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逐月邊走邊玩邊看,足足花了三日才抵達無盡林。
而在抵達無盡林之前,他就把馬車在前面的一個小鎮子上賣了。
這會江逐月穿一身淡青色的普通修士長袍,背着一個小包裹,十分不顯眼地出現在了無盡林前修士們駐紮的那片空地。
每次在無盡林開放之前,大宗門都會讓本派精英弟子在此結營留宿,以便無盡林打開之後,能最快最先搶到裏面的好機緣。
江逐月抵達之後四處掃了一眼,立刻就根據那各色帳篷上的紋樣分出了四大宗門的營地。
天劍宗的青色帳篷自然是最大的,其次便是凝香谷的紅色帳篷,風隐門的黑色帳篷和法相宗的黃色帳篷大小幾乎一致。
剩下還有不少零散的小帳篷,江逐月背了那日陸帷交給他的名冊,也全都認得出來。
這會江逐月眨了眨眼,便開始思考着應該挑哪個小帳篷一起去搭個夥——不少小門派是歡迎散修來搭夥的,交靈石就行,互惠互利。
而江逐月現在的情況也不适宜太招搖,萬一被人看穿就不好了。
就在江逐月選了一圈,正要選定一個專種靈草的小門派去交靈石搭夥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帶着泠泠涼意的氣場滲入到了這片平地上。
江逐月眸色一沉,不由得便回頭看去。
然後,江逐月便看到一個身着玄色長袍,背負長劍,足踏鯊魚皮長靴,以黑金束帶蒙眼的青年劍修。
那青年修士身形極為修長挺拔,宛如勁竹一般,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霜雪般的氣息。而他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更是如同剛出窯的瓷器,凝白中泛着一抹冷光,仿佛上了一層堅硬的釉。
江逐月知道,這種皮膚的光澤必然是煉體至少到了元嬰中期才能有的。
微微眯眼,江逐月心想:高手啊。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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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逐月此刻腦海中把陸帷先前給他的名冊搜尋了一遍,卻根本沒有找到一個關于眼前這位青年劍修的介紹。
所以……這人又是誰?
就在江逐月心中揣摩猜測之際,那青年劍修便已經徑直找了塊僻靜的空地,開始打坐。
江逐月見狀,不由得挑了挑眉——這人居然不怕髒?
然而接着觀察下去,江逐月的神色便愈發有些微妙了。
那青年劍修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即便是坐在地上,都不會沾染絲毫塵漬,而他打坐時,渾身靈光流轉,已經惹來了不少小門派修士的注意。
這樣的手筆,又不是大門派弟子,那……
江逐月目光流轉,正想過去試探一番,看這個無名高手是敵是友。
對面幾個小帳篷裏便走出來幾位年青修士,滿面殷勤的朝着那玄衣劍修的位置走了過去。
江逐月見狀,便緩緩停了步子,抱臂懶懶立在一旁,靜觀其變。
那年青修士都是來自小門小派,實力低微,如果能拉攏那個劍修入夥,必然是在搶機緣的方面多了一層依仗。
而這會江逐月早就想好了,若是那劍修真入了哪個小門派的夥,他就跟着入。
坐享其成才是他米蟲的本性啊!
然而——
“不用。”
“不必。”
“抱歉。”
淡淡的否認三連傳到江逐月耳中,江逐月不由得有些遺憾地摸了摸耳朵。
那幾個年青修士被拒絕了,神色赧然,但遲疑了一下,也不敢多說,只能默默退回到自己的帳篷裏去。
江逐月見狀,不由得眨了眨眼,過了片刻,他不動聲色地一笑,提步走了過去。
青年劍修仍是在打坐,黑金色蒙眼束帶下露出的五官冷漠而清俊,鼻梁修挺,薄唇微淡,下巴的線條都異常優美。
只是,他的皮膚太白太冷,他的氣場更是宛如霜雪一般沉凜,渾身都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比晏晏那個真病人都更不像活人,江逐月暗中腹诽。
然而這會江逐月笑了笑,卻主動在那青年劍修面前坐下了。
他也開始打坐。
江逐月剛擺好清心訣,便感覺到對面的劍修應該在透過那層蒙眼束帶打量他。
他心中暗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靜靜開始運氣。
而那青年劍修打量了江逐月一會,似乎也閉上了眼,重新開始修煉,不再理會外界。
江逐月照舊三個小周天,一個大周天,打完坐,他又默念了一回太上感應篇,便從儲物袋裏掏出零嘴,開始吃。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江逐月出身名門,家教向來極好,食不言寝不語這一點更是在日常生活中貫徹到了極致。
這會他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在江逐月吃完半袋鹽津桃脯,兩塊天山牦牛肉幹,半瓶波斯葡萄酒之後,那劍修終于忍不住,冷冷開了口。
“小聲些。”
江逐月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卻又露出無辜的表情道:“打擾到兄臺了?那可真是抱歉。”
玄衣劍修一言不發,默默起身,走到另外一旁,重新尋了塊地方打坐。
江逐月眨了眨眼,繼續跟過去,坐在了那玄衣劍修對面。
玄衣劍修:?
而未等玄衣劍修開口,江逐月便神情自若地笑道:“在下覺得兄臺修煉時的神意極佳,頗有凝氣入神的典範,坐在兄臺面前打坐都愈發靜心了,所以在下忍不住想多觀摩一番,兄臺不會介意吧?”
那劍修沉默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随着那劍修沉默的時間越長,江逐月心中便知道自己勝算越大。
果然,那劍修沉默了許久,最終淡淡道:“你随意。”
江逐月露出一抹得逞的竊笑,拱手道:“多謝兄臺。”
劍修沒有再答話。
而這時,那幾個小門小派的修士見到江逐月和那劍修的情狀,心中忍不住便是羨慕嫉妒恨。
早知如此,方才他們也該多纏着那劍修幾分的。
現在被人捷足先登,他們倒也不好去驅趕江逐月,只能看着眼饞了。
·
很快,便到了入夜十分,進入無盡林的通道即将在第二日清晨開啓,所以這一夜,大部分修士都不太睡得着。
許多修士也沒有心情打坐,就從帳篷裏走出來,與相熟門派的修士閑聊。
“前夜我收到了百曉生的寅月的江湖風雲雜談,又有一樁新事!”
“快說來聽聽!這些日子在這可算憋壞了。”
“那風雲雜談上說,天劍宗的霄河君退婚江逐月,不是因為瞧不起江逐月和江家,而是因為……霄河君不行!”
“霄河君不行?真的假的?”
“千真萬确,那風雲雜談上說自從那日天劍宗派人去江家賠禮之後,江家竟然一點怒氣都沒有,江家主第二日便花了重金,命人私下去尋找溫陽補腎之方。若不是為了霄河君又是為了誰?”
“說的也是,畢竟江家主都未曾再娶,江逐月又是天陰之體,用不上那等方子。啧啧啧……如此說來,那霄河君還真是沒福氣啊。”
“可不是麽?江家家財萬貫,江逐月又是雲州大陸第一美人,雖然本人境界太低,但他一個天陰之體那可頂得上數百個尋常爐鼎,能有這樣的親家和道侶,還有什麽可求的?”
“就是就是——”
江逐月聽着衆人的議論,心裏簡直要笑出聲來。
陸帷的動作太快,這下子,只怕整個雲州大陸都知道霄河君‘不行’了。
就在江逐月聽得津津有味,都忍不住想要前去悄悄插個嘴的時候,一聲冷哼和一個強勢的威壓鋪天蓋地朝這邊傾瀉了過來。
江逐月眉頭一皺,立刻用內息護體,饒是如此,他鬓發和衣袍被那勁風掃過,仍是微微亂了。
而其他幾個毫無防備的修士則是直接被那威壓震得東倒西歪,開始罵娘了。
緊接着,一個冷淡,卻讓江逐月十分熟悉的嗓音響了起來。
“諸位道友這麽在背後議論天劍宗的私事,是覺得我們天劍宗弟子好欺負麽?”
哦豁?
居然是蕭寒的崇拜者,天劍宗排行第四的孟九思啊。
江逐月面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心想:打起來,打起來!
而那幾個被威壓震得東倒西歪的修士,一見孟九思,頓時有些心虛。
孟九思性格潑辣冷漠,最不留情面,這會那幾個修士對視一眼,便慫了,讪讪道:“我們也不過是聽個新鮮,并未曾當真的,也不想對霄河君有半分不敬,孟道友切莫計較啊……”
江逐月:……
這也太慫了吧?
就在江逐月心生不滿之際,那孟九思又冷笑一聲道:“大師兄退婚是因為他心向天道,不願被凡俗羁絆,又豈是你們說的那般不堪?”
那些修士們滿頭冷汗,連聲稱是。
“至于江家,說句不敬的話,我孟九思從未覺得我們天劍宗首徒,雲州大陸第一弟子配不上江家。是他們江家高攀了才對。”
江逐月眉頭瞬間皺了皺。
而孟九思這會嗤笑一聲,又道:“至于你們所謂的天陰之體,對于我們大師兄而言也不過是俗物罷了,他無欲無求,心懷高遠,瞧不上,也用不着。”
那些修士們垂着頭,神色蒼白,只能諾諾附和。
江逐月:……
他招誰惹誰了?霄河君退婚關他屁事,怎麽還拉踩上了呢?
寶寶無辜啊!
而孟九思說完這番話,看那場中修士無一人敢反駁,唇邊勾出一抹輕蔑笑意,正想轉身離去,忽然,一股勁風襲來——
誰也沒有料到那位一直沉默的劍修會出手。
而劍修這一招有如疾風閃電,孟九思正想拔劍抵抗,卻已經被那勁風給掀翻在地,直接摔了個大馬趴,濺了滿身滿臉的塵土。
孟九思:!
孟九思猛地起身,眸中恨意如刀,狠狠的就朝那劍修處瞪了過來。
可他沒料到,自己此時的臉上已經被灰土沾染得狼狽萬分。
回過頭來,正好跟江逐月對上,江逐月見狀,怔了怔,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