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時光把申友乾揉成了更和氣的模樣, 十幾歲的剪影還是胖子,現在成了倆孩子的爹, 好像更沒有棱角了。
賀毓跟申友乾倒是一直有聯系, 只不過也很少有約出來一起吃飯的時候,連人家結婚都沒時間去實在是有辱發小的牌面,只能在金錢上彌補多點。
可惜申友乾不吃這套, 第二個小孩的滿月酒上在臺上點了賀毓的名字, 平地一聲吼的那種——
“賀毓,你給我上來。”
賀毓還在跟柳詞說話,冷不防被點名, 吓得手抖, 裏面的液體都要撒出來。
賀毓望向臺上, 申友乾都走過來了,賀毓不肯站起來, “幹嘛啊?”
申友乾:“你給我上來。”
柳詞看着這倆人大庭廣衆下拉拉扯扯, 一邊的柳語拍了拍她姐的肩, “姐, 你這次待幾天啊?”
柳詞:“暫時不走, 我想在這邊找個房子。”
柳語的頭發在腦後盤了一個發髻,姐妹倆小時候就不太像, 長大了更是這樣。
柳詞在氣質上就有些孤高, 這些年因為職業,總是能得到很多的讨論,可她好像都無所謂的樣子, 也只有對自己的讀者會稍微好點。
柳家的小孩都不太一樣,最大的柳詞疏冷,老二柳語溫柔,老三和老四這對雙胞胎又很活潑,現在兩個人在隔壁市上大學,成天在朋友圈撒歡。
“姐,下次能不能先說一聲。”
柳語結婚好幾年了,但在柳詞面前還是矮了一頭,覺得她這個親姐姐十年如一日地擅自決定,有事也不會想到要跟大家商量。
雖然定居在哪裏,買哪裏的房,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好歹也說一聲吧。
“好,下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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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詞答應得很快,但柳語知道這人脾氣就這樣,能敷衍一下就沒錯了,只能嘆了口氣,“那我叫小楊給你看看?”
小楊是柳語的丈夫,柳詞聽了搖頭,“沒事,我讓助理張羅了。”
柳詞閉了嘴,覺得親姐在某方面真的讨厭。
臺上的賀毓還在跟申友乾插科打诨,原本申友乾的結巴不那麽明顯了,只有情緒激動的時候才夢回當年,現在情緒是挺激動的,被賀毓怼了兩句最後忍無可忍——
“你趕、趕緊嫁了吧。”賀毓:“嫁誰啊,我媽都不急你急啥,兒子都生倆了就別瞎操心哈。”
驚起臺下一陣狂笑。
賀毓的性格吃得很開,她大學不在這邊念的,打算定居在這邊呢,也是因為小時候那點回憶。
洪蘭紋再婚了,找了一個比他小的,不過看上去長得有點着急。這些年因為父母的離婚賀毓沒少頭疼,主要是她的生父太難纏了,還欠了不少錢,婚離得艱難,還有很多錢沒還。
好賭的人欠下的錢很多,有些還是讓洪蘭紋簽字的,要麽就是他自己簽了老婆的名字,拿不到錢的人也去告,傳票一張張,急得洪蘭紋皺紋都多了不少。
賀毓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磕磕絆絆地上完了高中,靠畫室的老師接濟,大學慢慢還學費,一點點地輕松起來。
到這個年紀總算是無債一身輕,好在她媽也不是普通人,在婚姻這種事情上對賀毓沒有半點催的意思,可能是因為自己做了不好的榜樣,還生怕賀毓想不開。
賀毓覺得好自己親媽沒事就愛瞎操心,她心理好着呢,大學畢業就回了這邊,讓她媽跟她老伴繼續二人世界,她就不打擾了。
柳語看着臺上的賀毓,笑着說:“賀毓姐還是跟以前一樣。”
柳詞喝了一口白葡萄幹,“你又不是沒跟她聯系過。”
從小都一個圈子的,其實找個人很容易,柳詞也不是不知道柳語跟賀毓有聯系,這麽多個人裏,唯一跟賀毓老死不相往來的,好像也只有柳詞了。
老死不相往來這個詞有點重,她倆頂多是有這個架勢。
但微信還是加了的,只不過從來沒聊過,朋友圈裏的點贊之交,随便拉個人都比她倆關系好,說她倆塑料都有點擡舉了。
柳語有些唏噓,當年她們跟楊綽離開之後,日子并不好過,一個獨身的女人要拉扯四個孩子實在太難了,柳詞差點連學都不上了,後來還是被楊綽逼着給上完的。
争氣的反正一直是柳詞,念書領着貧困補助,大學了就沒問家裏要過錢,沒想到後來會因為一本書爆火,最後順勢就做了全職的作家。
楊綽自己存過錢,她們一直生活在離b市不遠的地方,其實回去也不要多久,可柳詞也沒回去過。
可能是這些年的生活掏空了楊綽的身體,她斷斷續續地生病,女人很瘦,瘦得顴骨突出,她在小店裏上班,後來又去一個小學做清潔工,每天早出晚歸。
柳詞是不希望她這樣的,可是她對自己的母親有虧欠,也有可憐,也不敢幹涉,就看着她一天天地透支自己的生命。
但楊綽自己沒有求生欲,這是誰都拉不回來的。
她好像只是含着一口氣,想看着女兒長大,但是柳圓和柳好太小了,等到柳語成年,她已經瘦成了骷髅,癌症找上了她,像是她生命裏又一個劫數的到來。
那年柳詞剛大學畢業,她的新書爆火,擺在各大書店最顯眼的位置,網站裏特地給她做了專欄,一時間風頭正盛。
柳詞想把所有的錢拿去個楊綽治病,想着借錢,但被楊綽拒絕了。
她說:“你放過媽吧。”
這句話是楊綽躺在病床上的時候說的,她不願意住最好的病房,依舊住最普通的,隔簾一拉,也遮不住人聲。
柳語剛上大一,楊綽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在剝橘子,結果太用力,指甲戳了進去,橘子的汁水滴在她的牛仔褲上。
她都覺得這句話太重了,活像是柳詞非要拖着楊綽一般。
柳詞是柳家孩子心裏權威最種的存在,楊綽是一個好母親,可又不是,她的關懷在衣食住行,情感上卻相當貧瘠。
不過也可以理解,孩子不是愛的結晶,可以說一開始是強.奸的産物。
她還願意養着,已經是最大的慈悲了。
柳語的手都黏糊糊的,她不敢說話,看着柳詞,柳詞卻沒因為這句話露出什麽其他的表情,她只是伸手把楊綽枯瘦的手塞回被子裏,“好。”
楊綽很滿意,她那天甚至要求柳詞推着輪椅,帶她出去曬曬太陽。
柳語跟在柳詞身後,她覺得很難過。
她覺得楊綽在淩遲自己的姐姐,或者是柳詞承擔了大部分來自母親的傷害。
更多的是她們一家都在互相傷害。
這太悲哀了,以至于楊綽死,她都沒覺得太難過。
因為之前已經的難過已經花得差不多,那場大火之後的生活從來布滿陰霾,只不過是柳詞替她們戴起了口罩。
所以無論柳詞脾氣怎麽樣,她做什麽覺得,柳語都沒法幹涉。
如果沒有柳詞,柳語,柳好,柳圓都是沒有未來的。
可越是這樣,柳語就越心疼,柳詞太倔了,她無時無刻都不在和命運抗争,卻也無時無刻地逆來順受。
人從來都是自相矛盾的,只不過柳詞的矛盾在她身上融合得很好,自卑又自信,堅強又懦弱,溫柔又冷酷。
“姐,”柳語看着柳詞又喝了一口酒,“你跟賀毓姐和好吧。”
柳語不知道柳詞跟賀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只是覺得柳詞和賀毓的冷戰未免太長了,她們還是和當年一樣,一個眼神都能讓旁人看出親昵,可又同樣固執,別開臉不願意低頭。
柳詞這麽多年都沒提起過賀毓,柳語發誓柳詞壓根沒什麽朋友,稍微熟點的可能是助理,但助理和編輯都是工作上的夥伴,壓根不能相提并論,況且柳詞也分得很清楚。
“我們好過嗎?”
柳詞笑了笑,“這個你別操心了,我不用你擔心的。”
又開始了,柳語被這種輩分上的差別壓了一頭,最後只能嘆了口氣。
“那你今天住哪裏,要不先住我那吧,小朵很想你。”
小朵是柳語的孩子,對柳詞這個阿姨特別喜歡。
“不了,回頭你把小朵帶出來就好。”
柳詞拒絕得很快,“我今天住酒店,這兩天就會把住處安排好,你不用擔心我。”
柳語點點頭,轉移了話題。
賀毓下來之後還拿了個超大的玩具熊,申友乾說是上臺的嘉賓都有的。
大得有點可怕,賀毓下來的時候還笑,“這申胖,搞什麽飛機。”
她隔着柳詞對柳語說:“你拿回去給你女兒玩?”
柳語:“你不要啊?”
賀毓:“我拿去幹嘛啊,還不是放沙發占地方,你家小孩喜歡。”
柳語:“那謝謝賀毓姐了。”
賀毓揮了揮手:“客氣什麽啊。”
賀毓坐了下來,看柳詞低着頭看手機,喂了一聲,“不喝了?”
柳詞:“你又不喝,我太虧了。”
賀毓撓了撓頭,她耳朵上的耳飾格外顯眼,一排的那種,“那好吧,我也喝,等會叫個代駕好了。”
柳詞嗯了一聲,喝了兩口的白葡萄幹玻璃杯碰了碰賀毓的杯子,清脆的一聲,伴着申友乾實在難聽的歌聲。
“柳詞,你妹說你本來要結婚了的。”
賀毓上來就是一口,一邊的柳語被點了個名,有點不敢看她姐,這件事是她說漏嘴。
柳詞聽了,掀了掀眼皮,冷淡地嗯了一聲。
“為什麽不結了啊?”
賀毓覺得自己有點煩,但是無可避免的,太多年沒見了,她以前總想着再見面,她要好好打柳詞一頓,可一年一年發個誓,人還是一年一年見不着,打一頓也不可能了。
真的再見面,都是被小孩叫阿姨的年紀了。
“因為那人和前女友舊情複燃。”
柳語補了一句,她倒是不喜歡那個男的,有點太花心了,而且對柳詞也不是發自內心的那種,反而是殷勤。
太不自然了。
賀毓哦了一聲,“那不值得生氣,再找就行了。”
柳詞聽了,問了句:“那你呢?”
賀毓:“我?我什麽?我沒情況啊。”
柳詞:“不找?”
賀毓:“這事看緣分,為什麽要湊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那情況,我覺得結婚啊,有點難。”
柳詞看着賀毓,太多年沒見了,她覺得自己一看到,就又要習慣性地想要依賴。
“那廉曉禮呢?你們沒談嗎?”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到月底,下個月就不日更了,沒榜我可能會一個星期更一兩章
大家可以攢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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