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秋的午後，烈日依舊狂放。
小兔妖随宋音回家，沒走兩步，就熱出了一身汗。
她擡手用衣袖擦着汗，小聲嘀咕道：“好熱啊，為什麽人一定要穿衣服。”
宋音聞聲回頭看她，見她雙頰被曬得通紅，頭上又纏裹着遮耳朵的頭巾，頓時有些心疼。
“休息一下吧。”
她說着，找了一顆大樹腳，一把将小兔妖拉進了樹蔭。
即便是頭頂樹蔭，熱風仍然環繞。
剛涼快沒多久，小兔妖又開始淌汗。
“嗚嗚。”她伸手給自己扇風，無奈越扇越熱，只好巴巴瞅向宋音，“小白好熱。”
宋音垂眸，抓住她的手。
“唔？”小兔妖歪歪腦袋，似是不解。
随即而來一陣清涼，從宋音的掌心傳到她全身。
“好舒服。”小兔妖瞬間長呼一口氣，“差點，變成清蒸兔子。”
“清蒸兔子？”宋音挑了挑眉，笑看着她，“我倒還沒吃過清蒸的兔子。”
“唔，不好吃噠。”小兔妖認真地擺擺手，“會，汗很多。”
宋音登時忍俊不禁，把她拽近了幾分，又道：“若是以後覺得熱，就到我身邊來。”
小兔妖答應着點點頭，燥熱褪去不少，她也有了精神，問宋音：“冷呢？”
如果冷的話，可不可以也到大師姐身邊來。
“那我會給你多買些厚衣裳。”
宋音也沒法，她是單系水靈根，一點兒火靈根都不沾，着實沒有取暖的能力。
小兔妖倒也不失望，眼瞅着宋音的手，又忍不住靠近了幾分，小聲問她：“音叽，可以摸摸耳朵嗎？”
兩只長長的兔耳朵被壓在頭巾裏，實在熱得厲害。
宋音掃了一眼四周，确定無人，便點了點頭。
生怕被人發現，小兔妖的頭巾纏得很厚實，一連解了好幾圈才看到蔫巴巴的小白耳朵。
“熱成這樣？”宋音伸手戳了戳小兔妖的耳朵，不想她卻打了個顫兒。
“不，不能戳。”小兔妖鼓起臉，嚴肅道，“癢癢。”
兔耳是兔子身上除了尾巴以外最敏感的地方，這樣若有若無的輕輕觸碰，感覺好像搔進了心底。
“好。”宋音輕勾起嘴角，捏住小兔妖的耳朵，手心彙聚靈力，不出片刻，就見耳朵緩緩地豎了起來。
“叽嗚~”小兔妖半眯着眼，情不自禁地蹭到宋音懷裏。
不遠處，灌木叢裏突然冒出半個腦袋。
那人直勾勾地望着宋音和小兔妖，眼神不可思議地瞪大。
原來，大師姐帶回來的這個陌生女子是只妖怪。
來人眼珠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麽，忽地消失在樹林深處。
而她前腳剛走，宋音後腳就不動聲色地看了過來。
此刻小兔妖趕走了悶熱，正嚷嚷着要回家，擡頭卻見宋音目光如炬，盯着遠處。
她順勢望過去，可惜只看到幽幽綠林，沒有半點特別的地方。
“為什麽看樹？”小兔妖不明白地點了點宋音的肩膀。
“沒有看樹。”宋音言簡意赅，并不打算告訴小兔妖剛才發生在灌木叢裏的事情。
小兔妖信以為然，她還當是宋音發呆，便沒有追問，拉着她離開。
“小白。”宋音跟了幾步，驀地開口叫住了她。
“叽？”小兔妖聽見自己的名字，反射地回頭對上宋音。
“若是哪天我離開了門派，你願意和我走嗎？”宋音說罷，不等小兔妖回答，又着急補充，“蘊仙山靈氣充沛，我們也沒認識多久……”
小兔妖打斷了她，肯定道：“小白，只想和大師姐在一起。”
只要跟着大師姐，去哪裏也無所謂。
“為何？”宋音一頓，先前忘了問，小兔妖為什麽會幫她抄門規，上一世更是為她丢了性命。
“因為……”小兔妖深吸一口氣，“因為大師姐救過我呀。”
在她很小的時候，那會兒還是一只普通的、沒修煉成精的兔子。
因為偷吃後廚的菜葉，她被後廚大娘抓起來，挂在了飯廳門口。
猜測自己可能要命喪于此，小兔子害怕極了，嘩啦嘩啦直流眼淚。
不料等她再見到人時，對方卻不是面目猙獰的大娘。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宋音。
當時的宋音年紀還很小，可神态卻和如今一般，總是繃着一張臉，絲毫沒有半點感情。
“為什麽哭？”小宋音抹去她的淚，聲音裏帶了幾分探究。
“叽。”小兔妖怯怯地叫了一聲，眼淚流得更兇了些。
小宋音面無表情地打量她一陣，沒有再說話，而是解開了綁着小兔妖前爪的麻繩。
“去後山。”小宋音指了指後山的方向，随後便走出了飯廳。
小兔妖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想着逃命，趕緊溜出了蘊仙派。
再後來，她不斷吸收靈氣，修煉成精。
“大師姐，肯定，不記得。”小兔妖嘟囔着嘴，她之前在後山的時候就聽說大師姐心軟善良，常放生小動物和妖怪，又怎麽會記得她這只毫不起眼的小兔子。
宋音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太久遠的事情，她确實沒有這段回憶。
“可是，我每天都在偷看你。”小兔妖抿抿嘴，她身形小，極少被人發現，自打修煉成了精怪，隔三差五就朝蘊仙派跑，“有一回，你背着師祖在修煉場睡覺，還是我給你蓋的被子。”
小兔妖的修為不高，靠近宋音也不會讓她感到危險。
于是宋音也從未發現，自己身邊一直跟着只小兔子。
“師姐，一點都不好。”小兔妖說着說着，把自己說委屈了，不由瞪了她一眼，“現在才發現我。”
宋音失笑，一把攬過還在生悶氣的小兔妖，逗她：“不好，你還老跟着我？”
“唔。”小兔妖沉吟片刻，“那我，也不好。”
“哦？”
“眼神不好。”
“……”
宋音似是沒想到她家小兔妖還有如此伶牙俐齒的一面，一時有些錯愕，沒回上來話。
小兔妖卻是仰仰頭，一搖一擺地走開了。
與此同時，鳳瑤屋裏。
一個喘着粗氣的白衣姑娘剛說完話，便飲下一整壺水。
“你是說大師姐身邊的女人是個妖怪？”鳳瑤挑起眉，眼神落在來人身上，仿佛在确定她說的是否是實話。
“我可親眼瞧見了，哪有人的頭上會長兔耳朵啊！”
白衣姑娘肯定道，她就是剛才躲在灌木叢裏的人。
看見小兔妖的耳朵，她猛地想起前一刻同她在飯廳裏争吵的鳳瑤。
鳳瑤可是掌門之女，若是讨好了她，自己日後再也不會因為平凡不起眼而遭受欺壓。
“我就知道她不會是什麽好東西。”鳳瑤環抱着手，惡狠狠地說道，“妖怪就是妖怪，手段多得很，也不知道她究竟給大師姐施了什麽法術，讓大師姐如此對待我！”
“鳳瑤師姐，咱們蘊仙派一向和妖怪水火不容。”白衣姑娘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若是讓掌門知道此事，一定會将她逐出師門。”
“不行。”鳳瑤打斷她，“如此一來，大師姐也有可能被牽連。我一定要找到個法子，将她徹底趕出蘊仙派。”
白衣姑娘連着應和：“鳳瑤師姐說得是。”
“你叫什麽名字，哪個派系的？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鳳瑤揮揮手，直接把人留了下來。
“晚輩秋荔，多謝鳳瑤師姐。”
暗夜寂寂，窗外靜得吓人。
小兔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想去小解。
屋外卻傳來一聲啼哭，綿長婉轉，吓得她當即縮回了宋音身邊。
枕邊人小動作太多，宋音睜開眼，就見她的小兔子面色慘白，像是受到了驚吓。
“發生了什麽？”宋音給她擦去冷汗，錯過了剛才的哭聲。
“唔，音叽音叽。”小兔妖忙不疊掐了掐她的手，确認不是夢才道，“外面有鬼。”
“鬼？”宋音一怔，翻身下床，“我出去看看。”
“不！”小兔妖連忙抱住她的手臂，她可不想單獨留在房裏。
“一起出去吧。”宋音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沒事，就是閻王來了，我也能護住你。”
許是剛睡醒，宋音的聲音低沉溫厚。
小兔妖聽她說完，慌亂也消散不少。
聲音是從書房傳過來的。
宋音牽着小白，剛靠近書房，就隐隐看到屋內的橘色光芒。
光芒刺眼，伴随着哭聲的強弱，縮放不停。
宋音頓了半刻，一腳踹開門，橘光随之散盡。
書房內。
一個奶娃娃約莫只有半臂長，虎頭虎腦，頭頂長着一對犄角，坐在地上吮吸着手指。
看見宋音和小兔妖，它也不驚慌，反而爬到小兔妖腳步，高高舉起手，叫她“娘”。
小兔妖驚大了眼，下意識地抱起了奶娃娃，遲疑地看向宋音：“我生噠？”
宋音瞥見散落一地的龍蛋碎片，哽住了，算起來，小家夥的主人确實是她家小兔妖沒錯。
小兔妖見宋音不答，只好暗自打量了一眼奶娃娃。
奶娃娃的犄角剛長出來沒多久，摸起來還有點兒軟。
小兔妖捏了捏，感覺和自己的兔耳手感差不多，只是她的有毛，小家夥沒有罷了。
不過就算天生禿毛，依然是他們兔子一族的後生啊。
小兔妖肯定地抿抿唇，扭頭向宋音：“它一定是我的崽！”
宋音：“……”沒這回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兔妖：好可憐，一生下來就是個禿毛。
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