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葉亞格外心虛。

他覺得自己像是偷竊當場被抓,人贓俱獲。

葉亞忙不疊地解釋:“我……腳癢,就踢了一腳。”

門打開了,紀淮遠一言不發地走進去,推開玻璃門,他轉頭看向葉亞,道:“進來吧。”

葉亞細細環視了一圈周圍,書店被打理過了,看上去很幹淨,書架上的書依舊擺放得整整齊齊,邊上貼着分類标語,最左側的藤椅和桌椅也還在。

這幾年,葉亞偶爾經過這次都只看到大門緊閉,他還納悶了一陣,為啥店面還不轉租。

紀淮遠開了空調,調到24度。

葉亞正巧站在空調旁,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溜到旁邊去。

紀淮遠沒注意到,自顧自地去書架拿了本書,好整以暇地坐到藤椅上,他微微低着頭,露出修長好看的脖子,黑發與白皙的肌膚相襯帶來鮮明的視覺沖擊。

葉亞遲疑了一會兒,他坐到了以前的位置,看向對面的紀淮遠,紀淮遠卻只盯着書面,葉亞看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夾着右邊書頁的一角,他看書有時候很快有時候又很慢,看完一頁那手指就順勢一翻,眼眸移了過去,沒有一點停頓。

葉亞百無聊賴地再喝了口西瓜汁,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進來,明明那人只顧着自己看書。

“嘶——”葉亞倒吸一口氣,他有些反胃,可能這西瓜汁太稠了,葉亞皺了眉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不去動它。

葉亞調整了下坐姿,他幾乎半個身子都依在椅背上,頭更加暈了,眼皮也不住地往下耷拉,困意襲來,他想睡覺。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不困,身體卻脫力了一般,眼睛睜也睜不開。

葉亞雙手吃力地撐着椅子,努力坐直身體,他掀開眼皮,卻只餘了一條縫,就在這道縫中,還是看到了紀淮遠低垂的眼眸,他張了張幹燥的唇,“喂……”

紀淮遠聞聲擡起頭看向他:“?”

葉亞眼睛又睜不開了,他把手搭在額頭上,額頭一片冰涼,“……我不太舒服。”

紀淮遠看見葉亞慘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唇,又是沒有一點力氣的樣子,他想了想,問道:“中暑了?”

葉亞連點頭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想躺平,睡一覺就會好了吧。

紀淮遠合上書,起身過來探了探葉亞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了,指尖是一片冷冷的濡濕,葉亞已經閉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樣子。

“葉亞?”

紀淮遠矮了身子,手穿過他的背部和腿彎處,把他抱起來。

懷裏的少年很輕,幾乎毫不費勁就能抱起。

到門口時,紀淮遠要鎖門,他放下葉亞,葉亞還殘留點意識,但雙腳使不上勁兒,站不穩。紀淮遠只好一只手摟住他的腰部,左手單手鎖門。

鎖好門,紀淮遠幹脆背起葉亞,往最近的醫院去。

書店處在較為熱鬧的地段,走幾分鐘就是一家醫院。

葉亞昏昏沉沉地貼着紀淮遠的背,他能感覺到他是在紀淮遠的背上,并且腦袋蹭在他的脖子處,但他實在是虛脫了,他只想睡覺,他不明白紀淮遠為什麽要背他在烈陽下走,真是……傻逼啊。

葉亞短短卻又柔軟的頭發劃着紀淮遠的脖子,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有一下沒一下地撓着,紀淮遠眉心微蹙,他騰出一只手反手把葉亞的腦袋扶正,而後又繼續勾上他的腿彎。

葉亞從喉嚨裏發出一個含糊不清的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唔……”

沒一會兒。

葉亞的腦袋又歪了過來。

紀淮遠腳步稍稍一頓,似是無奈地嘆氣,任憑那短短的頭發在脖子上不住地蹭。

葉亞感覺要睡着了,意識沉沉浮浮,他隐約聽見紀淮遠在他耳邊說話:“葉亞,張嘴。”

葉亞沒動,随後嘴唇兩邊就被人捏住,他被迫張了嘴,一股子刺耳嗆鼻的液體滑進口腔,他嗓子被辣了一下,立刻咳了起來。

葉亞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什麽啊……好難喝——”

“藿香正氣水。”紀淮遠答,“你中暑了。”

葉亞被刺激地想吐,太他媽難喝了,想把胃裏的這個什麽水給吐出來。

紀淮遠看着他唇色恢複了一些,他開口問:“好一些了?”

站在一旁剛被搶了工作的護士這才微笑着說:“休息一下,記得用冷水敷下額頭和脖子,我等會兒過來測體溫。”

紀淮遠淡淡颌首,“謝謝。”

護士回以甜甜一笑。

葉亞又重新閉上眼睛,小聲說:“我中暑了啊。我還以為是昨晚沒睡好。”

紀淮遠搬來椅子,坐在床邊,淡聲道:“睡覺吧。”

葉亞低低“唔”了一聲。

葉亞一覺睡到了傍晚。

窗外天際布滿橘色的霞光,蛋黃般的太陽落了一半,細碎的光線照耀進來微微閃着金色。

紀淮遠站在窗外久久沒動,葉亞看過去,他颀長的身軀像是被暖意的黃給包裹,地板落下一道淺淺的影子。

葉亞拿開額頭上的毛巾,摸了摸臉,感覺睡了一覺舒服多了。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幾點了?”

紀淮遠聞言轉過身,他逆光站着,擡手看了眼時間,淡聲回答:“剛好五點半。”

葉亞聳了聳肩,他從床上爬下來,精神抖擻地原地蹦了兩下,“我沒事了。”

“嗯,知道。”紀淮遠說,“剛才護士來測體溫了。”

葉亞啧了一聲,“那你還不叫醒我。”

紀淮遠信步走過來,他清俊的面容一點表情也沒有,眼神平淡如水,就連語調也毫無波瀾,“你看起來很累。”

葉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低頭理衣服,邊說:“謝了啊。”

紀淮遠靜靜地看着他,等他理好衣服後,才叫他的名字:“葉亞。”

葉亞:“啊?”

“四年前,我是去參加了關于骨組織工程支架的科研,”紀淮遠說,“期間一直在忙實驗理數據,近段時間才結束。”

葉亞沒料到紀淮遠突然跟他解釋為啥離開的原因,他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立馬變得尴尬別扭起來,嘴角很細微地抽了抽,他暗暗斟酌用詞,但腦子裏亂得很,末了到嘴邊只吐出一個蒼白無力的詞:“哦。”

紀淮遠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認為此話題結束,便道:“嗯,那麽我解釋清楚了。”

葉亞嗤了一聲,他有些急地問:“那你為啥要不辭而別?都不來說一聲。”

紀淮遠一向平靜從容的神色突然有些微妙的變化,他輕咳一聲,稍顯不自然,“我忘記了。”

葉亞:“……”

這他媽都能忘?

發覺葉亞眼底寫滿了濃濃的“不相信”,紀淮遠輕嘆一聲,他不緊不慢地解釋:“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出門離開從來不需要道別,所以才沒想到這一點的。”

葉亞認真聽了,他微哼,“哦。”

這次的“哦”發音又重又響,尾音略微上揚,夾雜着輕輕淺淺不易察覺的釋然。

站在醫院大門口,葉亞頓住腳步,他想要告辭,但出來一路都在尋思着要怎樣叫紀淮遠,現如今他是不可能再叫淮遠哥哥了,但又找不到一個滿意的稱呼,無論是“紀哥”、“淮哥”、“遠哥”、“淮遠哥”,都讓他覺得怪異,難以說出口。

紀淮遠回頭看他,問道:“一起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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