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夫唱夫随(1)
景轅俯下身,距離他很近,眼睛很認真的在他臉上觀察着。
沉胥兩手握成拳撐在兩人之間,想隔開一點距離,景轅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慢慢描摹。
“禦王殿下常年征戰,沒想到手心居然如此滑嫩,一點老繭都沒有。不知禦王殿下平時是如何保養的?”
“王爺。”沉胥局促地抽回手:“請自重。”
“自重好說,只是禦王殿下,能不能跟本王解釋一下,為何你的掌心一點老繭都沒有?”
“這與打仗有什麽關系?與我們現在的處境又有何關系?”
“沒有關系,但是禦王殿下是本王的人,是北商最重要的大将軍,若是被奸細頂替,後果不堪設想。”
“屬下這幾年在邊疆過的過于安逸,人也就變的懶惰,疏于練劍,再加上上戰場的時間少,慢慢的,手上的老繭也就沒了。”說話過程中他全程冷着臉,景轅盯着他看了下,後面大概是信了,放開了他。
“走吧,他們應該在找我們了。”
回了軍營,重新整頓,清點士兵,此次西遼偷襲,他們損失了将近一半士兵。當然,西遼比他們更慘,除去死去的,被離鶴的虱子蟄傷的就不下二十萬士兵。
西遼軍沒有再攻過來,整頓了兩天後,大軍班師回朝。
有兩輛馬車,原本是景轅一輛,他和離鶴一輛,景轅卻說:“禦王殿下與本王一輛。”
攝政王都開口了,若他現在是“沉胥”,完全可以不聽,可是,“晉骁”必須服從攝政王的命令。
他只能乖乖上馬車。他坐在景轅對面,背挺得很直。他記得晉骁的坐姿就是這樣的。只要一路上少說話,說話都用晉骁的語調,景轅是絕對不會認出的。
他閉目養神。
“禦王殿下,我們來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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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聊天?他剛要睡着,景轅把他喊醒就是為了聊天?
但他現在畢竟是“晉骁”,抑制住起床氣,好聲好氣問:“王爺想聊什麽?”
“随便聊聊。”
錯覺,絕對是錯覺,要麽就是他聽錯了。他不記得景轅跟晉骁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好到可以随時閑聊。他們唯一的關系紐帶不就是只有自己,他不在的時候這兩人能把空氣冷死,聊天?怕不是尬聊。
好吧,他屈服在攝政王的淫威下,只好拼命找話題。晉骁和景轅之間能有什麽話題?都是王爺,都是朝廷重臣,聊朝堂?那不就等于拍他的馬屁,晉骁不是這種人,肯定不會聊這種話題。
“王爺,我們聊聊典故和歷史人物吧。”
景轅雙手抱在胸口,沒有開口反對,那就是默認了。
沉胥說着:“三國中,王允将貂蟬私下許配給董卓,又派人接待董卓,把貂蟬送給董卓。讓貂蟬在董卓和呂布之間離間,使兩人相互猜疑。到了後來,呂布殺了董卓。這一招連環計,用的甚好。”
景轅依然沒反應,看來無聊到他了,沉胥繼續說着:“秦始皇本意欲立扶蘇為太子,他大限将至前,命李斯傳達密诏,立扶蘇為太子。然而趙高早有野心,看準了難得的機會,故意扣押密诏。制造假密诏,刺死扶蘇,把胡亥扶為秦二世,這一招偷梁換柱用的好,只是後來秦朝的滅亡也是因這個原因。”
景轅看着他。
看?讓你看,我無聊死你!
“成吉思汗一統蒙古後,他又有了更大的目标……”
“禦王殿下。”景轅終于開口打斷他,沉胥面帶微笑看着他,心裏在說,聊天?還聊嗎?好好的睡會兒聊什麽天?夠無聊吧?
“這些典故甚是無聊,禦王殿下,不如跟我聊聊你自己。”景轅又開始試探。
“臣自己的故事更無聊,還是不無聊王爺了。”
“本王不介意,禦王殿下,不妨說說。”
景轅今天是怎麽了?跟晉骁說這麽多話,還想了解人家的人生,什麽意思嘛?情場上受了一點點傷,就移情別戀,開始對晉骁有意思了?
不爽,一百個不爽。心裏不爽,嘴巴上一五一十把曾經晉骁給他講過的童年原封不動跟景轅講了一遍。
景轅聽的甚是認真,不時眨眨眼睛,那眼神若換做真的晉骁恐怕就要被他把魂都勾走了。
後面路途漫漫,景轅天天拉着他聊天,他把晉骁童年的故事講完了,然後兩人開始聊天氣,聊路過的地點,聊風景。他剛睡着,又被景轅喊起來繼續聊天,七天的路程,他像是經歷了七個月。
以前怎麽沒發現,景轅廢話這麽多?
終于抵達昱城,他找借口跟景轅分開,有再大的事情,先去皇宮跟晉骁把身份換過來最重要。
“此次能全身而退,南照王和禦王殿下都是大功臣,随本王進宮,本王定要請陛下論功行賞。”
景轅不讓他走。
于是他走不了,只能随着景轅一起入宮。
希望假扮自己的晉骁能穩住,不要被識破。
金銮殿上,穿着龍袍的“沉胥”端坐在龍椅上,接受他們的行禮。
起身後,晉骁就以詢問的目光看過來,沉胥對他以眼神示意“你不要看我,我現在還沒辦法跟你換回來,你正常發揮就好”晉骁明顯沒懂,還皺起了眉毛。
“陛下,陛下?”
晉骁忙回過神,看向景轅:“王爺,何事?”
景轅:“陛下,此次臣能從西遼手裏脫困,是禦王殿下只身潛入敵國相救,後面能擊退敵軍,也全依靠南照王的幫助。希望陛下能論功行賞。”
晉骁又看向沉胥,沉胥拼命地給他眼神示意“你別看我,別看我,你自由發揮”。
晉骁想了一下,說出一個字:“賞!”
沉胥皺起眉,晉骁看看沉胥,補充道:“賞黃金百兩,白銀千兩。”
“陛下!”徐大人站出來:“陛下,之前攝政王不聽命聖旨,不回朝,誇下海口要攻下西遼。當時陛下說若攝政王說到做到,便功過相抵,可是如今攝政王不僅沒有攻下西遼,還令我軍損兵折将。一為抗旨不遵,二為私自行動導致我軍損傷嚴重。若不治罪,恐以後有人效仿。”
“何人效仿?徐大人終日待在朝堂,你去過戰場嗎?你見過士兵厮殺的場面嗎?你知道兩軍交戰的情況下很多事情是迫不得已的嗎?”景轅上前一步,繼續說着:“徐大人不知道,徐大人只知道在這裏站着說話不閑腰疼。”
徐大人臉青了青:“難道因為位居高位,就可以抗旨不遵嗎?我北商的律法何在?陛下,請陛下秉公辦事。”
沉胥頂着“晉骁”的頭銜出去打圓場:“徐大人息怒,徐大人遠在朝堂,卻心系戰場的将士,實在是令人欣慰。徐大人能如此為陛下思慮,為我北商江山考慮,實在乃我北商和陛下之福。”
徐大人摸着胡子露出滿意的微笑,看來對他這話很受用。
“只是,徐大人說這話,不是讓陛下為難嗎?”沉胥繼續說:“并且此次,戰場上情況确實有所不同。攝政王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中了敵人的計,好在我們及時挽救,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更重要的一點,西遼的真實目的,也不是單是打仗,他是想讓我們鬧內讧,好坐收漁人之利。若是治罪攝政王,寒了将士的心,還正中敵人下懷。徐大人您說是不是?”
他和景轅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徐大人快速地摸着胡子,臉色比剛才還難看,但也找不到話反駁,從嘴裏哼出一個“嗯”。
這時景轅朝他看過來,他差點給景轅一個“我懂你”的眼神,又想到馬上就能換回身份了,關鍵時刻,還是不要被認出來的好,于是只向景轅點了下頭。
“退朝!”晉骁起身走了。
沉胥和晉骁對視一眼,回頭對景轅說:“既然沒有事了,那臣也告退。”
“禦王殿下,你我順路,一起吧。”
雖然他在皇宮裏呆了半年,但是他還是清楚的,攝政王府和将軍府哪裏順路?分明是相對的兩條路,當然如果把昱城繞過一圈來說算“順路”的話,那麽他也沒話可說。
不給他同意的機會,景轅已經朝前面走去,沉胥只好跟上。大不了到了将軍府再回皇宮找晉骁換回來,他就不信,景轅到了将軍府還跟着他。
馬車走的是去攝政王府的路線,不過這樣也好,先把景轅送回王府,他再折回來去皇宮也行。
到了攝政王府門口,景轅下了馬車,沉胥剛要開口讓車夫開路,景轅轉過頭,對他露出微笑:“禦王殿下,到府上來坐一下吧。”
沉胥揮揮手,笑得很燦爛很勉強:“不了,我想回府沐浴,身上都是汗,很不舒服。”
“本王府上也可以沐浴。”
“還是不了,我不習慣用別人的浴桶沐浴。”
“本王讓人為你準備新的浴桶。”
“不了不了太麻煩了。”
“不麻煩。禦王殿下若再拒絕,便是不給本王面子。”
他能怎麽樣?只能再一次屈服在攝政王的淫威下。行吧,坐坐就坐坐,今天換不回身份,明天再換也是一樣的。
景轅帶着他去了書房。
“王爺要做什麽?下棋嗎?還是聊……”
景轅突然把門關起來,狹小的空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忘了,他剛才進來就徑直走到座位這裏,一點對陌生環境的好奇都沒有……
只有窗子透進來的光線不足以照亮整個房間,景轅轉過身,他的表情完全變了,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熟悉的。
景轅每往前一步,他的呼吸就慢半拍,心髒卻以超負荷的速度在跳動。他背後就是柱子,無法再往後退。
“為什麽?”
景轅來到他面前站定。
“什……什麽為什麽?王爺,您這是做什麽?”他低着頭,只要景轅還沒有拆穿,他就決定裝到死。
下巴被兩根指頭擡起,被迫對上景轅的眼睛,他想掙開,景轅捏得更緊。
“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景轅的臉慢慢放大,嘴唇與他的嘴唇在隔着一個手指的距離的時候停下,景轅望着他,嘴唇動了動。
“……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