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次元旦晚會最轟動的不是節目, 反而是賀毓跟孟濤的架。
洪蘭紋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在家裏洗碗,聽到老師在電話裏說賀毓打架了差點沒把碗給摔了。在一邊抽煙看電視的賀毓爸聽見這麽大陣仗, 問了句幹嘛呢。
洪蘭紋洗了個手, 随意在擦手布上揩了揩,披上衣服就要走。
“現在就走了?”
洪蘭紋沒搭理她, “賀毓在學校闖禍了。”
“這個臭丫頭。”
洪蘭紋急匆匆的,她丈夫倒是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意思,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也沒點送自己老婆去的意思。
也不怪洪蘭紋着急, 她太清楚賀毓的脾氣了,雖然差了點,但也不是一點就着點, 分寸還在,能跟人打起來,說明事情很嚴重了。
她下樓騎了摩托車就往學校開去。
賀毓坐在老師的辦公室,她跟孟濤沒打多久,孟濤打架還沒劉遠生厲害, 壓根不能傷到她,也就是賀毓一開始動手的那一拳揍得有點狠,半張臉都腫了。
辦公室裏氣氛濃重, 柳詞也在,班主任還在聯系家長,賀毓低着頭,柳詞站在一邊把一杯水遞給她, 賀毓的頭發亂糟糟的,孟濤當時被打懵了,站起來的時候看賀毓那副兇狠的樣子有點慫,但一群人看着,覺得沒面子,還手了,結果還被賀毓過肩摔在地上。
實在是丢人,現在坐在另一邊沉默不語,臉上不知道誰買的冰可樂,貼在臉上。
“為什麽打架?”
班主任打完了電話,問賀毓。
六班的班主任是個中年男人,膚色有點黑,其實有點無語,孟濤低着頭,乍看還挺可憐的。
賀毓:“他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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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眼,一點也沒覺得心虛,看着自己班主任,“他侮辱我。”
侮辱這個詞太書面,很少人會說出來,比罵的程度高多了。
“你一女孩,怎麽能動手呢?”
六班的班主任插了句嘴,賀毓一聽,轉過頭來,“那我就要随便他罵嗎?”
賀毓的班主任有點頭疼,賀毓入學以來就很跳脫,各科老師的評價不一,小孩是挺讨人喜歡的,大人都喜歡活潑點的,但是皮就不一樣了。
“那你也不能動手啊。”
賀毓點頭,順從地點頭,“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動手,對不起啊。”
她很會順着臺階下,可惜眼裏毫無真誠,一看就是敷衍。
孟濤還沉浸自己被女的打了的震撼裏,活像個癟了的氣球,蔫蔫的。
“在晚會上打架,你倆也真行。”
後排一陣騷動引起了校領導的注意,這才是讓兩個班主任頭痛的。
“孟濤你說,你不好好看表演你要罵賀毓?”
孟濤擡頭,結果正好對上賀毓的眼神,賀毓的眼睛有點長,雙眼皮也不是那種很寬的,眯起來的時候其實有點冷,只不過她一貫嬉皮笑臉,也沒讓人這麽覺得,可這個時候,孟濤卻覺得賀毓像蛇。
“我那不叫罵,我就說了一句。”
賀毓冷笑一句,“那我說你娘娘腔你覺得怎麽樣?”
娘娘腔孟濤也不是沒說過,他當着申友乾的面說的,賀毓有次聽到了。
但她也不知道要怎麽樣,有時候覺得當女孩太多束縛了,男孩打架好像天經地義,女孩就是出格,是不應該。
雖然學校不能打架,但只要是個男的,大家就會覺得打架也不是什麽稀罕的事。
孟濤半天不知道說什麽,賀毓平常講話很爽快,很少有陰陽怪氣的時候,這句反問有點尖酸,讓他有點心虛。
“怎麽,心虛了?你沒這麽說過別人啊?”
“還是欺負人老實就得寸進尺?”
賀毓從小坐沒坐相,人小姑娘都腿放得好好的,她就大剌剌地叉着,偶爾還抖,被洪蘭紋拿雞毛撣子打了也沒記性,大了還好點,公共場合稍微講究一些。
可這種習慣吧,偶爾會跟着情緒一起冒出來,就像現在,她的咄咄逼人和她的姿态都讓人覺得她的攻擊性太強,孟濤明明和她隔得有點遠,也能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柳詞出去了,班主任讓她出去的,她其實很擔心賀毓,就站在辦公室外面。
表演還在繼續,她聽着音樂的聲音,聽到了洪蘭紋的一聲小詞。
“阿姨。”
洪蘭紋跑過來的,她的頭發都有點亂,眉毛沒來得及畫,褪色了的紋眉看上去有點發青,但也顧不上了,賀毓上次跟劉遠生打的那一架讓她心有餘悸,生怕賀毓又受傷。
這個女兒說難管也不難,但簡單也簡單,父親壓根不參與賀毓的成長,幾乎是洪蘭紋一手拉扯着長大的。
洪蘭紋拍了拍柳詞的肩,推開門進去了。
打斷了賀毓班主任要讓賀毓住嘴的話。
“老師好,我是賀毓的媽媽。”
賀毓轉頭,她媽胖胖的身體從門裏進來,不敢開太大,有點像擠進來的,臉上帶着笑,背有點彎。
賀毓喊了聲媽,被洪蘭紋瞪了一眼。
洪蘭紋前腳剛進來,孟濤的父母就來了,一進屋就大喊,“我兒子被誰打了!”
夫妻倆看上去很焦急,女人捧起孟濤的臉就開始掉眼淚,孟濤覺得丢臉,推開他媽的手,又被抱住,再一看,她媽居然哭了。
賀毓都無語了。
老師也頭一次見哭得這麽厲害的家長,活像孟濤快不行了。
“誰打的,我家小孩這麽乖怎麽會跟人打架,肯定是對方先動手的!”
女人看着還挺年輕,一看就保養不錯,徐娘半老穿粉色也不會難看,珍珠耳環随着說話一晃一晃,跟樸素的洪蘭紋一比活像兩個世界。
“咳,孟濤媽媽,是這樣的……”
開口的是賀毓的班主任,她當班主任很多年,也見不過不少家長,但打斷她說話的也只有這位了。
難免臉色不好。
“我兒子臉都這樣你還說是他起的頭?怎麽可能?”
“我兒子乖得很,從來不會罵人的,髒話也不會。”
“肯定是那姑娘本來就品行有問題……”
一句一句的,洪蘭紋也聽窩火上來,“你兒子是兒子,我女兒就不是女兒了?就您一個人寶貝啊?”
“阿姨,拜托,小孩取外號本來很正常,是你女兒太小心眼好嗎?”
孟濤的媽看着年紀就比洪蘭紋小,她的顴骨有點高,原本有些溫和的面相也被蜿蜒出了幾分刻薄,眼神也很不善,氣得洪蘭紋想罵人。
一邊的老師都聽不下去了,急忙打圓場。
“好了兩位家長,我不是叫你們來吵架的,學生打架本來就是不對的……”
“我家兒子本來就沒什麽錯啊,小姑娘小心眼怎麽還怪到我兒子頭上了?”
辦公室的門沒關緊,柳詞站在外面還是聽到了。
她很怕賀毓會暴起,但沒想到賀毓居然還老老實實地坐着,她的劉海有點長了,低頭的時候遮住了眉眼,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拉着洪蘭紋的手,有點像無措的小孩。
避無可避的,洪蘭紋還是跟孟濤媽吵起來了,孩子都是媽的寶,倆個女人吵起來簡直要震碎窗戶,孟濤的爸看上去挺和藹,這個時候跟着六班的班主任一起苦笑,一看就是老婆做主的家。
“你女兒打人還有理了?我兒子臉破相了怎麽辦?”
“你家男孩嘴巴那麽讨人煩怎麽不管管啊?”
“我看是你沒教好吧,一女孩教的跟男孩一樣,還打架……”
班主任都聽得頭大,插嘴都插不進去,主要是孟濤媽的嘴巴太厲害,洪蘭紋雖然也是巷子裏讨價還價出來的,在人身攻擊方面顯然不擅長,最後是賀毓站起來,“說完了沒?”
她原本一直沉默,低着頭,孟濤媽也看清楚小姑娘的長相,現在賀毓陡然站起來,還比穿着高跟鞋孟濤媽高,在氣勢上就壓人一頭,更別提這雙眼睛。
“女的怎麽就不能打架了?”
“他說我男人婆,說我喜歡女的,憑什麽我不能打他啊?”
賀毓的把頭發往耳後別,她看着這個女人,覺得憑什麽自己媽要被對方一直罵。
養不教父之過變成了母之過。
“我樂意被說是男人婆嗎?”
賀毓看着孟濤一眼,指着他,“他還說我朋友是娘娘腔,還學人家說話,人結巴是天生想結巴嗎?他幾歲了啊?幼不幼稚啊?你自己沒教好我替你教育一下怎麽了啊阿姨?”
賀毓一串話跟炮仗似的,說完還喊了一聲孟濤:“我打你你打回來啊,你自己打不回來你不就是一慫蛋你是什麽?這種時候還要你媽幫你罵啊?打架的不是女的,你不會打你還不是男的呢!”
賀毓說完沖何仙姑道了聲歉,“老師,對不起,我不應該打架,是我錯了,給您添麻煩了。”
這句話她說得真心誠意,搞得她班主任好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麽。
又聽賀毓跟孟濤爸說:“叔叔,我先動手的,是我的錯,但是孟濤說話的确讓我不舒服了,我覺得我打他我舒坦。”
這話說得欠揍還變扭,男人也不知道說什麽。
“醫藥費我家會出的,你們盡管找我就好。”
洪蘭紋看着女兒一連串的動作,嘆了口氣。
其實賀毓能長成這樣一半也是她的原因,從小賀毓就被她放養,她個子高,又活潑,第一次打架是小學,一群男孩和起來欺負她,罵她,洪蘭紋趕到學校,當時賀毓沒還手,洪蘭紋叫她還手,說一次不還手以後就會被一直欺負。
小孩的世界有自己的規則,告老師一次成功,後來被孤立的也有很多。
那天賀毓還了手,洪蘭紋被老師數落,最後還是老老實實交醫藥費了事,牽着自己女兒回去了。
這一套影響賀毓太深,直到現在還奉行。
她知道自己性格裏的沖動,偶爾卻放任這種沖動。
孟濤的家長還在跟老師抱怨賀毓的态度那麽差,賀毓卻跟着洪蘭紋走了,柳詞跟他們走在一起,洪蘭紋嘆了口氣,“以後能不動手就不要動手。”
賀毓嗯了一聲。
“柳詞,你被吓到了嗎?上次也是……”
賀毓轉頭看柳詞。
柳詞站在一邊搖頭,“你是借題發揮,為申友乾出氣嗎?”
賀毓笑了笑,“沒有,我就是看孟濤不順眼。”
柳詞知道她在撒謊。
她正想說什麽,卻看到遠處有人提着裙子奔過來,喊着賀毓的名字。
廉曉禮剛下臺就聽到這個消息,她還穿着大裙子,臉上的妝閃閃發光,撲到賀毓的身上——
“你沒事吧?我聽說你和孟濤打起來了?”
一下子隔開了柳詞剛才跟賀毓的氣氛。
柳詞退到了一邊,看着閃閃發光的廉曉禮,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團灰色的毛線球。
一點也不讨人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推一首《起毛球》-範曉萱
她好甜哦
你們都想換cp那賀毓歸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