍武戲。
王銘和杜同跟B組,許慎跟A組,許慎這組只有鄒慕,其餘人全都在B組。
鄒慕在《蒼神》裏飾演男二號容想,這個角色跟他本人外在形象很貼,是個有義氣又很聰明的人,跟男主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又一起拜入師門修仙問道。
劇本被杜同改過後,和原著相差無幾,容想戲份恢複到普通男二标準。
今天要拍的戲是容想在比試大會上被男主葉簫誤解,以為他求勝心切,所以才用了歪門邪道,但其實容想并沒有,這只是魔界施加給容想的障眼法而已,目的是為了挑撥離間容想與門派間的關系。
但當時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出來,師門長老們大怒,喝令将容想關起來,好好調查此事。
容想被關在冰冷漆黑的小木屋裏,門外凄風苦雨,屋內半點光都尋不見,只有蛛網和雜草相伴,白衣少年被捆仙繩束在角落裏,渾身狼狽不堪。
而在此時,一道鬼魅般黑影從黑暗中踏來,并無實質身形,空中有聲音問:“這就是你所堅守的道義?”
少年不說話,抿嘴把頭偏向一邊。
“他們壓根就不相信你,”那道聲音繼續響起,貼近他另外一邊耳朵,宛如鈎子,想将他最深處的惡念勾出來,“小小障眼法都識不破,不分青紅皂白把你關起來,這是因為你對于他們而言沒有價值。”
少年眼神輕.顫,淩亂發絲散落在他頰邊,他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非常茫然,但轉而,他搖搖頭,把魔界之人的話給搖出腦海:“你說得不對。”
“來吧,來我們這邊,”那聲音遠離他,卻在四面八方響起,不斷蠱惑他,“你将成為最有價值的王,我們都崇拜你,尊敬你——”
少年閉上眼,想伸手捂住耳朵,可手被捆綁,他做不到,他沉默地念清心咒,想清楚一切雜念,然而,閉上的眼睫,緩緩泅出一抹濕潤。
“卡。”許慎喊停,看着監視器上的畫面,“燈光調一下,換成三號暗光,化妝師幫鄒慕補下妝。”
自他喊卡那一瞬開始,鴉雀無聲場面被重新灌入生命般活絡起來,工作人員上前收拾道具,幫鄒慕補妝。
剛醞釀完情緒,鄒慕緩了片刻,把情緒慢慢往回收,然後他走到許慎面前,小心翼翼地問:“許導,我剛才拍得怎麽樣?”
“辛苦了。”開機第一場戲就很順利,許慎心情不錯,唇角微微上揚,毫不吝啬表揚,“你演得很好,繼續保持。”
有人給鄒慕拿來椅子,放在許慎旁邊,鄒慕順勢坐下:“許導,我很喜歡容想這個角色,為了準備今天這場戲,我昨晚練習了半宿。”
道具組回收道具,開始布置下一場戲,有人過來問許慎下場戲的場面調度安排,許慎把畫的分鏡遞了過去,這才轉眸看向鄒慕:“這麽用功啊。”
鄒慕微微笑着:“努力才有機會被看見,我當小透明當久了,挺害怕一直不被看見。”
許慎中肯地給出意見:“你如果一直保持這種狀态,日後大火不是問題。”
“我相信我會有那麽一天,”鄒慕眼神帶着希冀,又很清澈透亮,像是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小溪,“同時我也相信,我能帶火容想這個角色,他的無奈,他的心之所向,他的悲傷和憤怒,我都能理解。”
能帶火容想這個角色麽?而不是容想帶火他?
許慎眯了下眼,沒有說話。
“我真的太喜歡他了,可能說這話有點矯情,但我覺得我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容想。”鄒慕慢慢湊近許慎,伸手拉住許慎衣擺,輕輕晃了下,聲音又軟又甜,“許導,給我個機會,我能把這個人再挖深一點。”
鄒慕繞了這麽半天,許慎終于聽明白他想幹什麽了。
——他想加戲。
不得不說,鄒慕深谙撒嬌之道,态度該軟就軟,肢體接觸該有就有,而且他的撒嬌,并不會給人油膩的感覺,反倒帶着大男孩的活潑陽光。
許慎有時候真的很佩服這種見縫插針的能力,但之前曾被鄒慕趁火打劫過,那時候迫于形勢,他不能直接把話挑明,而現在,許慎淡淡地道:“該是你的戲一場都不會少,不是你的,多想無益。”
這相當于直接告訴鄒慕不行,鄒慕頭次被如此直白地拒絕,還不留情面,他面上一白,捏住許慎衣擺的手指松開。
許慎站起身來,不經意間伸手拂了下衣角,語氣重新恢複溫和:“我這人吧,軟硬都不吃。”
說完後,他轉身離開。
但還沒走兩步路,有人急匆匆沖上前來,像是看救星般抓住許慎:“許導,不好了,B組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