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桃花錯開(2)

沉胥和黑風一人架着晉骁一個胳膊往将軍府去。

晉骁一路都在說胡話。

“那日,你為了國家不被奸臣奪走,向我下跪,說得那番話,此般風骨,怎麽可能是一個男寵說得出來的?其實那個時候我就動心了,可是我不敢,我不敢……”

“我應該早點收複失地的,我要早點回朝,早點為你出兵南照。這樣你就不會與他一起出征,你們不會有生死與共的機會,這樣……我是不是就不會被你那麽快判死刑?”

“我們放棄這一切好不好?我不當将軍,你離開景轅,我們一起離開皇宮,離開北商,去闖蕩江湖,好不好?或許你不相信,以為我在開玩笑,但是我說的是真的,是我的真心話,我……嘔!”

晉骁在路邊吐了,吐過之後睡着了,一路都很乖,沒再說話。

“俺有二嫂嫂啦,神仙嫂嫂是大嫂嫂,他是二嫂嫂。”黑風用唱歌謠的語調唱出這句話,沉胥急忙捂住他嘴,四周看了看。

“黑風,你記住,你只有神仙嫂嫂一個嫂嫂,沒有二嫂嫂,知道嗎?”

黑風臉色白白地點點頭:“神仙哥哥,你抓疼我了。”

沉胥放開手,又對黑風說:“今晚你聽到的所有話,都要裝作沒聽到,不能跟任何人說,包括神仙嫂嫂,知道嗎?”

“黑風知道,黑風聽神仙哥哥的話。”

“乖,明天給你買十箱糖。”

把晉骁送到将軍府下人手裏,沉胥背後已是一身冷汗。

醉酒吓人,以後一定不能讓晉骁喝酒。

從将軍府回到皇宮,宴會還沒有結束。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皇帝都走了,只有幾個大臣圍着景轅在敬酒。

看他喝酒跟喝水似的一杯接一杯,沉胥心裏慌,才喝醉一個,可別又喝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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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景轅喝醉酒是什麽樣子?他還真沒見過,他會不會鬧?會不會說胡話把自己的秘密給吐露出來?

這樣想着看到景轅朝他走過來,大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都離開了。

在他沒來之前景轅肯定被灌了很多酒,雖然他面不改色,但是他走路的步伐是飄着的。

他的目光,一直望着他。

“胥兒,回家。”

說完這句話,就直直倒進沉胥懷裏。

果然是醉了。

喝醉的景轅一路都很乖,讓擡手擡手,讓擡腳擡腳,讓張嘴張嘴,讓喝水喝水,讓他不準睡就睜着眼睛……

“小轅轅,聽話,告訴大哥哥你的秘密?”

“你的仇人是誰?”

“你有幾個朋友?都是誰?”

“你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麽?最讨厭的呢?”

“你的夢想是什麽?”

“喜歡什麽天氣?”

……

景轅一直到王府都沒有鬧過,只是大腦有些遲鈍,問他個問題半天才理人。

“胥兒……秘密是,胥兒……”

之後倒床上徹底睡着了,沉胥給他擦了身子,抵擋不住睡意,穿着衣服就在景轅身側睡着了。

睡夢中,好像有人在脫他衣服,他死死拽着衣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拽着拽着就醒了,景轅那張美麗的臉在旁邊對他露出笑靥。

“胥兒看起來放蕩,沒想到在夢裏還頗有烈女氣質。”

沉胥低頭看了看,衣服果然被扒過,他拉拉衣領,瞪着景轅:“你要趁我睡覺對我做什麽?我警告你別亂來啊!”

“要亂來,何須等你睡着,你醒着不是才有趣?”

沉胥往後縮:“大清早,耍什麽流氓?”

“好了不逗你了,我剛才醒了看見你穿着衣服睡,這樣不舒服,而且容易生病,我才想幫你把外衣脫下來。”

沉胥得寸進尺:“對啊,你昨晚喝醉,我照顧了你一夜,又是喂水又是擦身,現在腰酸背疼,睡眠還不足,你要怎麽補償我?”

“帶你去泡溫泉如何?青竹寺有一處溫泉,這個季節最适合去。”

景轅是行動派,說去就去。

青竹寺不是北商最大的寺廟,卻是民間傳聞最靈的。寺裏的月光潭更是出名,傳說是仙人沐浴的,有淨化心靈的功效,只有寺裏的住持才有資格享用。

“等等,景轅,你說的溫泉,該不會是月光潭吧?”

“胥兒真聰明。”

“月光潭不是只有寺裏住持才能用?”

“規矩是人定的,規矩也是人破的。”

景轅說得底氣十足,讓沉胥以為寺廟住持是他家親戚,可以給他開後門。

月光潭。

水是澄清的,可以看到水底的鵝卵石,靠近山的另一邊有一條水流緩緩順着石頭縫隙流淌下來。

沉胥捧一捧水,還真是溫水。水潭有兩個卧室這麽大,沉胥已經很久沒有游泳了,也不管景轅看沒看他,迅速扒了衣服就要往水裏跳。

景轅抓住他褲腰帶,他完成一個原地起跳。

“你幹嘛拽着我?松手。”

景轅湊到他耳邊:“小聲點,萬一把和尚招來,十八銅人陣可不好破。”

“你……住持不是你家親戚?”

“和尚沒有塵緣,怎會有親戚?”

“不是啊!”沉胥抓抓腦袋:“我們來泡溫泉你不知會人家主人?”

“知會了人家住持可不會讓我們泡。”

“……”

好吧,沉胥已經接受堂堂一個攝政王做偷雞摸狗的事實。

于是,不能游泳,兩人輕手輕腳踩進水潭裏,坐在水底的鵝卵石上。暖氣從腳底蔓延上來,舒服是真舒服,至于能不能淨化心靈那就不知道了。

不過攝政王即便再淨化,他手上的千條人命也不可能抹滅掉。

可是他手染千條人命,卻是因為自己……

他才是罪人。

想到這裏,他覺得泡澡不再是種享受,而是折磨,于是爬起來穿衣服。

“你不泡了?”景轅問。

“嗯,起來走吧,等下被和尚發現,我也打不過和尚。”

才套了一只袖子,就被景轅抓着腳拖下水。他在水裏嗆進好幾大口水,鼻子裏都進水,一邊咳着一邊用埋怨的眼神看着景轅。

水下有一只手伸過來環住他的腰把他摟過去。

“剛剛騙你的,守月光潭的和尚已經被木離打暈,我們還可以再泡一會兒。”

“我不想泡了。”

“不想泡澡?那不如我們做點別的。”手伸向他的腰。

沉胥大罵禽獸,但還是沒有躲過被禽獸做禽獸事情。

泉水本就熱,熏得皮膚粉紅,兩個時辰後沉胥臉更紅了。

“你死變态!下半身思考的禽獸!離我遠點!”沉胥罵罵咧咧穿衣服,景轅也從池子裏上來,披上衣服,還露出剛才差點讓他流鼻血的地方。

“我不想只和胥兒在府中幸福,我還想跟胥兒在水中,野外,草地……”

“你是不是變态?”

“我只對胥兒變态。”

“那你也是變态。”

“我說的這是情話,胥兒不講道理哦。”

“說你個……”

沉胥話沒有說完,景轅臉色一變,兩人雙雙看向一個地方。

“你聽見野鴨子的叫聲沒?”沉胥問。

景轅略一颔首:“我聽到那個聲音了,不過那絕對不是野鴨子的叫聲。”

“難道是家養的鴨子?”

嘴上開着玩笑,身上迅速把衣服穿戴整齊,朝發出聲音的地方過去。

沉胥好奇心重,走在前面,突然被景轅一把拉進草叢。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前方的小路上出現一群人,一共七人。走在前面的是個年輕公子,面容俊郎。後面的六人皆是仆人打扮,兩個人背着包袱,另外四個人各自挑着擔東西。

七人走了以後沉胥問景轅:“他們是商人嗎?怎麽感覺怪怪的。”

“看起來像是商人,不過,你注意看沒,後面四個挑擔的人腳步很輕,可以看出箱子是空的。如果是商人,會刻意挑四擔空箱子嗎?”

“嗯,而且他們口音很怪。”

“那是西遼口音。”景轅說。

“北商與西遼從未通過商。”

沉胥睜大眼睛。

景轅說:“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些人是西遼奸細。”

林子裏很靜,能聽見蟬鳴。茂密的枝葉間,有陽光透進來,在枯葉澆灌的泥土上留下光斑。

景轅說得沒錯,有時候,你不惹敵人,敵人也會來惹你。

這時景轅打個手勢,木離不知從哪跳出來,景轅吩咐木離跟着那七個人。

木離走後,沉胥吞吞吐吐好久:“木……木離一直跟着我們?”

景轅點頭。

“一路都跟在我們後面?”

景轅點頭。

“所以,我們在月光潭嗯……木離也……”

景轅輕笑出聲:“想什麽呢?木離沒有那種癖好。”

沉胥放心了,景轅又說。

“不過,樹林這種地方聲音傳得比較遠……”

“你……”

景轅望着遠處:“和尚應該快醒了,胥兒我們回去吧。”

回到王府,景轅去處理府上堆積的事務,沉胥坐旁邊看,看一會兒無聊,出去庭院裏嗑瓜子曬太陽。

“王妃,晉将軍來找您,已經來了很久了,現在在梅園。”

晉骁是那種沒有事絕對不會主動登門的,他來找自己一定有事。

把瓜子皮吐出來,起身往梅園去。

晉骁來找他做什麽?讨論戰術兵法?不太可能。

難道是昨夜醉酒的事?

沉胥沖進梅園,晉骁從椅子上站起來:“胥公子?”

那眼神太過于暧昧,沉胥收回目光,掩嘴咳了咳:“晉将軍,找我有什麽事嗎?”

晉骁愣了愣,他看看外面的大門,看看裏面的熏香,望望天,看了沉胥一眼,又望向外面,最後又把目光移到沉胥身上,沉胥看向他,他又快速閃開。

“嗯……今天沒什麽事,想過來你這裏看看梅花。”

沉胥看着外面院子裏只剩光禿禿枝幹的梅花樹,又掩嘴咳了咳。

晉骁摸摸鼻子:“哦我忘了,現在已經過了梅花盛開的季節。”

沉胥:“是啊,梅花已經落了,要看只能等明年了哈哈。”

晉骁走到櫃子前,指着一個東西:“你這熏香真香,真好聞,是什麽香?”

“這個,我也不太懂,都是宮女點的,回頭我幫你問問宮女,哈哈。晉将軍口渴了嗎?過來喝點水。”

沉胥在桌前倒了兩杯水。

晉骁端起一杯喝了一口:“這是什麽茶?味道很獨特,香味很醇,苦味不重,還有一些甘甜。”

“……”沉胥:“這就是白開水,我這裏茶葉剛好沒了。”

“……”

沉默,沉默到詭異。

今天的晉骁太奇怪了,不說昨夜的事,也不說正事,他到底是想幹什麽?

可兩人一直都不說話太奇怪,畢竟他是地主,有活躍氣氛的義務,他看了一眼天,道:“今天天氣真好啊!”

晉骁:“是啊,太陽也很好。”

沉胥:“天空很藍。”

晉骁:“嗯,雲彩也不多。”

……

一直這樣尬聊也不好,沉胥把他們在青竹寺看見西遼奸細的事跟晉骁說了,想聽聽晉骁的意見。

晉骁說:“西遼資源豐富,能自給自足。這些年一直閉門修煉,不外交,也不侵占別國,過着自己的小日子。看來南照的滅國給他們帶來危機感,知道不能坐以待斃。”

“你覺得西遼會率先出擊嗎?”沉胥問。

“他們養精蓄銳多年,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是,在作戰中,孤軍奮戰是下下策,勝算極低。而且他需要對付的并不止北商,還有南照,以一國之力,想消滅兩個國家是沒有什麽可能,西遼可能會與其他國家結盟。”

“那便是東苑了。晉将軍,你覺得如果他們結盟,我們打得過嗎?”

“可以一搏,但是最好的結果也是兩敗俱傷。”

其實與晉骁不過半年未見,卻感覺好幾年沒見,晉骁說話方式,語氣,态度,都比以前穩重。

十六歲一戰成名的小前鋒将軍,長大了。

沉胥有種兄長的欣慰,雖然晉骁不是他弟弟,但是他已經把晉骁當成自己的弟弟。

“胥公子,你……你看着我做什麽?”

晉骁臉上一片緋紅。

“哦,看你今天很帥。”沉胥走過去拍拍晉骁肩膀:“晉将軍,長大了,成熟了,可以娶妻生子了。”

“我不娶。不是我心悅之人,我不娶。”

晉骁轉過身。

“我也沒讓你娶你不喜歡的女子呀,等你遇見喜歡的女子,跟我說,我替你做主。”

“我不娶女子。”

“瞎說什麽?男子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呀。”

“那你怎麽不娶女子為妻?”晉骁轉過來,眼神逼視他。

“我與你不同,我身上背負着的東西不允許我有普通人的生活。不然,我也想娶個溫柔賢惠的女子,生一堆孩子,享受天倫之樂。”

“并不是每個人都要娶妻生子,總之,你不娶,我就不娶。”

沉胥沉下臉:“你這孩子,我剛剛還在想你成熟了,沒想到還在叛逆期。你現在不想娶,大概是你還沒遇到你喜歡的女子,等你遇到了,我看你不娶?”

“我已經遇到了,但是我娶不到。”

“瞎說。”

“沉胥,我只是生不了孩子。我也可以很溫柔,我也可以很賢惠,景轅對你有多好,我也能對你有多好,他能給你的,我也會努力給你,他……”

“打住,打住!”沉胥說:“你這孩子,是不是昨晚酒還沒醒?滾回去睡覺,酒不醒不準來梅園!”

晉骁一臉受傷的表情走了。

沒多久黑風沖進來。

“神仙哥哥!你終于回來了,那裏有蟋蟀打架,我們去看。”

沉胥跟着黑風來到一處牆角,老遠就聽見裏面傳出聲音。

“上!上!別慫!咬它!撞他!上!哈哈哈我贏了!再來,還是它,上,上……”

柴房邊,十幾個下人,圍着一個地方。兩只蟋蟀在地上打得你死我活,旁邊已經犧牲了好幾只,中間畫了一條線,兩邊分別放着一堆碎銀。

乖乖,這是在聚衆賭博啊。

“咳咳!”沉胥清清嗓子,邁着穩重的步伐,學着景轅冷着一張臉走過去。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府中賭博,你們把攝政王府當成什麽了?”

一群剛剛還熱血沸騰的漢子瞬間腌了,咚咚咚一個個跪地上:“王妃饒命,王妃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王爺不過是出去了幾個月,你們就沒有王法了?不過嘛……”沉胥摸着下巴,慢慢露出奸笑:“我喜歡!”

“怎麽還跪着?快起來起來,一起玩,一起玩啊!”

沉胥把完全懵逼的漢子們喊過來,他火眼金睛,率先挑中剛才一直贏的那只蟋蟀,跟漢子們鬥。

“小黑,上!小黑,別怕!加油!上!打它,上!”

“哈哈哈我的贏了!”

“神仙哥哥好棒!”

“哈哈哈我又贏了!”

“神仙哥哥厲害!”

他每贏一次,黑風都會跟着他歡呼。

“怎麽又是我贏啊我都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居然我又贏了,各位大哥們承讓!”

……

鬥了一下午蟋蟀,籮筐裏的蟋蟀全犧牲了,沉胥的這只小黑還尚存。他一手拿着小黑,一手提着沉甸甸的一大包銀子,滿面春光回去了。

身後的漢子們一臉土色。

第二天,沉胥讓下人抓了一籮筐蟋蟀,還是原來的時間,原來的地點。

“兄弟們,劈什麽柴?挑什麽水?來鬥蟋蟀?什麽?怕被責罰?沒事,一切後果,王妃替你們承擔。”

半天時間下來,銀子又滿了一袋。

第三天,還是同樣的時間,沉胥同樣提着蟋蟀去。

“兄弟們今天的豪賭開始啦……啦……你們這是做什麽?”

每個漢子手裏都捧着一袋銀子,呈到他面前。

“王妃,小的們知錯了,小的們不敢再賭了,這是我們最後的錢,請您笑納。”

原來是沒錢了!

沉胥把自己贏走的碎銀又還給他們:“沒錢直說嘛,多大的事,來,你們把錢分了,我們繼續玩!”

賭場又如火如荼地拉開帷幕……

日複一日,越來越火熱,越來越熱鬧,賭注越來越大。

“景轅,那個,我零花錢有點不夠用。”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沉胥平時敢趾高氣昂,找景轅要錢的時候還是畢恭畢敬的。

“我記得前幾日才讓庫房撥給你五百兩?”

“我買衣服了嘛。”他摸着腦袋:“最近成衣有點貴。”

“是嗎,我最近怎麽聽說我府中有人賭博,還有人看見胥兒也在,不知屬實與否?”

“當然不屬實,我這幾天都在看兵書,練字,黑風可以作證。”

“是嗎?胥兒的錢,真的不是賭博賭輸的嗎?”

“我也有贏的好不?”忙捂住嘴,慘了,說漏嘴了。

景轅從書桌後走過來,手上拿着一根指軍事圖用的細長小木棍。

“胥兒,你是自己承認錯誤,還是由我來幫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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