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柳好:“我也想去。”

柳詞:“不準。”

她這兩個字落得很快, 柳好委屈巴巴地看向賀毓,“賀毓姐你看我姐兇不兇。”

賀毓:“兇。”

還豎了個拇指。

“唉其實我明天早上九點的課如果……”

兩個城市之間高鐵一個半小時, 早上的話會很趕, 柳好還沒說完,柳詞就打斷她:“那樣太麻煩了。”

賀毓笑着說:“沒事啊, 反正你姐以後也住這邊,常來玩呗,你原來那邊也是有房子的嗎?”

柳好搶答:“沒有——我和小圓是沒有家的人,一年到頭都在學校的。”

柳圓:“別這麽叫我。”

柳好:“好的小圓。”

其實她們在鄰市的房子也是楊綽最早租租的小出租屋, 後來柳詞賺錢,從半套租到一套。

等楊綽死了,也續着, 她們幾個的大學都在那邊上,前年倆小的考上大學,柳詞就沒再續了。

她自己租了個單身公寓,就這麽不鹹不淡地住着。

偶爾柳好和柳圓會過來,但也不會住下。

不過大多時候都是柳語把柳好跟柳圓接過去, 節日的時候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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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孩總覺得姐姐都結婚了老過去打擾不好,基本不會過夜。

“租的,後來就不租了。”

柳詞說着, “等會你直接回去吧,我送他們去高鐵站。”

賀毓:“你送?你沒車,一塊坐地鐵去自己再回來喔。”

柳好:“我還不如自己去呢。”

賀毓:“沒事,別坐地鐵了, 我送你們,你姐就事兒精。”

柳詞:“……”

賀毓在這方面着實熱心,還事先買了一袋零食給他倆路上吃。

等看着倆小孩去了檢票口,她對柳詞說:“還好我剛沒吃多少,不然回去我媽做了一桌菜我吃不完估計會挨罵。”

高鐵站裏人很多,賀毓站在柳詞邊上,問她:“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柳詞:“沒。”

賀毓:“胃不好還是別吃辣了吧?”

柳詞:“阿姨經常過來嗎?”

賀毓:“不經常吧,一兩個月來一次?她坐高鐵可熟了,喏,十號線最後一站麽這不是,坐個十站就到了,挺快的其實。”

柳詞點點頭,“阿姨……再婚了?”

賀毓點頭,“找了個廣州的叔叔,現在是不是冒句粵語把她給牛的。”

柳詞:“那也挺開心。”

賀毓雙手插在衣兜裏,聳聳肩,“是啊,結婚這事吧,感覺找對人還是挺不錯的。”

她露出一個笑,柳詞看她,“你有想過結婚嗎?”

她們并肩走在一起,賀毓走路慢悠悠的,高鐵站裏拖着行李箱急匆匆的人也很多,柳詞還差點被撞到。

賀毓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啊了一聲,“這我倒是沒有,結婚那麽大事兒,怎麽能草草決定呢?”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你不是之前有個打算結婚的男朋友嗎?怎麽黃了?他欺負你啊?”

這句話很耳熟,賀毓小時候常說,申友乾總是嘲笑賀毓跟母雞護崽一樣,生怕柳詞被人欺負,稍微分開一會,再碰見也要問一句。

“沒欺負,”柳詞今天穿了一件半高領,她的衣服總是灰色系的,看着是挺有質感,但總覺得灰撲撲,抑制了什麽一樣。

“就是感情不和,我人也不好,他可能覺得前任比較好。”

賀毓的耳釘很多,耳骨上的那顆最亮,碎發也遮不住有光的時候冒出的光芒,她啊了一聲,撓了撓頭,“不是,怎麽還吃上回頭草了?”

賀毓的反應和柳家那幾個不太一樣。

就算是柳語,一開始也問了句:“姐你是不是冷他了?”

柳詞對人一向冷淡,談戀愛也看不出熱忱,通常會導致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情況。

活像男女的慣性标簽反過來似的,雖然後面确認是姜潇和前女友舊情複燃,她們也很激動,但柳詞還是會想起最初柳語的問話。

雖然她自己真的有問題,但第一時間被這樣問,也有點難過。

不過她的情緒鮮少外露,也沒人能發現。

“氣死我了這個渣男,舊情複燃也得先和你提分手再吧,沒點規矩,儀式感都沒太艹了叫什麽啊,下回碰見我要狠狠罵他幾句,不對,之前我好像聽好妹說過,是個編輯?”

柳詞:“都過去了。”

賀毓:“你是要氣死我。”

她走到停車場的時候都憤憤的,車從車位裏倒出來還差點跟別人撞了,一邊還在罵罵咧咧。

柳詞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趁賀毓還是這種狀态的時候多看她好幾眼。

太可愛了。

她好像一點也沒變。

這種被關照并且毫無保留地認為自己沒錯的偏袒實在讓人開心。

柳詞低下頭,捏了捏自己包上挂着小黃鴨。

之前在商場賀毓給抓的,她在這方面也天賦異禀,娃娃機都要被她抓空,車上全都是,家裏也都是。

看得柳圓眼神呆滞,非常想學,最後扭扭捏捏地請教被賀毓一把攬肩,得意洋洋地傳授經驗。

“真的沒什麽,”車載音樂放着樂隊的歌,唱着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柳詞說:“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賀毓:“你要是非他不可那我也得給你綁回來啊。”

她嘴裏含着薄荷糖,涼得只抽冷氣,“不過我覺得你也不會對渣男死心塌地啦。”

柳詞:“你這些年都沒遇見過想結婚的人嗎?”

有些東西一旦跨國了預設的距離,或者是豎起的圍牆被推土機推到,總會輕而易舉地發酵。

到現在脫口而出。

“真沒有,”賀毓打了個哈欠,“你怎麽老問我,這麽想我結婚啊?”

柳詞心想: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結婚。

或者……

她想都不敢想了。

“這事吧得看緣分,我這些年實在是沒空考慮這些瞎幾把玩意,”賀毓的口氣聽上怪煩躁的,“這事不應該是你情我願嗎?起碼也得有點感覺吧。”

她車上的擺件都很可愛,挨個排着,後視鏡上挂着一張拍立得的照片。

是她和洪蘭紋的。

有兩個照片位置,其中一張被抽走了,所以看上去空蕩蕩的。

“有人對你……?”

柳詞敏銳地從她的口吻中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賀毓:“這事等合适的機會我再跟你說吧。”

她皺起眉,原本英氣的臉因為這點煩郁而顯得陰翳,她的臉本來就是不笑就兇,柔和挂得久了,好像很親近。

柳詞這時候陡然想起那一夜,賀毓站着喝水,故意嗆到的咳嗽,聲嘶力竭的那種。

和此刻有點像的表情。

她還是有一個秘密。

從少年時藏着,到現在,都沒辦法跟柳詞共享。

柳詞說了句好。

到小區的時候都快六點,天都黑了,賀毓的車停在底下停車庫,東西很多,估計要搬好幾趟,她先和柳詞上去一趟。

賀毓兩手都拿着東西,柳詞聽着賀毓念密碼。

賀毓:“你記性這麽好,反正記住了那我就不給你重複了啊。”

柳詞:“啊?”

賀毓拿着一個紙箱把柳詞推了進去,“啊什麽啊,我可沒鑰匙。”

一進屋就一股菜香,賀毓換了鞋嗷了一聲——

“媽——”

洪蘭紋系着一個大黃鴨的圍裙拿着鍋鏟沖了出來,“回來了啊哎喲這麽多東西買的什麽啊……欸這就是小詞吧?”

柳詞有點拘謹,喊了一聲阿姨好。

“客氣什麽,這麽多年沒見了,越來越漂亮了啊。”

賀毓:“您怎麽不誇誇我啊?”

洪蘭紋:“你也美行了吧,哎怎麽又走了?”

賀毓擺擺手,“好多東西呢,得拿好幾趟。”

柳詞:“我和你一……”

賀毓把她往客廳一推,“得了吧體虛的大作家,歇着吧,沒事幫我喂下兔子,陽臺。”

柳詞看着賀毓飛快地走了。

洪蘭紋去廚房給菜加了點鹽,還不忘跟柳詞聊天,“之前聽賀毓說我還以為聽錯了呢,聽說你準備回來住了?”

柳詞嗯了一聲,她覺得自己幹坐着不好,去喂兔子也不好,況且她沒想到賀毓還養了只兔子。

幹脆跟洪蘭紋一起進了廚房。

“對,我的房子是這層的三戶,過兩天過戶了再找人裝修一下……”

洪蘭紋:“就這隔壁啊?!”

女人的表情有點驚訝,她比柳詞印象裏的女人瘦了不少,但看上去依舊很有精神。

“那挺好的啊,我就成天擔心賀毓死在家裏,這死孩子半夜三更總不睡覺熬夜熬得特起勁,你倆鄰居還可以管管她。”

柳詞挺不好意思的,她自己也熬夜到天亮。

“阿姨我幫你還有什麽要做的?”

柳詞脫了外套,裏面是一件圓領的灰色毛衣,洪蘭紋看着她的手腕,“這麽瘦…”

她的手還沾着水,沒去捧柳詞,手腕虛虛地搭了一下柳詞的頭,“孩子辛苦了啊,這些年也不容易。”

“賀毓也不跟我說你們為什麽吵架,她這人你也知道的,她不想說的怎麽也撬不出來。”

柳詞點頭,“其實是我的錯。”

洪蘭紋嗬了一聲,“有什麽對錯的,你們也老大不小了,說開了就好,有什麽氣能置這麽久啊……”

柳詞的眼眶有點酸。

洪蘭紋從小到大都對她很好,給賀毓做吃的也會讓她給柳詞帶點。

街坊之間其實都不錯,洪蘭紋的煙行籠巷的媽媽裏最讓人覺得舒服的,就是,很媽媽的感覺。

柳詞不知道說什麽,只能嗯了一聲。

洪蘭紋笑着說:“你怎麽臉色這麽蒼白,之前聽小申說你工作也很辛苦,以後我來啊給你跟賀毓都補補,喝點補湯啊。”

“謝謝阿姨。”

“得了你也別站着了你去給賀毓喂兔子吧,她那兔子可能吃了。”

賀毓搬了好幾趟,堆成一堆。

進屋的時候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直接去陽臺了。

柳詞蹲在兔籠前,看着兔子吃兔糧,一只手伸過來拿走了她面前籠子的水袋。

“沒看見沒水了啊,虐兔呢。”

賀毓的兔子老大一只,柳詞剛看到的時候吓了一跳,能把兔子養成狗的也只有賀毓了。

賀毓挽起袖子,換了水,又清理了一下籠子,最後轉頭看柳詞:“會了嗎?”

柳詞:“啊?”

“你那房弄好前現住我這吧,天天住酒店你有錢但我怕你猝死。”

柳詞:“……”

“反正你也不用上班,我的兔子就交給你養了。”

柳詞:“你怎麽擅自決定。”

賀毓:“我怎麽擅自了,你自己不也挺樂意的嗎你照照鏡子看看你一臉的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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