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是要命

他的氣息瞬間大變, 溢出來的寒氣帶着濃濃的殺意。她向來對危險感知靈敏,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做出本能的應對。

她一下子蹦出門外,站在門檻處警惕地看着他。

“過來。”他的聲音冷得令人恐懼。

“不。”她倔着, 他的樣子看上去要殺人。如果她過去, 他會不會殺了她滅口。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她就不應該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他深吸一口氣,被她這無賴又怕死的樣子氣得哭笑不得。既然這麽怕死,為什麽還不知死活地在他面前說那些,難道在她心中自己真的是一個完全值得信任的朋友?

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湧起,陌生又帶着別樣的情愫。

“過來, 我不打你, 也不殺你。”他的聲音軟化, 朝她招手。

她試探地問他, “你真的不打我?”

“不打。”

她慢慢地回屋, 一步一步磨過去。眼神一直不離他的表情,只要他露出一絲不對勁, 她就做好逃命的準備。

他雙手背在後面,修長的手指交握在一起。每一個關節都在泛白,極力壓抑着心頭的激蕩。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情緒,眼前的女人一舉一動都牽動着他原本平靜的心。

那裏已經輕波蕩漾,綿綿密密。

“你真的不生氣?”在離他三步之遙時,她小心地問。

他搖頭, “我為何生氣?”

這不明擺着,他是瑞王的心腹。她剛才懷疑瑞王的皇室血統, 他完全有理由将她滅口,把這個懷疑壓下去。

她再靠近一點,大着膽子又問, “我剛才就是胡猜的,你不會告訴王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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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心裏,我就是那樣的人?”

“當然不是,我将你當成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會在你面前無話不說。”她緊張的神經放松一些,膽子也大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你。”

“你信我?你信我什麽?”他看着她,目光難懂,“你們相識不久,相交也不深,你為什麽會信我?”

她也說不上來,論交情她和不差錢更深一些。但是她和不差錢兩個人嘴巴都貧,說起話來真真假假,彼此都會防着一些。

可能是女人的直覺,她覺得榮直和不差錢不一樣,榮直更值得她信任。仿佛他什麽都明白什麽都不會說破,她在他面前可以暢所欲言,可以胡說八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覺得你可信。”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連她自己都很吃驚自己在他面前的放松。做暗衛另一條嘴巴要緊,不能輕信任何人。

在他面前,她似乎沒了忌諱。

“不要太過相信自己的感覺,在我面前也就算了,在別人面前要記得分寸。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不用我來教你。”

“當然,我又不傻,我在別人面前不會這樣。”她突然感覺肩頭一痛,定是剛才竄得太急扯到傷口,“好痛啊,肯定撕開了。”

他長腿往前一步,扶住她,“長記性了吧?”

“長了,長了。你快扶我過去重新替我上藥。”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他幫她脫衣服倒是自然,上藥包紮一氣呵成。她趴在床上不停地哼叽。

“你脫我衣服倒是脫得快,你以後會感謝我的。我豁出去讓你練手,以後你就可以熟能生巧在房事上節省時間。”

“閉嘴!”

“痛…好痛啊,你能不能輕一點。”

“你懂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怎麽這麽粗魯。”

“真的好痛啊,你輕一點嘛…”

大門沒關,外面不時有人經過。經過的下人停下來細聽,爾後面面相觑鬧了一個大紅臉。有人朝院子吐口水,還真是鄉下來的粗人竟然這麽不講究。光天化日之下宣淫,都多大年紀還叫得那麽矯情大聲,簡直是不知羞恥。

這種事情傳得最快,像風長了腿一樣不多時就傳遍整個侯府。

杜氏抱着孩子聽到這個消息愣了很久,一想到薛叔那張黑沉沉的臉和高大的身材,再一想薛嬸那慈眉善目富态的模樣,頓時臊得滿臉通紅。

還真是…

夫妻倆一把年紀,竟然白天都忍不住。她想到那個黑臉男人給自己妻子喂飯的情形,心裏緩緩升起羨慕。

世人不恥男人和女人白日厮混,其實身為女子若能找一個這般喜歡自己的男人,想必會覺得很幸福。

薛嬸那人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墨九還不知道這些事,她受了傷。借着水土不服的說法怎麽着也要休養幾天,這幾天夜探侯府的事全由榮直一人完成。

期間杜氏來看望她,神情尴尬欲言又止讓她保重身體。她想肯定是自己那番提點的話造成這樣的局面,畢竟有時候人願意自欺欺人不想聽到真話,面對戳破自己心思的人總會不知不覺難堪。

榮侯書房裏的書幾乎被榮直翻遍,沒有找到那本賬冊。

她趴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感謝自己身體強大的生命力,她的傷口不再影響她的行動。既然不在那些書裏,她覺得還應該再找一遍庫房。

當夜兩人一起行動,再次潛入庫房之中。每個箱籠都仔細查過,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就連那些胡亂塞在裏面的破爛玩意兒都沒有放過。

“你對以前的事有沒有印象?你記不記得你母親有藏東西的習慣?”她一邊翻一邊問,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

“不記得。”

“不記得很正常,那時候你應該六七歲的樣子。”

她是穿越者,生來就能記事。平常人長大後大多會忘記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除非是印象特別深刻的。

“有時候我希望自己和別人一樣,能忘記那些事情。如果我的記憶從六歲之後開始那該多好,我就可以當自己是我家老頭的親女兒。”

他停下來,目光越過黑暗望着她。

她用左手翻着箱籠,說這話的語氣如同她現在的外表一樣,仿佛飽經滄桑備受歲月的洗禮,那種悵然與悲沉的氣息籠罩着她。

“六歲以前,你在哪裏?”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似乎不願回想,“一個堪稱人間地獄的地方,不提也罷。你呢?你六歲以前一定過得很開心吧。”

他六歲以前還在侯府,身為侯府的嫡長子,他那時候一定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我忘了。”

“哦。”

兩人再次翻找箱籠,突然他一把将她拉過藏在箱籠最後面的角落裏。她心知必是又有人來,對于他比自己更敏銳的感官已不再驚訝。

這次來的來是韓氏,沒多久榮二跟來。

韓氏似乎很焦急,“貴妃娘娘那裏催得急,要不你再委屈一次?”

“平兒,我心裏只有你,你怎麽能讓我再娶那些粗鄙的女子。一個薛氏還不夠,再來一個汪氏。你知不知道那個汪氏長成什麽德行,又矮又黑簡直不堪入目。”

“二郎,我何嘗不知道你委屈。可是娘娘只能靠我們,我們要是不能幫她,她在宮中舉步維艱。怪只怪我們韓家門第不顯,怪只怪我們姐妹都只能給人做妾…”

榮二一聽這話,當下将她抱住,“我不許你這麽說自己,在我心裏你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什麽世家貴女,什麽書香才女,她們哪裏比得上你。”

韓氏被他一哄,終于破涕為笑,“我就知道二郎心裏有我,為了我們的耀兒,我們必須幫娘娘。只有娘娘好了,四皇子好了,咱們的耀兒才能好。”

“我聽你的就是了,大不了燈一熄,我就當她是個死人。”榮二說着,聲音漸漸變得狠厲,“她要是不識趣,休怪我心狠。要是她像薛氏一樣知趣,興許我還容她多活些日子。”

“二郎,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個靠的住的,不像那個沒心的人。別人都道他寵妾滅妻,誰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麽過來的。翁氏要同他和離,根本就不是因為我。可憐我背負罵名遭人白眼,那些世家夫人們都看不起我。要不是我姐姐這些年得寵,只怕我早就沒了活路。”

“我知道,我知道。”榮二抱緊她,不停安慰着,“可恨那薛家人,薛氏都死了三年居然還敢來要嫁妝。”

“他們真的那樣說過,說要是我們不給他們就把事情鬧大,還在去報官?”韓氏抹着眼淚問道。

“沒錯,是那個蠢婦說的。她也不看看這是哪裏,這是天子腳下大京都城,他們薛家算個什麽東西。”

“他們薛家是不算什麽東西,可是這節骨眼上萬一傳出去,那和汪家的親事豈不打了水漂?娘娘那邊要如何交待?”

“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把他們給殺了。”

墨九心下冷笑,他們要是敢動這個殺心,誰殺誰就難說了。榮家到底有頭有臉,真要想殺人也不會在榮府動手。

韓氏立馬否定榮二,“不行,不能現在動手。”

“那你還有什麽法子?”

“是人都有弱點,只要抓住他們的把柄不愁他們不聽話。這事你別管我自有安排,你且哄好那位汪姑娘。”

榮二一聲嘆息,“好吧,我這可都是為了你。”

“我知道,你心裏有我。我這命實在是苦,人人都以為我占盡好事,一個妾室被扶正成侯夫人,卻不知侯爺他…已經十幾年沒有進過我的屋子。我活得不僅連個通房丫頭都不如,更是連一個鄉下來的婆子都比不上。聽說那薛家的黑臉男人雖是個啞巴,那方便倒是很勇猛,把那婦人弄得嗷嗷叫。就薛婆子那張老臉,他都能白日往房裏拉,可見是個厲害的…”

墨九雙眼瞪得老大,那個薛家的啞巴不會是指榮直,而那個薛婆子不會是說她本尊吧?他們什麽時候白天有房裏這樣那樣,榮直怎麽就勇猛了?

她仔細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突然頓悟。怪不得杜氏再見自己時是那樣的表情,還讓她保重身體,原來是這個原因。

反觀一臉平靜的黑臉男人,他肯定聽說流言卻不告訴自己。

“為什麽不告訴我?”她幾乎是咬牙切齒。

“假的,有什麽好說的。”

雖然,但是。

她也是要面子的人好不好,她什麽時候爽得嗷嗷叫了。要是真爽了也就罷了,明明什麽事都沒有,她幹嘛要背黑鍋。

那邊的一對男女已經抱在一起互啃,韓氏氣喘籲籲,“二郎,給我吧,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我去,這都是什麽事。

兩人靠得近,氣氛是無比的微妙。那邊韓氏不停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還有那榮二的嘴裏說着令人臉紅的葷話。

墨九自認為自己臉皮很厚,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瑞王面前獨自嗨浪。但是那是任務是工作,瑞王又沒有那個功能,跟眼下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她對榮直有色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難免有些心猿意馬。暗道一聲可惜,美男已有所屬。她最多嘴上占占便宜,別的可不敢亂想。

越是不讓自己想,思緒越是如脫缰的野馬。他的氣息清淡,像入口的竹葉青一樣。這種清淡最為致命,令人陶醉神往。

那邊忘我的兩人已漸入佳境,韓氏的聲音越來越大。墨九偷看榮直的表情,發現他剛好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到一起,一道羞澀一道冷靜。

好在榮二不是什麽很中用的人,男女大戰開始得熱烈結束得倉促。韓氏明顯沒有滿意,不停地哼吭着。

榮二還覺得自己勇猛無比,炫耀道:“平兒,我是不是和當年一樣厲害?”

“厲害,二郎最厲害。”

韓氏很失望,聽說那啞巴和薛婆子弄了足足半個時辰,到中午吃飯時候兩人都不見出來。也就那薛婆子嬌氣,一大把年紀還喊痛。

要是換成她……

她面色一僵,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墨九和榮直一直保持着不動的姿勢,韓氏先離開。榮二等了一會兒,嘴裏抱怨韓氏不體貼他,明知道他要搞定汪氏還要榨幹他。

這一對男女,還真有意思。

兩人只等他一走,就可以開始接着翻箱籠。卻不想院子外又傳來腳步聲,不僅是他們,便是榮二也不知道來人是誰。

榮二沒來得及躲,那人已經進來。

不是別人,正是榮侯。

墨九心下歡呼,這下有戲看了。

“大…大哥。”榮二心虛地往後退,幹笑道:“這麽晚,你怎麽會這裏?”

“二弟怎麽會在這裏?這可是翁氏以前用的庫房。”榮侯手裏提着一盞燈籠,就着燈光打量着四周。“落了這麽多的灰?裏面的東西都空了吧?”

榮二一個激靈,“我不太清楚,我夜裏睡不着無意中經過這裏,聽到這邊似乎有動靜,于是我過來看看,才發現門也沒關。正準備離開,大哥你就來了。”

“是嗎?”榮侯看着他,“你臉色潮紅,脖子上還有紅印,我還以為你是和哪個丫頭私會,方才經過一場酣戰。”

榮二心驚肉跳,“哪能呢,我怎麽會幹那樣的事…”

墨九同樣心驚,榮侯明顯有備而來。她看一眼榮直,心道有這樣的兒子,當父親的怎麽可能是一個被女人玩得團團轉的傻子。

就不知榮侯是什麽時候知道的,知不知道自己替別人養了兒子。

“你怕什麽?”榮侯道:“你們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大哥…你…你說什麽?”榮二吓得直冒冷汗,他是庶子。一生都被嫡出的榮侯壓得死死的,他其實也沒有多喜歡韓氏,不過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能睡嫡出兄長的女人,還讓對方替自己養兒子,以後這侯府都是他兒子的。每次想到兄長被自己戴了綠帽子,夜裏都興奮得睡不着覺。

“我剛才看到她出去了,你和她多久了?”

榮二“撲咚”一聲跪下來,“大哥,饒命……我和她沒什麽,是她找我的。她找我訴苦,我不敢不來啊…”

還算聰明,沒有承認。

“你怕什麽?我要是想問你的罪就不會這個時候進來。”

榮侯要是想捉奸成雙,之前就應該進來。故意等韓氏走了再來,恐怕并沒有打算拆穿他們,這就有些難理解了。

榮二也不能理解,“大…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和她真的沒什麽,她找我訴苦,又操心我的婚事,想替我聘汪家的姑娘為妻。”

“我不管你和韓氏是什麽關系。”榮侯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們打着侯府的旗號和汪家結親,為的是汪家的財。”

“這…我也是為了侯府,我知道大哥你好面子。可是說句不好聽的話,咱們侯府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日子是越發的艱難。大嫂她一個人撐着整個侯府,也是萬分的不容易。我身為侯府的一份子,為了侯府豁出去娶汪氏,我也是願意的。”

榮侯冷笑,“是嗎?那還真是難為你了。”

“不難為,不難為。”榮二擦着汗。

“我知道你們在替韓貴妃做事,也知道你們在瑞王府有人。我今天找你,是讓你讓你們的人替我辦一件事。要是辦得好了,今晚的事我就當沒有看到,否則……”

“大哥你說,我一定替你去辦。”

“替我殺一個人,瑞王府的新寵九姨娘。”

墨九心一驚,什麽鬼?怎麽好好的扯到她的頭上。她一個出身低微的姨娘,礙誰的事了。一個個的都想殺她。

韓貴妃,還有這榮侯。

她根本和他們沒有交集。

榮二明顯松一口氣,那個九姨娘不用大哥說,貴妃娘娘也容不下。“大哥放心,這事包在我的身上。”

墨九在黑暗中冷笑,她倒要看看榮老二怎麽殺自己。

榮侯真是一個好義父,為了替義女掃清障礙居然連妻子和弟弟有私情都能容忍,她越發的為榮直的親娘感到不值。

榮二道:“大哥,瑞王此次出京修養,帶了那位九姨娘和直哥兒。我們的人鞭長莫及,你何不讓直哥兒動手?”

墨九下意識看向榮直,榮直搖頭。

算他夠義氣。

榮侯道:“別提那個孽障,我們榮家的事情和他無關。”

“你剛才聽到了吧?你父親要殺我。”等人走了,墨九對榮直道。

“我說過,他不是我父親。”

“幸好你不認他,否則我就和你絕交。什麽東西?我礙他的眼了嗎?他想要我的命,有本事自己來拿。”她忿忿地說着,問榮直,“要是有一天他真的用生父的身份壓你,你會不會聽他的話?”

“不會。”他回答的很幹脆。

“我總算沒看錯你,夠兄弟。但是如果有一天楚音音讓你殺我,你會怎麽做?”

她一眼不錯地看着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楚音音是瑞王的表妹,又疑似和瑞王的關系不一般。

“不會。”他的回答依然。

她笑了,一拳錘在他的身上,“夠義氣。”

算她沒看錯人,他果真是一個面冷心熱之人。

“我覺得那個成皇後真厲害,你說她都死了這麽多年,怎麽還能讓榮侯爺這麽死心塌地為她拼命。”

不光是榮侯,還有義父。

義父要不是欠成皇後的人情,她又怎麽會下山成為瑞王的屬下。這麽看來,那個成皇後還真是一個手段高超之人,似乎在死前下了一盤大棋。

榮直不語。

她側目,“你怎麽不說話,你不贊同我說的話嗎?”

“我贊同,她确實是一個特別厲害的人。”

庫房裏的搜尋一無所獲,沒有一個箱籠是有夾層的。裏面的東西都不見了,賬冊會不會夾在那些東西之間?

她覺得不太可能,賬冊那樣的東西不太可能和衣料首飾等物放在一起。賬冊到底會在哪裏呢?她想了一路,一直回到住處都還在想這個問題。

“你說你母親會把東西藏在哪裏?”

榮直搖頭。

她鼻子靈敏,一把位住他,“別動,有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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