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別動

被人淩空抱起的同時, 墨九再次感慨他輕功和內力。從一個兩壁光滑的深坑抱人出去,她想都不要想。

這樣的高手,難怪瑞王視之為心腹。正是因為他如此有能力, 她更加肯定他絕不甘心做一個普通人。

他們剛躲到書櫃後面, 便聽到一聲輕微的動靜。緊接着有一道身影從窗戶翻進來。來人似乎很熟悉書房的布置,直直朝那書桌而去。然而書房中間突然出現的陷阱令人始料未及,悶響過後來人掉了進去。

墨九還在榮直的懷裏,兩人屏着氣紋絲不動。方才她不敢動,生怕心動來者。眼見來人掉進陷阱,她将欲起身, 感覺身體被人緊緊固定。

“別動。”

他的聲音極輕極輕, 氣息如羽毛般刷過她的耳畔。她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處, 竟是覺得身體酥軟難當。

真是要命。

她想, 自己遲早有一天要栽在他身上。

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一步步朝書房走近。來的應該不只一人,聽腳步聲一人在前一人随後, 應是主仆二人。

進書房的只有一人,随着那人進來,頓時燈火通明。

榮侯那張陰沉沉的臉盯着那露出來的洞口,眼裏全是陰鸷。墨九透過書架的縫隙,看着他慢慢走到洞口邊,俯視着下面。

突然他臉色一變, “音兒。”

原來掉進陷阱的是楚音音。

這下有好戲看了,墨九想着, 給了榮直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楚音音在底下嘤咛出聲,好像也是扭到了腳。榮侯找來繩子,把她拉上來。一出洞口就将她一把抱起, 查看她的腳。

從墨九這個位置看去,剛好能看到楚音音的表情。只見她先是錯愕,然後是厭惡,再接着竟然是一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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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你書房裏怎麽會有這樣的地方?”

榮侯道:“書房乃重地,義父是防別人的,哪裏想到你會過來。早知道是你,我千不該萬不該設這個陷阱。”

“不怪義父,是音兒不小心。音兒心急見義父,沒有提前通知就趕來見義父,是音兒的不是,義父不要自責。”

榮侯哪裏會怪她,只心疼她傷了腳,目露關切與擔心。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情難自制,一時之間居然沒有把她放開。

楚音音微微掙紮,“義父,我沒事。”

榮侯這才驚覺般,不舍地将她放開。

墨九不恥,這老男人分明是故意的。怪不得那個叫莺兒的丫頭最近受寵,恐怕他在叫莺兒的時候心裏想的其實是這個音兒。

老色鬼。

她瞟榮直一眼,幸好兒子不像老子。

“音兒,你這麽着急來找我,到底什麽事?”榮侯問。

楚音音眼眶一紅,“定北來信,說是祖母病了。要是我們再找不到賬冊翻案,我怕祖母會熬不過去。”

“別急,我正在找。”榮侯拍着她的背,先是拍了一下,然後又輕輕拍了兩下。看着是拍,其實和摸差不多。

楚音音顫動着肩膀,“義父,我真的怕…”

“不怕,義父會幫你的。”

榮侯一把摟着她,心滿意足地嘆息。他看不到的是,楚音音的眼中除了厭惡,還有一抹深深的算計和猜疑。

要不是懷疑他手握賬冊不拿出來,她怎麽可能夜探他的書房。是人都有私心,她才不會相信榮侯會全力幫助他們成家。

賬冊确實在翁家人手上,翁家人都死光了祖母他們也沒有找到賬冊,賬冊一定在翁氏的手中。翁氏當年只帶走嫡子,說不定賬冊就在榮侯的手上。

榮侯不交出賬冊,對他們而言将是一個後患。

“我相信義父。”

這邊兩人父女情深,看得墨九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你算計我,我觊觎你。也太特麽惡心了,這算哪門子的父女。

她被榮直抱着,方才還不覺得。

現在書房安靜下來,她覺得腳趾都開始別扭。他抱着自己的姿勢一直沒動,也不知道腿麻不麻。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她窩在他的懷裏真是甜蜜又折騰。

他垂眸看着她,眼中隐含警告。

她扯了一下嘴角,他不麻,她都要麻了,心道那兩人有完沒完,一直在說車轱辘話。什麽義父真好,什麽音兒受苦了再忍忍。

好不容易那對假父女假情深完了,榮侯送楚音音走後,他們才敢動。

“真受不了,榮侯這頭老兔子居然想吃窩邊草。”

老子喜歡吃窩邊草,這一點兒子為什麽不随老子。要是易白也愛吃窩邊草,身為窩邊草本草的她,她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問題。

榮直不說話,拉着她趕緊離開。

兩人在屋頂上穿行,底下是侯府的夜景。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進了翁氏放嫁妝的庫房,正是那韓氏和榮老二。

墨九輕笑,“這對夫妻真有意思。”

這些所謂的世家豪門,還真是一個比一個腌臜。寵妾滅妻,叔嫂扒灰,一出比一出精彩。白天韓氏被她揭了臉皮,二房那裏什麽消息都沒傳出來,她想那個汪氏必是被榮老二和韓氏威逼利誘給說服了。

如果汪氏知道真相後還不知利用,那就只能怪自己蠢。

“你說以後汪氏會不會給他們打掩護?”

還真有這個可能。

她邊說着話,人已經落在另一個屋頂之上。侯府內院的這些破事,與他們沒什麽關系,關鍵是那個賬冊。

又翻過幾個屋頂之後,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哭。

哭的是一名女子,哭聲實是太過凄涼絕望,聽得人心裏發緊。她細聽幾聲,隐約猜到對方是誰。

她給榮直使了一個眼色之後,循着那哭聲而去。

躲在小園子裏哭的是杜氏,她跪在地上抓着一個男人衣擺,“夫君,你要信我,我真的沒有…要是我與人有私,我願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母親都說了,這還能有假?我只是想不到,為什麽那個人是二叔?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嗎?你讓我的臉面往哪裏擱?我以後還如何在侯府立足?”男人的聲音中帶着痛心。

不用猜,這個男人必是侯府的庶子榮顯。

看身影榮顯瘦瘦的,身量不是特別高大,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聽他的意思,韓氏把偷人的屎盆子扣在杜氏頭上了。

她還真是低估了韓氏的惡毒,低估了人性的卑劣。

怪不得汪氏沒鬧。

杜氏拼命搖頭,“夫君,我真的沒有…”

“你沒有?你要是沒有,為什麽你的簪子會在二叔的房間裏找到?是不是你送給他的,怕被別人知道就謊稱丢了?”

“不…不是那樣的。”杜氏真是有口難言,啞巴吃黃蓮打落牙齒和血吞。

“是母親她讓我…”

“夠了!”榮顯拂袖,“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扯到母親。難道是母親讓你和二叔茍且的?我真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女人!”

“不是的!”杜氏揪着自己的衣襟,絕望到快要暈過去。她不敢說那簪子的事,更不敢說她要害人的事。“夫君,你這是逼我去死!”

女子沒有名節,唯有死路一條。

墨九自認不是善人,卻并不想做一個惡人。

她緩緩從屋頂飄落,一把扯掉臉上的黑巾,從一旁的角落裏現身。那夫妻二人看到有人過來,齊齊吓了一跳。

“二公子,二少夫人,別怕,是我。”

杜氏聽出她的聲音,羞憤欲死。

“二公子,二少夫人不敢說簪子的事,我來說。”

“薛嬸…”

“二少夫人,你當日故意把簪子弄丢,是因為韓夫人吩咐你的,對不對?”

“是。”杜氏抹着眼淚,點頭。

榮顯不解,“薛嬸怎麽會知道?我母親為何會有這樣奇怪的吩咐?”

墨九聽說這位榮二公子讀書還不錯,并不像一般的世家庶子纨绔不成氣。可能是讀書讀傻了,身為一個庶子居然看透後宅的算計,真不知道怎麽活到這麽大的。

“二公子別急,聽我細細說來。我同我男人千裏迢迢從山南到大京來,并不是來你們侯府做客的,我們是來要我家華兒,也就是你們前頭二嬸的嫁妝,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略有耳聞。”

墨九真想潑他一盆冷水,對府上的事這麽不上心,難怪這麽多年連個秀才都中不了,就這腦子還想科舉入仕。

“敢問二公子,侯府現在的狀況,你知道嗎?”

“外事有父親,內宅有母親,我等小輩不應插手。”

墨九搖頭,這榮二公子想出頭,估計懸。

杜氏忙道:“夫君一直埋頭苦讀,并不是很喜歡府中庶務,我卻是知道的。近些年來正房的開銷入不敷出,我聽說祖上的田産鋪子漸有變賣。”

“你瞎說什麽?”榮顯道。

杜氏立馬低頭。

墨九道:“你夫人說的是事實,正房之所以入不敷出,是因為韓夫人原本是妾室沒有嫁妝傍身。大戶人家的主母都有豐厚的嫁妝,根本不會在意公中的月例,而韓夫人除了月例并無別的進項。不僅她沒有,宮中的韓貴妃也沒有。”

榮顯睜大了眼。

墨九又道:“所以韓夫人一直拖着不肯把我家華兒的嫁妝交出來,就是因為那些東西已經沒有了。她拿不出來東西,只能別尋他法。她算盤打得好,想拿住我們夫妻二人的錯處把我們趕走,借機賴掉此事,所以二少夫人才會丢簪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榮顯總算是明白了。不過還是一臉的不信,“你是說母親故意讓她把簪子弄丢陷害你們?”

“正是。”

“荒唐!”榮顯不信。“簪子明明是在二叔的屋子裏找到的。”

墨九聳肩,“我又不傻,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人陷害。”

杜氏睜大眼,“你…是你,是你把簪子放到二叔房裏的?”

“是我。”

“你…你差點把我害死了!夫君你聽到沒有,那簪子不是我送給二叔的,是她故意放進去的。”杜氏哭喊着。

榮顯還是不信,看着墨九,“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說的話?你跑來跟我們說這些到底是什麽居心?”

墨九抱胸,譏笑,“我沒什麽居心,那事雖是我做的,但二少夫人你也不冤。你要是沒有害我的心思,我又怎麽會将計就計。不過我這人做事一向講良心,那件事在我這裏已經過去了。我絕不允許別人借着那事再害人,否則就是我的罪過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這樣的事,她不願意看到。

杜氏臉上露出欣喜,“所以你是願意替我作證,證明我的清白?”

她搖頭,“我為什麽要作證證明你的清白?你不會以為我有那麽好心,為了幫你證明你和榮二老爺沒有私情,把自己搭進去吧?”

杜氏面上的喜色一僵,“那…那你是什麽意思?算我求求你了,薛嬸,你可一定要救我。你要是不救我,我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榮顯半信半疑,似乎是有些相信自己的妻子。

墨九朝不遠處看了一眼,榮直還在屋頂上。這樣的事情他肯定不願意攪和,也就是她良心有些過不去。

“我剛才聽到你們說話,聽你們的意思,是韓夫人誣蔑二少夫人和榮二老爺有私情。”

“是。”提到這個,杜氏就哭起來。

榮顯臉色也難看起來。

“如果能證明和榮二老爺有私情的另有其人,那麽就能洗清二少夫人的嫌疑。”

“對,對,也是可以的。”杜氏忙不疊道:“薛嬸,您是不是知道什麽?您快告訴我吧,我一定會念你的恩,記你的情,一輩子給您祈福。”

記她的恩情就不必了,更不必替她祈一輩子的福。誰知道明天會是什麽樣子,她所求的不過是無愧于心。

“你們帶上幾個人,跟我走吧。”

“去哪?”榮顯問。

墨九笑了,“當然是去捉奸。”

後宅的事,女人最是清楚。杜氏立馬明白過來,找了幾個心腹婆子丫頭,叮囑衆人不要出聲,悄悄地跟在墨九的後面。

還算上道。

榮顯娶了這麽個媳婦也算是有福氣,這些年要不是杜氏在韓氏面前周旋,恐怕他們庶出的小夫妻日子并不好過。

榮直會跟上來,墨九篤定。

杜氏心中有很多的疑問,比如說那個和二叔通奸的女人是誰?比如說墨九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但是她一個字都不敢問,眼下最重要的是洗脫自己的名聲,其它的事情她一時還顧不上。

翁氏的庫房封了好多年,這一塊地方平日裏鮮少有人過來。

庫房裏隐約傳來一些不可描述的動靜,杜氏聽後紅了臉。不知是臊的,還是即将要還自己清白而興奮的。

墨九示意他們夫妻,輕聲對杜氏道:“我就幫你到這了,不要把我扯進去。”

杜氏點頭,深吸一口氣,讓身邊一個婆子去踢門。

庫房的門被踢開,一行人沖了進去,把黑暗中正情到濃時的一對男女團團圍住。很快庫房裏亮起來,傳來一聲尖叫。

“啊啊!”

“母親?!”

“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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