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7

007

不列颠之心//

“燒了。”

**

那是光。

綱吉花費了好些時間,才想起自己方才在做什麽。

在開始這場“探險游戲”的時候,Xanxus曾經阖着眼,同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喂,小鬼。”青年說道,“無論遇見什麽,只要看不順眼,燒了就是了。”

說這話的青年與綱吉對他的初次印象想吻合起來,綱吉雖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卻還是重重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因此看到那個孩子絕望的、求救的眼神的時候,盡管直覺在叫嚣着危險,綱吉卻還是邁開了腳步,自願向着深淵走去。

那個人在求救。

是發生了什麽嗎?如果發生了不好的事情,那麽就如Xanxus哥哥所說,燒掉就好了吧。

這樣想着的孩童沒有半分自己已經被帶壞的知覺,反而因為有了解決事情的方法、有了能夠解救那個求救的孩子的方法而雀躍起來。

于是在那帶着血腥味的光升騰起來的時候,在不詳的風将他包裹的時候,綱吉按照老師的教導,引導出了自己體內的火焰。

焚燒吧焚燒吧,将一切都焚燒殆盡,剩下的就只餘純粹。

于是風生光起,陣中未成形的靈魂伸出手,擁納這個本該成為自己祭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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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吉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能夠聽到斯庫瓦羅的聲音,卻無法回應。再過一會,連那聲音也離他遠去。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一瞬又像是很久,眼前的黑暗被光破開,聲音打破了靜寂,突入到他面前。

首先聽到的是鳥鳴,清脆的鳥鳴伴着晨曦的清光傳入,綱吉眨眨眼,被身前什麽東西拖動的聲音吸引。

他低下頭,是一個乘着食物的盤子。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而後說了些什麽。

綱吉轉過頭,這才發現自己身邊坐着一位女性。她有着一頭如綢緞一般絲滑高貴的金發,如湖水一般湛藍的藍瞳,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裙,帶一面罩住半張臉的黑色面紗。

這是從未見過的人。綱吉能夠如此篤定,卻很難對這個陌生人升起警戒之心。

他想了想,歪了歪頭,釋放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然後那位看起來有些憂愁又有些嚴厲的女性,就瞬間猛吸一口涼氣,露出了沢田家光一樣的表情。

诶?綱吉乖巧地眨了眨眼,等待女性緩和過來,給她貼上一個“爸爸一樣的大姐姐”的奇怪标簽。

等了一會,女性緩和過來,喂着綱吉吃完不知道是三餐中的那一餐,便領着綱吉,坐在一處花園之中。

站起來的時候綱吉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哪裏不太對勁。他站起來就摔了一跤,但難得的沒有哭泣,只是愣愣地看着比起記憶中大了不少的手掌,腦袋上如果有氣泡的話,定然已經緩緩打出了無數個問號。

發、發生了什麽?!綱吉變大了嗎!

綱吉小小的腦袋轉的飛快,迅速想到了奈奈媽媽講過的無數個睡前故事之一,愛麗絲夢游仙境!愛麗絲一覺醒來變小,喝了寫着“吃掉我”的藥水和小蛋糕之後變大變小,那綱吉剛才也吃了東西……也就是說,綱吉變成大人了!

這樣的發現讓男孩子傻乎乎地笑了起來,趴在地上盯着手上的傷痕,咯咯笑個不停。

但他很快樂,另一邊目睹了這一切發生的人就不這麽快樂了。

有着一頭燦若朝陽發色的女性蹲下身,将少年攙扶起來,娴熟地拍拍他的頭,塞了一塊甜甜的大概是糖的東西給他。

綱吉拉着她的衣角,原本想說什麽,但發現二者的語言似乎并不想通,只能讪讪地閉嘴。

最後他們坐在了花園之中,女性為綱吉讀了一本畫冊,而後将他輕而易舉地圈在腿上,例行一字一句教起自己的名字。

“姐——姐——”

在外有着魔女這樣的惡名的魔術師沉着眉眼,指着繪本上的單詞又指着自己,一字一句教導幼弟,“我是姐——姐——。”

綱吉歪着頭,他依舊無法聽懂女性的話,但大概也能明白她或許是在教導自己她的名字。

于是金發棕眼的少年張張嘴,臉上還帶着孩童的稚氣與天真,跟着長姐描摹那個曾經在無數個如這個下午一樣的時間描摹過的單詞。

“姐——叽——?”

那被又敬有怕稱為魔女的女性的手顫抖了一下,那雙蔚藍的瞳波光粼粼的海水,她顫抖着握住綱吉的手,繼續一字一句描摹:“是姐——姐。”

綱吉感受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的顫抖,想了想或許是這個大姐姐怕冷,于是另一只手握上去,鹦鹉學舌一半跟着說:“姐姐?”

那雙向來淩厲而涼薄的瞳瞪大了,摩根勒菲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幼弟,那個因為巫女的咒術而心智永失的孩子,在男孩子因為疑惑而歪了歪頭,再度叫出“”姐姐?的時候抛下矜持,就這樣重重擁抱上去。

“是姐姐哦。”她聽到自己向來穩重的聲音帶了顫抖,竭力不讓自己失音,“是茲納的姐姐。”

**

這是一個普通的冬日。

但對于大不列颠的民衆而言,或許卻并不那麽普通。

其中至關重要的一點,便是他們大不列颠迎來了新的王。

拔出石中劍的天選之子,他和善、寬容、溫柔、強大,他是騎士守則的代名詞,是大不列颠的新王。

他的名字是亞瑟。

亞瑟·潘德拉貢。

而在王城之中,還有兩位數一數二的大魔術師守衛在王身邊,聽從王的派遣。

其一是魔術師梅林,是從尤瑟王在時便一直輔佐着王的大魔術師;而另一位則名為摩根勒菲,是先王的王女,雖還是個少女,卻已經成為了數一數二的、與那個梅林其名的魔術師。

當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人們更願意稱呼她為——魔女。

而最近,即使是最不對盤的梅林,也感受到這位不列颠的魔女身上或許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畢竟——

“笑了呢。”

“沒錯,笑了呢。”

“還是不帶算計也不是嘲諷地笑了呢。”

“……可怕。”

在不列颠的王城、卡美洛的王都之中,如此的對話不斷發生。在各色目光注視下行走的魔女一掃往日的陰沉,連帶着腳步都散發出了青春的氣息。

等等青春……?

某位注視着魔女的大魔術師摸摸下巴,将自己即将猝死在公文中的弟子拎了出來。

“亞瑟亞瑟聽我說,摩根殿下她呀,似乎戀愛了哦!”

……哈?

**

不列颠的魔女、卡美洛的王女,摩根勒菲·潘德拉貢殿下戀愛了!

這個謠言如果實在平時興起,根本不會有人相信。畢竟那不是別人,而是那位陰郁的、冷漠的、說是心狠手辣也不為過的魔女。

但在無數人見證了向來早到晚退的王女殿下在日中從王的宮殿匆匆離開,直到第二天王規定的上班時間才慢悠悠地趕來。

在見證這一切之後,那個原本被當做笑話的猜測當真從人們心底浮現起來。

難、難不成當真如此?大不列颠的魔女戀、戀愛了?!!

在流言猜測紛紛之際,有的人就已經扯着亂七八糟的借口,前往摩根勒菲的城堡拜會。

那是綱吉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亞瑟王。

在後來學到這位王的傳說的時候Reborn只用了短短幾句話帶過,但綱吉卻突兀地想起幼年的這段經歷,回想起記憶中那位亞瑟王的身影。确實是高潔而謙遜,悲憫而溫柔。

但現在他只不過是一個變大的“愛麗絲”,被名為“姐姐”的人圈養在高塔之中。

亞瑟是他見到的第一個“外人”。

而對于亞瑟而言,這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名義上的“哥哥”。

早在他來到卡美洛之前,就從老師梅林口中得知了這位“兄長”的存在。

據說那是魔女摩根唯一的軟肋所在,是她雙生的弟弟,因為巫女的詛咒而心智全失。故而雖然有着一副少年人的皮囊,實際上卻連孩子都不如。

不過這些都只是從梅林口中聽聞的,事實上,雖然他已經來到王都好幾個月,卻還從未見過這位王兄。

茲納·潘德拉貢。

亞瑟站在對自己從來懷抱毫不吝惜的惡意的王姐的城堡前,就差說一句“嗨呀我走累了我們回王宮吧”這樣小孩子一樣任性的話。

被師長教導得謙遜而自信的少年人少見的有些忐忑,在做足了深呼吸之後伸出手,說明來意經由侍女引入。

穿過長長的回廊進入房間,入目的首先是鋪滿了的地毯,柔軟而溫和,奢華到令王也有些咋舌。

摩根勒菲坐在會客廳,少見的穿着寬松而柔軟的白色長袍,不知是否是衣物的作用,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要溫柔不少。

——簡直就像是沒什麽不明生物代替了一樣。

雖說如此,只一開口,還是能從那嘲諷的語氣中認出這就是摩根勒菲·潘德拉貢本人。

慣常的一通明怼暗怼(亞瑟:???)下來,亞瑟有意緩和氣氛,于是話鋒一轉,轉向近日的謠言。

“說起來,最近王宮中傳出了流言……”

話還沒說完,就被揉着眼睛進入會客廳的少年打斷。

亞瑟吞回流言後“您似乎有了戀人”的字句,眼見着如出鞘利劍一般的魔女收斂氣勢,娴熟地拉着少年坐下。

“什麽?”

不知是否是亞瑟的錯覺,魔女說這句話的時候聲調莫名柔和了不少。

亞瑟還沒來得及問這少年的來歷,就見少年轉過頭,眨巴眨巴眼,蜂蜜從那雙棕色的瞳中流露出來,帶着令人欣喜的甜。

“姐……”茲納——或者該叫他綱吉,會想着近日姐姐教會的單詞,東倒西歪地湊出破碎的稱呼:“姐……哥”

姐哥是什麽鬼啊。

還是第一次被這樣稱呼的亞瑟哭笑不得,卻見向來要求極高的魔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茲納真棒,”摩根道,“再叫一次?”

亞瑟做出心不在焉的模樣,卻也在暗搓搓關注着少年。

“叫姐——姐。”

诶等等叫他的話怎麽也該叫哥哥吧?

這樣想着的王看過去,就見魔女全然忘記他的存在,甚至将方才的那句話都一并接過去,當成呼喚她的話語。

這樣的行為讓亞瑟有一時的哭笑不得,不過這樣一看,就确鑿了少年的身份。

——茲納·潘德拉貢。

只是一念出這個名字,就有名為血緣的溫熱在心中流淌,連帶着近日因戰争而起的郁氣都消磨幾分。

亞瑟看過去,正巧也撞上綱吉扭過頭,湛藍的天空融進凝脂,是技巧最深奧的魔術師也難于重現的美景。

綱吉眨眨眼,對這個少年很有好感。

這份好感來的并不突然,畢竟雖然語言并不想通,但綱吉也已經差不多理解到摩根是自己的姐姐這一事實,而眼前的少年又有着和摩根姐姐極為類似的氣息,那麽或許也是家人。

于是那句無師自通的“姐哥”就脫口而出,雖然有些小小的纰漏,單看摩根的反應,或許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唯一困擾綱吉的就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明明應當叫這個少年“哥哥”,為什麽姐姐還在不厭其煩地教自己說“姐姐”。

難、難道,這個“哥哥”其實是穿着“哥哥”衣服的“姐姐”噠!

頂着一具少年殼子的男孩呆毛抖動了下,想了想放開摩根的手,往亞瑟那邊走去。

綱吉在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就學會走路了的。但現在,年幼的靈魂被粗暴的塞進過大的殼子,連帶着行走也算不上流暢,帶着幾分嬰兒樣的蹒跚學步。

而在亞瑟看來,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來的王兄簡直是可愛極了。

雖說按照年齡而言,是茲納略大他一些。但要從心智看的話,怎麽看都是他更年長。

也就是說,他是兄長。

莫名的屬于兄長這種生物的責任感湧動上心頭。亞瑟站起身,牽孩子一樣牽住綱吉。

針紮一般的視線霎時就刺在了大不列颠的王的手上。

亞瑟側過身躲過魔女的逼視,那只軟乎乎的、明顯小于同齡人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的時候,自心底發出一陣嘆息。

從小被寄養在鄉下、身邊幾乎都是比自己大的兄長的亞瑟王,在這個時刻終于領會了為何向來不假辭色的、比大多數男性還要冷硬的摩根會在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整個都軟和下來。

他拉着綱吉,也開始教他自己的名字。

不過首先:“哥——哥——”亞瑟王和善地教導比自己大的小弟弟,“摩根王姐是姐姐,我是哥——哥——”

遠遠坐在一邊時刻關注着綱吉、卻因為在死敵(?)面前不得不保持儀态的摩根在心底冷哼一聲。

不,你只不過是個弟弟罷了。

大不列颠可以稱得上是最尊貴的二人組陪着綱吉一直玩到擁有着孩童作息而疲倦的綱吉揉揉眼睛的時候。

擁有着少年外表的少年內殼不過是個幾歲的孩子。而說實話,像綱吉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還在活力最旺盛的時候,因此被引到房間的少年并未立刻入睡,而是眼睛亮閃閃地看向摩根。

大不列颠的王女輕咳一聲,左右看看見糟心的亞瑟沒跟上來,便娴熟地拿起一本繪本。

睡前故事。

綱吉雖然不大聽得懂故事的內容,但無疑姐姐在這個時候是最溫柔的,甚至與記憶中的母親也能重合起來。

因此毫無疑問的,綱吉愛上了睡前的這個故事活動。

雖然綱吉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來到了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直覺地,他能夠察覺到摩根并非什麽壞人,雖然侍女們似乎對她頗為避諱——但Xanxus哥哥在彭格列也是這樣的待遇呀,可Xanxus哥哥可是好人呢,總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綱吉對于摩根可謂是喜歡的不得了。

只見這個時候,小小的少年縮在對他而言過大的被子當中,只露出半張臉和砸在枕頭上亂七八糟的頭發,眼睛亮閃閃的看着摩根。

而不列颠的魔女則用着一副說出去能讓最為面無表情的人也破功的溫柔表情低着頭,暮色照在她的發間,渲染出金子一般的光澤。

亞瑟慢悠悠到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并不在意自己這副模樣被看到的摩根緩慢地将故事讀到結局,确認綱吉确實睡着後為他掖了掖被角,再一擡頭又是亞瑟熟悉的高傲模樣。她放下繪本,抽出自己那扇黑絨的折扇,一折折打開,修長的手指伏在扇骨,掩住一半的面容。而唯一露出的藍瞳則透出冰冷的凜意,似乎已然看穿一切。

這才是大不列颠的魔女。

亞瑟摸摸鼻子,從容離開。

二人并未回到會客廳,而是略一轉角,就站在花園當中。

“東邊的戰争又要開始了。”亞瑟道,“對方請來了森林中的巫女。”

點到即止,不列颠的王女輕搖羅扇,垂下眉眼,低聲細語卻不掩傲氣。

因此當綱吉一覺醒來,就被摩根牽着叮囑,說要遠行一段時日。

他現下已經學了些單詞,零零碎碎的,只能聽出“離開”“乖乖的”這樣的詞彙,頂着少年殼子的男孩眨巴眨巴眼,想起每次媽媽出門賣菜的情景。

于是蹦跶到頗有些憂心忡忡(綱吉視角)的王女面前,話還說不利索就開始保證。

“tsuna……乖……很的!”

摩根彎着眼揉了揉幼弟的一腦袋金毛:“沒錯沒錯,我們茲納是最乖的。”

既然交代好了幼弟,不列颠的王女就一撂裙擺,帶領着軍隊浩浩蕩蕩往東邊去了。臨走之前她向仆從們施了命令,對某個來了一次就開始觊觎她的小王弟第二次第三次的亞瑟嚴加防範。

然而即使是算無遺策的魔女殿下,也下意識忘記除了亞瑟,對于魔女宮殿中藏着的小寶物心懷探究的還大有人在。

比如說,撺掇着亞瑟來拜訪的某位宮廷魔術師。

這日,綱吉在侍女們的陪同下蹲在花園中,為離家的摩根采花編花環,少年蹲在那裏只得小小一團,不注意看的話下意識就會給漏過去。

綱吉對着手中已經成型的花環看了又看,目光掃到一角粉色,恍然大悟缺了什麽,便伸手去取……

“疼、疼、疼。”那朵粉色的花轉過來,露出一張魔術師的臉,“這位小殿下,路邊的野花可不能胡亂摘的哦。”

作者有話要說:

路邊的野花不要采,路邊的梅林也要記得繞道走哦(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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