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柳語和她姐平時也不太聊天。
因為柳詞本來就不是一個會聊天的人, 還好她算是自由職業,也不用定時定點上班什麽的, 跟人的交流也不用太多, 不然絕對會被社會毒打。當然柳語只敢偷偷摸摸想,畢竟這樣的職業對柳詞來說還算不錯, 比起學生時代那些亂七八糟的兼職,還冒着被騙的風險之類的,這份職業看上去體面又自由。
不過柳詞也忙,她從小到大都看上去很忙, 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填在裏面,整個人跟個木偶一樣,只不過是空心的, 裏面填滿了泛黃的碎紙片。
一頁頁的全是關于她想要忘掉的記憶,因為相伴相随,因為過度美化而夜夜入夢,卻和她本人只肯向前看的性格相悖,最後只能被強行撕碎。
柳語偶爾想找點話題跟柳詞說話, 也半天不知道說什麽,最後變成吃飯了嗎,吃了什麽, 好的再見之類的。
賀毓的事她前幾年也不是沒提過,那會她剛跟賀毓加上微信,興沖沖地跟柳詞說——
“姐你猜我見着誰了?賀毓姐欸,她在這邊上……”
柳詞:“我這邊還有事, 下次說。”
下次就沒有下次了。
後來柳語也沒再提,柳詞驟然冷下去的語氣讓她印象深刻,有點像她們剛離開煙行籠巷的那年,楊綽和柳詞吵架的那一次。
大概是柳語的語氣過于小心翼翼,讓柳詞有些懊惱自己以前是不是太過分了。
她其實脾氣不好,只不過被環境壓抑,條件的不允許,一直發酵變成了別人口中的好脾氣。
甚至連賀毓也這麽覺得。
其實脾氣最好的反而是賀毓。
她就是一團和好的面,随便你想做包子還是做餃子。
“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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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詞蓋上筆記本,整個人放松地陷在椅子裏,轉了兩圈覺得暈,揉了揉太陽穴。
“我不是特別清楚,之前和申哥吃飯,聽他說了幾句,就是……”
柳語還在家裏,她的小孩現在是最鬧的時候,恨不得從這頭滾到那頭,她把孩子交給孩子她爸,站起來喝了口水,深吸了一口氣說——
“曉禮姐好像喜歡賀毓姐。”
其實是确定的事兒,只不過因為柳語接受得很難,所以用上了好像。
這個事兒還是她跟申友乾聊天的時候知道的,申友乾是說漏嘴,他自己跟賀毓跟哥們一樣,賀毓這些年的事兒他當然清楚,只不過後來他認識的人跟賀毓沒什麽重疊的,自然話題也繞不到上面。
但柳語不一樣啊,柳詞的妹妹,也算是當初大家一起看着長大的,聊起來也輕松。
鄉愁這這玩意範圍有點廣,也不是你從一個地方到一個地方就算鄉愁,很可能在同一個地方都能産生這種匪夷所思的情緒。
煙行籠巷就是一種鄉愁,那兒出來的小孩都很難忘掉,現在的什麽都發展得很快,城市化的地區整體節奏都變快,你很難看到悠閑巴拉在路邊閑逛的年輕人,石榴樹很難見到幾棵,鋼筋水泥的森林取代了太多的電線杆彌補的小巷子。
就是一種沒了,什麽都沒了悵惘在聊天的時候被帶動,以至于縫好的嘴巴開了,漏出一兩句就足夠震撼聽的人。
柳語還記得自己那天的恍惚。
她對廉曉禮的接觸當然沒有柳詞還有申友乾這種天天一塊上課的,印象中的廉曉禮就是一個很愛穿裙子的漂亮姐姐,也很愛笑,氣質跟巷子裏的小孩就不太一樣。
穿校服都能穿出與衆不同來。
但使她對廉曉禮的印象深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廉曉禮的外表,而是因為廉曉禮的到來,導致自己姐姐和賀毓疏遠了。
她那會初中,跟賀毓她們一幫高中生比起來早放學不少,每天坐窗戶前寫作業就能瞧見自己姐姐她們晚自習回來。
以前是賀毓和柳詞還有申友乾,現在多了一個廉曉禮。
申友乾不經常一塊,他偶爾自己一個人先回,要不就晚一點,因為一天到晚和仨女孩一起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後來柳詞回來得更完了,柳語看到的都是廉曉禮坐賀毓的自行車回來,賀毓騎車很快,熟悉的姿勢,熟悉的自行車,後座坐的反而不是柳詞了。
小孩心裏覺得不舒服,問柳詞也問不出什麽,只是以為賀毓跟姐姐吵架了。
雖然平時都念叨着賀毓是姐姐才好,這個時候心又是向着柳詞的,覺得是柳詞的錯。
想着到時候要給姐姐出氣。
結果氣還沒出,她們家就搬了。
“我知道。”
柳詞一點也不意外,這個是她知道十多年了,只是沒想到的是,十多年了,她以為自己早該放下了,聽到還是有點微動。
不是大悲大痛,就是跟做皮試的那種感覺,一下的刺,就沒了。
“啊?原來你知道啊,那好說了。”
柳語喝了口她老公泡的紅棗冰糖水,被齁得說不出話,甜得自己沖進廚房倒了一杯開水。
“曉禮姐的臉一直沒好,後來也沒再上學,好像是有點心理上的問題還是怎麽樣的,總之很依賴賀毓姐,後來發展到賀毓姐身邊有人要接近,她就會發瘋。”
申友乾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嘆氣,很多事情通過第三者的轉述是很難體會到那種情緒的,誰都是旁觀者,當事人到底作何所想,就很難窺探了。
柳詞很難想象廉曉禮發瘋的樣子,不過漂亮的臉毀容實在令人唏噓,她的堪不破也情有可原。
但是做出的舉動實在……
她嘆了口氣,柳詞閉了閉眼,她印象中的廉曉禮還是當年的模樣。
那場大火之後她并沒有見過對方,那段日子回憶起來都是焦頭爛額和撕心裂肺,本來那次申友乾請客她要去的,可能會見到廉曉禮,但最後還是走了。
廉曉禮這個人對她來說是一塊石頭。
可某種意義上,又讓她覺得惋惜,甚至是愧疚。
楊綽死後這種情況情緒達到高峰,幾乎折磨得她夜不能寐,一天好幾杯咖啡,害怕做夢,害怕夢到父親,害怕夢到思君姐和聞聲哥。
“雖然曉禮姐很不順,可她喜歡賀毓姐,賀毓姐又不喜歡她,為什麽要一直拖着對方呢?”
柳語特不理解廉曉禮的做法,她覺得賀毓被拖得太慘,幾乎是一切的社交都被廉曉禮切入,她跟誰稍微好一點,廉曉禮就要歇斯底裏,漸漸地,她也沒什麽朋友了。
可賀毓是一個特愛交朋友的人。
“賀毓不喜歡她麽?”
柳語聽柳詞這麽說,啊了一聲,“當然啊,不然曉禮姐怎麽會……”
她唉了一聲,“因為對方不愛自己這件事去死,也太……”
都這麽大的人了,柳語覺得這種舉動太幼稚,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可活着還有很多可能。
柳詞:“你又不是賀毓,怎麽就能判定她不喜歡。”
柳語沉默了好半天,“可姐你幹嘛這麽說啊?”
她其實覺得賀毓壓根不像個同性戀,賀毓這人太坦蕩了,雖然有時候看上去很男孩,可是誰規定像男孩就得是同性戀的?
不過因為廉曉禮的關系,好多人都以為賀毓是。
賀毓到最後也懶得解釋了,一個人跟在她身後說了那麽多年的喜歡,一開始有些人覺得荒唐,到最後也會起哄着說要不從了吧。
旁觀的人最是無情。
柳詞:“我比你了解賀毓。”
柳語哦了一聲,口氣相當敷衍。
“得了吧,你倆那麽多年沒見了,還沒我熟呢。”
柳詞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那明兒見,不跟你多說了,遲早要被氣死。”
柳語挂了電話,突然就開始發愁,自己姐這樣的狀态,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結婚的,還是個渣男。
一個人也不好好過日子,怎麽才能讓人放心啊。
第二天晚上聚餐的時候,最晚來的是賀毓。
她開了個會,路上還堵車,到的時候連隔壁市的柳圓和柳好都已經到了。
地方還算清幽,柳語挑的包廂是頂層的,還可以看到外面的夜景,賀毓被服務員引着,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已經坐整齊的幾個人。
她喔了一聲,“我遲到很多嗎?還是你們來早了?”
柳語:“晚了二十分鐘,你慘了,我們都點完菜了。”
申友乾坐在柳語邊上,他一個人看上去跟要占倆位置似的,手機的屏幕一直在亮。
賀毓:“申總這麽忙啊,微信紅包搶不完?”
只有柳詞邊上是空着的,賀毓坐了過去,拉開凳子看隔壁倆年輕人,“柳好和柳圓?”
柳語:“這是賀毓姐,你倆小時候她還帶過呢。”
賀毓笑了:“講的我七老八十一樣,這柳好是挺好的,圓不咋圓啊?”
她來得匆匆,沖鋒衣的拉鏈拉到頂還沒拉下來,坐下來的時候左耳的耳鑽被燈照得一直在閃,柳詞覺得晃眼。
柳圓是柳家最小的妹妹,剛高考完,上大一,看上去還跟小孩似的,人有點自來熟,上來就喊了聲姐。
賀毓:“這嘴比你姐甜多了。”
柳圓看了一眼自己倆姐,“哪個姐啊。”
賀毓:“你猜?”
柳圓笑得眯起眼,“肯定是老大呗。”
柳好是個男孩,龍鳳胎長得不是特別像,男孩長大之後有了棱角,跟賀毓打招呼有點腼腆。
賀毓:“這像柳詞,看來你倆一個像老大一個像老二。”
申友乾倒着久,一邊嗆她說:“總不能像你吧?”
賀毓隔着倆人給了他一掌,“你怼我就不會結巴是吧?”
倆小孩笑成一團。
第一盤上來的菜是辣椒炒肉。
賀毓看了一眼,“誰點的啊,這麽體貼。”
柳語看着一言不發的柳詞,在對方有些攝人的視線裏波瀾不驚地開口——
“我姐點的,說你愛吃。”
作者有話要說:額……不好意思我忘記設存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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