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誰都有秘密
屋下經過的是兩個丫頭,兩人擡着一桶熱水。那熱水必定很熱,熱氣在空氣中遇冷化成一團白霧。
“侯爺是真寵咱們姨娘,每回都讓咱們姨娘泡個熱水澡解乏。”
“是啊,都連着三天歇在姨娘的屋裏。咦,什麽東西掉在我頭上…”
兩個丫頭停下來,那說有東西掉頭上的丫頭往頭上一摸,摸到一個瓜子皮,“哪裏來的瓜子皮?”
墨九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着,榮直默默放開她。
作為一個暗衛,必備一些甚至的素質。比如說事過不留痕,人過不留名。她明明沒有亂扔瓜子皮,一定是風吹下去的。
她對着他無辜一笑,雙手合十做一個拜托的姿态。希望他就當沒有看到,千萬別告訴王爺。
只聽到另一個丫頭道:“肯定是風吹過來的,也不知是哪個偷賴的亂丢。明天我一定告訴姨娘,讓姨娘好好懲治那些憊懶的東西。”
她心下一松,對着榮直讨好一笑。
那兩個丫頭擡着水走遠,進了一個院子。
“您父親真是寶刀未老,這麽晚了還在折騰。”這都什麽時辰還不消停,真是食色性也,想必榮侯一定是一位富貴體态油膩的中年男子。
“我說了,他不是我父親。”
“對,他不是。”她從善如流,“那個您看,我把瓜子皮都放得好好的,肯定是風太大有一兩個被吹下去,絕對不是我失職。”
他深深看她一眼,站起來欲走。
“您去哪裏?我說您不會真要去告我的狀吧?”
“你就是這麽想我的?”他問,眼神隐約有些波動。
“沒…沒,是我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您千萬別同我一般見識。”她讨好不已,快速收拾好東西打掃現場。“您等等我,我們要去哪裏?”
“榮方的書房。”
直呼親爹的名字,看來真是恨透榮侯,怪不得不肯認。
須臾之間,她立刻明白他的用意。翁氏的嫁妝不止有衣料首飾和擺件,一定還有不少的書籍,那些書應該歸榮方所有。
“榮公子,您真聰明。”
他肯定是記起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而不是比她更敏銳。不過馬屁還是要拍的,反正誇獎別人又不花錢。
想進榮方的書房,對他們而言易如反掌。
一個寵妾滅妻的男人,在墨九想來定然是一個酒色玩物喪志之徒。但是出乎她的意料,榮方的書房很大,藏書十分豐富,一看主人就是飽學之人。
“想不到榮侯爺還是一個喜歡看書的人,您說他不會是喜歡裝樣子,實則是愛看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他當年號稱大京第一才子,絕不是徒有虛名之輩。”
“什麽?”她驚訝不已,“榮侯還是才子?真看不出來。”
才子愛色,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榮直劃亮火折子,在書架上摸索着,“以貌取人最是愚蠢,聽信傳言不辯是非更是蠢上加蠢。”
到底還是親父子,她說什麽了?怎麽就愚蠢了?她在他背後扮一個鬼臉,也開始動手在書架上找東西。
這麽多的藏書,他們連哪些是翁氏留下來的都不知道,更別提找冊子。一本本地翻過去,無異于大海撈針。
對于暗衛來說,世上沒有困難。如果有,那就用生命去踏平。她惜命,更不想死。唯有耐心去找,很快就認真起來。
突然眼前一黑,她被榮直拉到角落裏。
很輕很輕的腳步聲從院子外面傳來,她心驚不已。她自認為自己五感靈敏高于常人,對危險的感知更是與生俱來。
沒想到他不僅內力在自己之上,這方面同樣比自己強。
書房的門被人推開,然後室內大亮。
儒雅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不同于榮直的俊美無雙,榮侯爺長得更似一個讀書人,是一個成熟有魅力的男子。很難想象這個男人才剛從女人的被窩裏出來,他的臉上完全沒有酒色之徒該有的虛浮。
他坐在桌案前,不知在想些什麽。沉思了好大一會兒,他的手緊握着椅子的扶手一按,桌子底下彈出一個隐藏的抽屜。然後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卷畫軸慢慢展開,端詳了許久,眼中一片缱绻。
墨九和榮直都看不到畫中的內容,兩人對視一眼。
約摸一刻鐘後,他把畫放回去。然後走到書架前扭動一只玉貔貅,那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一道門。
他走進門裏,書架慢慢歸位。兩人從暗處出來,榮直盯着那書架,墨九則坐到剛才榮侯坐的位置取出那幅畫。
畫中是一位女子,百合雙髻楊柳衣,長相清新而不媚俗,連眼下的一滴淚痣都清晰可見,足見作畫之人對她的熟稔。尤其是那一雙妙目,三分欲說還休,卻有着不同常人的睿智。
墨九隐約覺得此女有些眼熟,歪頭想了一會兒,頓時一拍腦門。
這…這…
“榮公子,您看這女子是不是和我長得有點像?”
榮直的目光落在那畫像上,如同定住。
她腦中靈光一閃,這一定是成皇後的畫像。榮侯為什麽這麽珍藏成皇後的畫像,他們兩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嗎?一個男人這樣的舉動說明什麽?除了愛慕,似乎沒有別的解釋。
她很同情榮直的親娘,自己的丈夫不僅寵妾滅妻,心裏還藏着別的女人。怪不得翁氏走得那麽決絕,連侯府的嫡子都要帶走。
“您一定長得像您母親?”她突然冒出這一句。
榮直眸光微動,“不,我不像她。”
“不會吧?”她眼神過來,“您長得一點也不像榮侯爺,那肯定是長得像您的母親。”
“我和他們都長得不像。”
她噢了一聲,“還有隔代遺傳的,您說不定是長得像自己的某一位長輩。真沒想到榮侯居然會藏別的女人畫像,原來成皇後長得這個樣子。”
榮直氣息頓變,“你怎麽知道這是成皇後?”
“我聽說的。”她眼神清澈,絲毫不在意他突變的氣息。實則心裏打着小鼓,覺得自己似乎說漏了什麽。“我聽別人說楚姑娘長得像成皇後,剛才我就覺得有點眼熟,這麽一看确實長得像楚姑娘。”
他冰冷的氣息頓收,“以後少道聽途說。”
“我知道了,不過有些小道消息還是準的。我還聽說楚姑娘是唯一一位能進到您院子裏的人,是不是因為她的長相?剛開始您幫我,是不是也是因為我的長相?”
“你說呢?”他給了她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她覺得自己猜對了,或許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瑞王的意思。總之她這長相占了便宜,不過想想似乎有些不對。
“我問您一件事,您千萬不能生氣。”
“問。”
“您說我長得有那麽一點像成皇後,但是為什麽王爺要選我?他難道不怕別人說他有戀母情結,居然寵幸一個長得像自己親娘的女人?”
她摸着鼻子苦思冥想,根本沒有注意到榮直吓人的眼神。
“誰說他戀母?”聲音又冷又冰。
“不是我說的。”
他的眼神冷得吓人,她肩頭一縮,“是我說的,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別人這麽想王爺。我們知道內情,外人又不知道。萬一有人看出什麽端倪,您說…哎呀,您這是什麽眼神,吓死我了。”
她一跳老遠,拍着心口。
她是真吓倒了,榮直的眼神好可怕。果然他和王爺是真愛,她又沒有說王爺的壞話,他就緊張成這個樣子。
“您別這樣看我,我害怕…”
“什麽都敢說,你可真不怕死。”
“我們是朋友,我和您說些交心的話,您不至于這樣吧?”
榮直收斂氣勢,冷哼一聲去扭書架上的那只玉貔貅。書架應聲而開,露出一扇黑漆漆的門。門後似乎是一條地下通道,隐約可見長長的臺階。
“少說話多做事。”
“是,我聽您的。”
她跟在他的身後下了地道,迎面而來一種說不出的黴味。舉凡這樣的地道,大多都有這樣黴腐的氣息。
實在稱不上什麽好聞。
不過對于他們這樣的人而言見怪不怪,兩人一前一後下去。地道不窄,通行兩個人沒有問題,一路走去沒有看到密室之內的地方,僅僅是一條地道而已。
地道的出口在一處假山裏,也不知是什麽人家的後院。依稀能見此地很大,并不比侯府小。墨九猜此地應是一個高門大戶,不知住着朝中的哪位官員。
四周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這是什麽地方,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一座空府,原本的主人姓成。”
成?
她恍然,原來如此。
榮侯的行蹤不難找,因為滿府之中只有一處有燈光。兩人趴在屋頂之上,掀開一塊瓦片往下看去。
屋內是一男一女。
男的自然是榮侯,而女的……
墨九看着那女子慢慢取下面紗,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怎麽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