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賀毓醒來的時候身邊果然已經沒了柳詞的身影,她看了看時間,六點十六分。

也不知道柳詞什麽時候走的。

其實這項跨越的游戲還是賀毓玩得順暢一些,從身量開始抽高的時候就試着闖進柳詞的房間,在柳語的驚呼裏成功落地,比一個v,說我是不是超厲害。

柳詞從來不敢,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也是要賀毓給她保駕護航。

所以早晨肯定又是偷偷往正門溜走的。

賀毓收拾完去了劉家的面館,清晨的巷子人也不少,面館門口的蜂窩煤燒着熱水,劉家面館的女主人看到賀毓打了聲招呼,目光落在賀毓還吊着的胳膊上,走過來問了句:“好點沒啊?”

賀毓笑了笑,“很快就好啦。”

沒斷其實還可以,醫生說年輕人恢複得快,輕微的骨裂,就是傷到了,其實是可以拆繃帶了,賀毓就是想裝,在學校裏老師會對她寬容點。

“劉嬸,我想吃大排面。”

她咧開嘴,半點瞧不見那天雨夜的倔強模樣,跟往常一樣傻乎乎的。

有點微胖的女人笑着點頭,催促丈夫做快一些。

賀毓的書包放在一邊,托着下巴看着巷子。

她這個樣子騎不了車,要麽就搭廉曉禮的順風車,不過有時候廉曉禮媽媽也沒空,廉曉禮可能會被申友乾載着去學校,而賀毓和柳詞就走路過去。

也不知道柳詞吃了沒有。

廉曉禮背着書包經過的時候就看到賀毓衣服發呆的樣子。

劉家的面館兩個鋪面,方桌的好幾張,賀毓挑了最外面的,一打眼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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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毓!”

廉曉禮沖她揮手。

賀毓眨了眨眼,軟綿綿地伸手,“早上好。”

廉曉禮跨過門檻,走了過來,“你今天吃面嗎?”

賀毓歪頭:“不然呢?”

廉曉禮坐在了賀毓邊上的木板凳上,“除了面還有別的嗎?”

賀毓指了指上面的招牌,“當然還是面,你沒吃早飯?”

廉曉禮嗯了一聲,“本來想去前面買粉絲包的,看到你坐這裏就來啦。”

賀毓:“看來你不愛吃面。”

廉曉禮:“也不是,就很随便啦。”

明明都是一樣的校服,廉曉禮的校服看着好像還是有點不一樣,賀毓看了又看,在廉曉禮臉都要被看紅的時候喔了一聲,“你的校服改小了。”

這個時候的校服還沒以後學校那種仿日式仿韓式的那些,總是有點肥大,你領小一號吧,又更醜。

怎麽穿都看不出腰身,活像是個大水桶。

廉曉禮穿起來就很精神,賀毓發現她的收腰了,按理說衣服料子就那樣,也不會好看到哪裏去,可能是改的人技術高超,居然讓人覺得眼前一亮。

“被你看出來了啊。”

廉曉禮要了和賀毓一樣的面,她捧着臉看着賀毓笑,新柳一般的眉毛彎起的時候讓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變軟。

“那是我厲害。”

賀毓也不謙虛,“你媽給你改的?”

廉曉禮點頭,“好看嗎?”

賀毓嗯了一聲,“你長得漂亮嘛。”

她從小到大都嘴甜,而且誇人不會讓人覺得刻意,輕飄飄的一句讓廉曉禮很是受用,又挨她近了一些。

大排面上來的時候分量遠超于前,賀毓哇了一聲,“劉嬸這也太大碗了。”

女人一雙眼睛老大,劉遠生像他多一點,濃眉大眼的,劉聞聲更像她早逝的丈夫,溫爾爾雅,只是弱不禁風了一些。

“你得多補補,是我們家遠生太……”

賀毓嗨了一聲,“沒事,我和他從小就這樣,您也別太自責,我也有錯……”

廉曉禮就聽着賀毓和劉家的阿姨的說話,她覺得賀毓這人這個時候又是一條魚,有些話被她說得滴水不漏,還覺得這小孩懂事。

等劉嬸走了,賀毓才吐出一口氣。

廉曉禮:“這麽有壓力呀?”

賀毓:“畢竟劉遠生差點破相,我也有錯,這醫藥費算來算去的可麻煩了。”

廉曉禮到現在還很驚訝賀毓居然能和男孩大打出手還不落下風,看着她一只手吃飯的樣子又覺得可憐,問了句:“你能行嗎?”

賀毓擡眼,“不然你還喂我?”

廉曉禮反而羞答答地低頭,“也不是不可以。”

賀毓笑了一聲,“你這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調侃我。”

和廉曉禮同桌也快一個月了,也差不多能明白點這人的個性,其實也不是放不開的個性,挺有趣的,開玩笑也能一唱一和,也會開賀毓的玩笑。

并不是學校裏傳聞的那種高嶺之花。

哪有坐在路邊和人一起大排面的高嶺之花啊。

廉曉禮唉了一聲,“被你發現啦。”

賀毓吹了吹面,“快吃,不然要遲到了。”

“今天你媽不送你?”

廉曉禮很怕燙,還拿了個小碗晾着,“嗯,媽媽有事很早就走了,小申給他爸買永和的豆漿,說來不及,我覺得我還是走路去好了。”

賀毓:“那正好,一起去啊,申胖他爸真的,就知道使喚。”

一碗面吃得絮絮叨叨,廉曉禮吃出了一身的汗,賀毓老早就吃完了,等她。

“你是奶貓嗎?這麽怕燙?”

賀毓看廉曉禮吃一口吹一口的樣子覺得這人好嬌氣,但天生的她也沒辦法,在食堂吃飯喝湯廉曉禮也是這樣。

“你好煩哦。”

廉曉禮瞪了賀毓一眼。

賀毓:“你學壞了。”

她說完抽了張紙擦了擦自己的嘴,正好劉聞聲從樓上下來,她打了聲招呼。

劉聞聲看上去就很病弱,偏偏那張臉如同墨畫,一雙眼又很有神,一點兒也不像是這個巷養出來的孩子。

“小賀今天還在呢,不怕遲到?已經六點半了。”

劉聞聲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他不住學校,大學也在家裏,沒課就在家幫忙。

“沒事,我跑過去。”

賀毓笑了笑,她和劉聞聲說了幾句話,看劉聞聲往外面走。

廉曉禮問她:“這個哥哥長得真的好好看。”

賀毓:“沒事,你也長得美。”

這句話答非所問,廉曉禮不好意思地用胳膊撞了一下賀毓,正好撞上賀毓的手,賀毓嗷了一聲,把廉曉禮吓了一跳。

廉曉禮都要撲過去查看了,她倆靠得很近,賀毓有點尴尬。

正好柳詞這個時候吃完飯走過來,她知道賀毓在面館裏,吃完肯定會等她,結果老遠就瞧見廉曉禮跟賀毓擠在一起,兩個人親親熱熱的。

柳詞覺得自己早上吃的辣白菜從胃裏燒了上來,幾乎要啞了她的嗓子。

她目不斜視地經過。

賀毓看見了,哎了一聲,喊道——

“柳詞!!我在這兒啊!”

廉曉禮站起來,也看了過來,只看到短發女孩的背影。賀毓把十塊錢放在桌上,拎起書包就追了過去,那只手還吊着,跑起來的背影看起來特別滑稽。

廉曉禮被賀毓忘了。

她卻一點兒也不生氣,背起自己的書包,把錢給劉嬸,自己跟了上去。

前面一高一矮的背影已經走在了一起,賀毓試圖去攬柳詞的肩,被柳詞殘忍拒絕還不肯罷休,又要去牽對方的手。

這是從背影看就能看出親昵的兩個人。

廉曉禮從未得到過這種感情,她的青春期昏暗一片,在同性的環境裏被攻擊,又被伸出手的善意蠱惑,最後遭到了更嚴重的傷害。

她覺得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完全剝離,從那雙手解開她的衣服開始。

從那個人的嘴唇貼上她的胸口的時候,她就徹底死了。

是晴天霹靂的轟隆感,哪怕她多次表示自己沒事,她媽媽也表達過數次的關懷,她都說沒關系。

其實別人都覺得沒關系,因為都是女的啊,你怎麽能編出這種故事。

這種話她聽得太多,以至于在別人的印象裏都變成了妄想症,臆想者,變态。

哪怕她媽相信她,卻也覺得她有點太敏感了。

她的世界從那天起徹底跌入谷底。

重新開始也沒用,她和別人泾渭分明。

卻因為這兩個人,開始羨慕這種無論何時都有人牽手的親密。

她對賀毓産生了欲望,這個時候卻不能輕舉妄動。

她還是個外人。

賀毓終于成功牽到了柳詞的手,走了幾步柳詞提醒她:“廉曉禮。”

賀毓啊了一聲,“什麽啊……哦哦哦我忘了唉我去……”

她轉頭,發現廉曉禮正慢吞吞地走過來,她喊:“曉禮!快點啦!不然要遲到了!”

廉曉禮應了一聲,小跑着追上來,她走在賀毓身邊,佯裝生氣地說:“你有了柳詞就把我忘了。”

賀毓有點不好意思,唉了一聲,“這不是情況緊急嗎?”

“我懂了,柳詞就是你的情況緊急?”

這句話有點怪,柳詞覺得發毛,她看了眼笑眯眯的廉曉禮,想起對方剛才跟賀毓的動作,那點不快又浮上來,看賀毓又覺得煩了。

手被甩開,賀毓一臉茫然。

而廉曉禮卻挽住了賀毓的隔壁,親親熱熱地湊過來,“晨讀是英語,第一節 課老師要抽背第二單元的那篇課文,你背了嗎?”

賀毓瞬間清醒,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廉曉禮把她往前拖:“我有預感你會被抽到。”

賀毓苦着臉:“你這麽說我也有預感了。”

柳詞一路上都沒說話,賀毓那句“你背了嗎”也沒問出口,怏怏地趴在桌上盯着課本。

而廉曉禮心情愉快,還拿走了賀毓的杯子替她打水。

接水的地方在走廊的盡頭,她盯着杯子上那顆毛絨愛心,很想撕掉。

掀起一個角,熱水泡一泡,回去就說掉了就好了。

她把自己的杯子放下,盯着自己拿着的賀毓的杯子,伸出了手。

而這個時候一只手伸過來,拿走了賀毓的杯子。

廉曉禮吓了一跳,看到柳詞站在她邊上,面無表情地打開杯蓋,往裏接熱水。

滾燙的熱水冒出袅袅的熱氣,柳詞一句話也沒說,廉曉禮卻覺得她好像說了很多話。

那杯水被柳詞拿走了。

她走的時候撞了廉曉禮一下,廉曉禮手上的杯勺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廉曉禮卻笑了笑。

賀毓還在吊着嗓子讀英語課文,她的杯子Duang的一下摔在她的桌面,她被吓了一跳,整個人差點彈起來,擡眼就看到柳詞。

“喔,你是要吓死我。”

柳詞故意把杯子往前推,賀毓被燙到又是一個激靈。

“幹嘛啊。”

柳詞:“背你的書吧。”

賀毓總覺得她看到柳詞笑了。

“小心眼。”

她嘀咕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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