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硬剛
陳越前往二樓換衣間換下白大褂。
醫院有規定不許穿白大褂去食堂吃飯,怕傳染,只是每天一來一回脫衣服實在太麻煩,加上他們醫院食堂是內部食堂,跟患者的食堂分開,很多醫護人員也就偷懶。
醫生換衣間在二樓走廊頂端,中午往往人不多。
陳越把白大褂疊好放在櫃子裏,鎖上門,剛走出門口,就聽見不遠處傳來聲音。
“陳越是不是喜歡撿別人剩下的?”換衣間斜對面是廁所,何醫生和羅醫生像是剛上完廁所,站在鏡子前洗手,何醫生低頭說,“我之前還跟那個邬雲雲相過親,不瞞你說,我都沒看上她。”
“是嗎?”羅醫生接腔。
“一看她就不是什麽好姑娘,相親的時候什麽都敢問,聽她跟陳越談戀愛,我都老吃驚了。”何醫生輕笑,“這樣的女孩,玩玩可以,但絕對不能當結婚對象。不過我也沒想到,陳越這麽快就跟人好上了,有些人表面上無論正經,背地裏指不定多好色呢,碰到個漂亮的,沒忍住,結果反被對方套牢了吧。”
何醫生擦完手,回頭:“要是他們很快就結婚,那就一定是未婚先孕,說不定陳越還會當個接盤俠。”
話音剛落,他赫然發現陳越站在走廊對面。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何醫生尤其如此,臉一陣紅一陣白,年長的羅醫生也有些,但他幸虧自己沒有多說,這時候反而哈哈了兩聲:“陳越,你也在啊。”
陳越沒理他們,徑自往前走。
醫院裏的流言蜚語很多,尤其在他被通報批評值班帶新女朋友去醫院後。
跟王瑤分手,接着帶女朋友去醫院,醫護人員繁忙,大部分都住在醫院旁邊,也就那麽一家大超市,晚上購物,偶爾會碰見他跟邬雲雲。
于是,事情的脈絡很快被“傳”出來。
陳越疑似跟王瑤戀愛期間劈腿,導致王瑤提分手并辭職,沒過多久,他就跟女方同居,并色膽包天把她帶到醫院值班室裏。
經過多方輾轉,連別的科室都有傳聞,現在陳越已經不知道這件事已經被添油加醋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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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越并不介意別人怎麽說,渣男或者劈腿,花心或者惡心,他都不會回應什麽,的确有錯在先。
更何況,他現在很幸福,別人的流言蜚語影響不了他。
只是他們這樣說邬雲雲……就很不愉快。
陳越回到家,打開門。一股香噴噴的菜香,撲面而來。擡眼望去,桌面已經放好四樣飯菜以及兩碗白飯,視覺上豐盛而美味。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邬雲雲抱着嗚嗚坐在沙發上。
“驚喜。意外。”陳越回答她,總之,他一望見邬雲雲就心情好,連帶着只要回家心情就很好。
“來,嘗嘗。”邬雲雲起身把筷子遞給他。
陳越接過,站在桌邊,吃了一口:“還不錯。”
也許是因為他對她抱的期望太低,此刻,竟是真的覺得不錯。
色香味俱全說不上,辣椒明顯炒焦,空心菜葉子沒摘掉,軟趴趴糊成一坨,但至少菜原本的味道還在。
可以了,陳越對于邬雲雲的要求就在這,不需要她更進一步。
“那是。只要我認真做,沒有什麽做不好的。”邬雲雲驕傲,“我今天還種了倆棵新的月季呢。”
邬雲雲牽着他的手,帶他來看新種在花盆裏的月季:“今天上午挪進去,至今沒有枯萎的跡象,而且花骨朵開了一點,我覺得它活了。”
“哪來的?”
“小區裏的阿姨給我的,她們人還蠻好的。”
陳越笑,他倒是不知道邬雲雲能跟小區老太太混熟,低估了她的魔力。
見花盆裏有翻起的種子,陳越問:“這是什麽?”
“早上吃剩的西瓜籽。我放在裏面看能不能長出西瓜。”
“就算長出西瓜,這個花盆也種不下。”
“那又怎麽樣?只要能活,我就給它遷出一個更大的空間。只要它敢長,我就敢做。”邬雲雲喜滋滋,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陳越再次笑,伸手用力揉了揉邬雲雲的腦袋。
“幹什麽喲?”
“想揉揉你。”
“別揉了,吃飯。”邬雲雲拿下他的手,帶去飯桌邊。
飯菜都已經放好,兩個人入座。
嗚嗚早就吃過了,在陳越來之前,邬雲雲就給它吃了雞胸肉。
這時候,見到他們吃飯,還是上蹿下跳。
兩個月大的小狗不能吃人類油鹽過重的飯菜,原本是不打算給它吃的,但嗚嗚饞的緊,不停地嗷嗚嗷嗚,漆黑的眼珠漾着亮光,可憐巴巴極了。
邬雲雲望了眼,桌上還有清淡的蓮藕排骨,便夾了塊肉,用清水涮掉鹽,小心地撕肉條,等涼了再給它。
嗚嗚吃得虎虎生風,異常喜歡,迅速吧唧嘴吃完一條,馬上前爪搭在邬雲雲腿上,眼神晶晶亮,示意吃了還想吃。
邬雲雲無奈,只好一直喂它,并時不時拍拍它的頭,聲明“這是最後一條”。
陳越就坐在對面,她卻視而不見。
以至于陳越真的不知道,邬雲雲到底是為自己,還是為嗚嗚做的這頓飯?
不過他想,以後要是邬雲雲生孩子,大概也是個寵愛孩子,容易跟他混成一片的媽媽。
回來後直接吃飯,吃完飯也不過十二點四十,算是比較早,邬雲雲主動收拾碗,今天她格外勤勞。
天氣越來越溫暖,人在中午容易産生困意,加上陳越今天很早被吵醒,的确有些疲乏。
邬雲雲洗完碗出來,見陳越坐在沙發上揉脖子,便伸手過去幫他:“怎麽了?”
“頸椎有點僵硬。”陳越說。做醫生常常一場手術下來三四個小時全程低頭,脖子沒問題是不可能的,今天一直有點不舒服。
邬雲雲略有些涼的手指在他的後頸捏兩下:“這樣好些了嗎?”
“好些了。”她的力氣不大,手指頭小小的,按着卻很舒服,陳越閉目享受。
“明天我休息,帶你去買點衣服吧。”馬上換季,邬雲雲帶的衣服不多,陳越想給她買點裙子之類的。
“好啊。”邬雲雲也沒客氣。
捏了會兒,陳越拿過她的手,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別,剛洗過碗,還有洗潔精的味道。”
“沒事。”陳越說。
他喜歡邬雲雲,不因為她經歷過什麽,她會什麽,而在于她的天真、嬌俏和熱情。
她很可愛,雙重意義上的可愛,讓人放松,讓人快樂,也讓愛她的人,願意付出——她知道別人的好,也體諒別人的辛苦,否則今天不會這麽溫柔。
這樣在他疲憊時,站在他身後。
陳越閉目養神了大概半個小時,就要出門去上班。不過這半個小時對他來說不算短,相反,他覺得很充足。
上班前,走到玄關,見邬雲雲抱着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很安心。
外面的世界已沒有什麽再足以撼動他,他已找到幸福所在。
下午德國慕尼黑工業大學附屬醫院骨科醫生來院開交流會,骨科醫生除了當值的基本都要參加。
陳越來的路上跟羅醫生在樓梯拐角碰見,羅醫生專程湊到他身邊解釋了一回:“那個陳越,你別介意,何醫生這個人就是有點兒口無遮攔的……你也知道,他有點嫉妒你。上個星期前,你不是還被副院長誇獎了嗎?他就不太高興。”
“你知道這人啊,你一旦表現得太過優秀,他就心裏容易不平衡——”
陳越往前走,一直沒怎麽搭腔。
見陳越沒說話,羅醫生也就沒再繼續,拍拍他的背:“都是同事,別往心裏去哈。”
前方有人三三兩兩過來,羅醫生便笑臉相迎去開玩笑了。
陳越只是不參與八卦,但他并不傻。
何醫生花心濫情虛僞剛愎自用,羅醫生拉幫結派煽風點火老混子,他心裏都很清楚,除了維持表面上的客套,他從來不跟他們深交。
會議上,做病歷交流的Erwin醫生播放幻燈片,站在臺前提出問題:“這位中年女性40歲。車禍致右膝腫脹,疼痛,入院後經過X—RAY,3D—CT,診斷為:右胫骨平臺骨折。按Schatzker分型,這應該是什麽型?”
何醫生坐在會議長桌的右上角率先回答:“應該是3型骨折。”
Erwin醫生:“還有嗎?”
陳越認真觀察後回答:“3型骨折是外側平臺骨折平臺中心塌陷,但這例病人外側平臺前方沒有骨折,後方劈裂,塌陷也是在後外側,按Schatzker3型分有點勉強,應該更偏向後外側柱骨折。是4型。”
這位Erwin醫生認真望了眼陳越:“對的。Schatzker分型 4型,骨折線經外髁,屈曲內翻損傷,股骨髁旋轉導致後外側塌陷……”
五十分鐘後,分享結束。
接下來由他們骨科副院長帶來訪的外國骨科醫生參觀醫院,其餘醫生随行。
Erwin醫生參觀到病房,何醫生馬上到最裏面的一個床鋪,殷勤地問他診治的病人情況,病人有點茫然,但見這麽多人圍觀回答得也很客氣,不停地感謝醫院和醫生。
Erwin醫生點點頭,也沒參觀太久,便要去下一處,何醫生表現完,剛想跟上去,臨床有個病人喊痛,何醫生馬上說:“副院長,病人有事,我留下來診斷,待會兒跟上去。”
羅醫生跟着說:“我也留下來。”
副院長點點頭沒說什麽,帶領着其他醫生,簇擁着德國來賓們一起走出病房門。
除了他們,陳越也自動留了下來。
病人是個四十多歲的農民,從高樓掉下來,胫骨骨折,前一家醫院術後感染,前兩天轉到他們醫院重新做手術,陳越認真聽,并查看,對方其實不過是心理作用而已,并沒有什麽大問題,手術愈合情況很理想。
跟他說一陣,病人很快就被安撫了下來,躺回病床上。
病人妻子做生意,孩子上學,沒有人陪床,陳越把被子給他蓋好。
站在旁邊的何醫生全程不屑,他對剛剛在交流會上對陳越搶了自己風頭不爽,此刻也就一直站在病床邊沒說話,好像因為病人喊疼就立刻申請留下來的人不是他。
“你之前有句話說錯了。”陳越突然直起身,對着何醫生說,“并不是你沒看上邬雲雲,而是邬雲雲沒有看上你。”
“她之前相親只是出于好玩,還把所有相親對象建成‘中國魔幻男性’組,每天圍觀對方的朋友圈。我之前還不明白為什麽,現在有點明白了。”陳越語氣輕描淡寫,“你們的确是有點好玩。”
何醫生:“……”
陳越說完,直接離開。
整個病房驟然靜悄悄的。
連羅醫生都有點目瞪口呆,今天陳越,有點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