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當天下午,郁辭将剩下的黃瓜分好,裝了袋子貼上标簽。買黃瓜的人很多,郁辭怕弄錯,便什麽都做得精細一點。他再度借了那輛小推車,将黃瓜放上,用繩子綁了綁才慢悠悠地推車去了別墅區外的街道。他沒法将黃瓜送到不同買家手中,只能讓對方自己過來拿。好在校友們都是遵守時間的好校友。
花了一個多小時将所有的黃瓜都賣了出去,兩塊五一斤的批發價對于衆多學生來說沒有半點負擔,四千多斤黃瓜勉強賣了一萬多塊。郁辭愣住了。
回家的路上,他推着小推車陷入了迷茫之中。他辛辛苦苦種了那麽久的黃瓜只賣了一萬塊,反倒是買地買肥料花了六十多萬,這筆賬,怎麽算都是虧的,也不知道什麽才能賺回來。
郁辭嘆了一口氣,心情很複雜,有點委屈。
祁淮開車路過時先遠遠看到了郁辭,二十來歲的青年身材挺拔纖瘦,體态極好,柔軟的短發在風中微晃,配上那張五官清隽漂亮的臉蛋跟幅畫似的。就是小推車看上去太過接地氣了一點,有點破壞畫面美感。
黑色轎車靠近郁辭,祁淮剛要開口打招呼卻發現郁辭耷拉着腦袋,看樣子有點不大開心。他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該不該開口。但他們說遇到熟人還是得打招呼,否則鄰裏關系會變得不太好……
想到這兒,祁淮喊了郁辭的名字。
郁辭還沉浸在虧本虧得底褲都沒不剩的哀怨之中,陡然聽到熟悉的帶着涼意的聲線在耳邊響起,像是受驚的小動物倏地擡起了腦袋,那雙漂亮的眼睛在觸及到祁淮的臉時,忽然便笑了,“是祁先生啊,你這是要出門?”
祁淮輕輕一點頭,考慮了好一會兒才問:“你不開心嗎?”
郁辭摸摸自己的臉,“表現得很明顯嗎?其實也不是不開心,就是心情稍微有點複雜。”
祁淮哦一聲,忽然垂眸掏出手機找到了某個微信對話框,發了一條信息過去:我鄰居不太開心,怎麽辦?
對方很快便回複了:你鄰居不開心關你啥事兒?
祁淮:你不是告訴我鄰裏之間要和諧有愛相處的嗎?
信息一發出去,對話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閃閃停停,大約兩分鐘之後,兩個言簡意赅的字出現在祁淮的面前:哄他!
祁淮眯起眼,擡起頭看向郁辭。郁辭疑惑着祁淮怎麽半天不開口難道是有什麽急事兒?正欲開口貼心地讓對方離開,對方卻直接道:“我哄你。”
郁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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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看不到郁辭那一臉震驚又不知所措的模樣,祁淮的表情依舊非常認真,他一字一字道:“我怎麽哄你你會開心一點?”
郁辭的心情在這一刻變得更加複雜。
第一次見到祁淮,他基本上便将祁淮的性格摸清楚了。這個男人長得好看,平時卻冷冰冰的,像冰雕似的。但很奇怪,他似乎在學着融化那份冰霜,像個牙牙學語的小孩子似的努力融入常人的生活。那一句‘我怎麽哄你你會開心一點’直白得有點可愛,讓郁辭的心口處變得暖呼呼的。
郁辭揚起笑容,“那,你請我喝個奶茶?”
過分簡單的要求讓祁淮點點頭。
別墅區附近的街道有一家奶茶店,老板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又瘦又高,看到郁辭帶着祁淮進來,笑着打了聲招呼。郁辭偶爾也會來點奶茶喝,或者撐着下巴在角落裏坐一個下午,美名其曰找靈感。
“今天還是照常?”
郁辭點點頭,又笑着道:“來兩杯。”
拿了奶茶,郁辭将其中一杯塞到祁淮手裏,臉上笑容不變:“老板人很好,每次給我加超多的珍珠。你嘗嘗。”
祁淮看着就不像是喜歡喝奶茶的那一種人,捏着奶茶杯左右看了看,目光平靜。垂眸輕輕吸了一口,柔軟有彈性的珍珠一粒粒嗦到嘴裏,奶味和茶味交織,不算特別甜,也不太膩。
“你喜歡這個?”
郁辭嗯一聲,“喝奶茶心情就很容易變好。”
祁淮默默記下,沒有再開口。兩人喝完了奶茶,郁辭想到祁淮原先是要出門幹正事兒的,便也沒有再耽誤人家,朝着男人揮揮手,“你去忙吧,晚上要是回來的晚,來我家吃飯。”
祁淮頓了下腳步,抿了抿唇問道:“吃黃瓜嗎?”
郁辭失笑,“今天沒有黃瓜了。”
因為黃瓜太過熱銷,都被他賣完了。
祁淮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送走了祁淮,郁辭便去附近的超市買了菜,考慮到等會兒祁淮要來吃晚飯,他特地多買了些,豐富一下菜色。回到家裏,他先将給夏教授留的黃瓜送到對方家裏,這才拿起手機躺在沙發上當鹹魚。
郁辭賣黃瓜的帖子在帝都大學的論壇上熱度高居不下。
下午時分,幾位不同學院的講師約着去喝下午茶。夏易明是被強行拽着走的,他摘下眼鏡掐了掐有些酸澀的鼻梁,露出略微無奈的表情,“幾位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再說。”
聞言,一名年輕的女講師便翻了個白眼,“夏教授你每次都這麽說,然後每次都不見人影。不成,今天必須一起喝個下午茶。”
“就是啊,夏教授走吧,難得啊!”
無奈之下,夏易明只能随着幾人去了附近的咖啡廳。
帝都大學的大部分講師們都很年輕,三十來歲的年紀有時也格外八卦。學校內各種風雲人物有趣的八卦新聞皆逃不過他們的眼睛,更遑論其中還有一位是藝術系的輔導員。
“诶,我今天看論壇的時候發現好多學生都在說郁辭賣黃瓜這事兒。阿文,郁辭不是你班上的學生嗎?你知道這事兒不?”
許文搖搖頭,“這倒是不知道。”
聽到熟悉的名字,夏易明端起咖啡的動作微微頓了頓,他問道:“郁辭?”
原先說話的女講師連連點頭,“對的,夏教授你是不是不知道郁辭是誰啊?阿文他們班的學生,咱學校校草,小孩長的可好看了。”
夏易明性格冷淡,學生們都戲稱他為高嶺之花。而他本人又只關注學術相關,從不參與讨論某些八卦,因此女講師認為他不知道郁辭是非常正常的。殊不知,夏易明跟郁辭不止認識,還聊過幾次天。
想到昨晚父親做的拍黃瓜,夏易明心情好了幾分,“認得,昨天他還送了一些黃瓜到家裏,味道很好。”
話音一落,其餘的幾個講師都懵了。
“夏教授,你說真的?那個黃瓜是郁辭賣的那個?”
“應該是。”夏易明回想起父親吃飯時說的話,嘴角勾起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度,“家父說是郁辭自己種的。味道真的很好,和市面上的黃瓜不一樣。我昨天多吃了一碗飯。”
許文的目光落在手機上,她在看論壇。首頁的帖子幾乎都帶上了郁辭或者黃瓜二字,而點開帖子一看內容,都在誇郁辭種的黃瓜好吃,那些激動的言辭仿佛讓許文看到了學生們晶亮的雙眸。再一聽夏易明略溫和的嗓音,她的表情愈發古怪起來。
郁辭賣的黃瓜……這麽出名?
與許文有相似想法的是其餘幾個老師,他們和夏易明還算熟悉,前幾天邀請夏易明一起吃午餐的時候夏易明明說了他胃口不好,便索性不吃了。可現在夏易明竟然說他昨天多吃了一碗飯?
女講師動了動唇,表情怪異:“郁辭賣的這個黃瓜是變異了嗎?誇的人好多,搞的我都想嘗嘗了。阿文,要不你把他微信給我?”
其餘幾個老師眼睛也挺亮的,“那我們也試試看呗?”
郁辭收到好友申請時正眯着眼睛打瞌睡,客廳裏的窗戶開着,午後的風吹來拂過臉頰,輕柔得像是羽毛。放在抱枕下的手機突兀地震動了好幾下,感覺尤為強烈。郁辭迷迷糊糊睜開眼,手卻非常自覺地往抱枕下摸去,順利找到手機。
看到幾個好友申請的時候他有些意外。
恰巧這時他收到了許文的信息:郁辭,學校裏的老師們聽說你賣的黃瓜特別好吃,都想跟你買一點,我就把你的微信號給他們了。對了,我也買點。
郁辭:“…………”
客源比想象中的多,可惜掙的錢太少了。
郁辭撐着下巴思索了一會兒,揉了揉眉心回複:老師,第一批黃瓜賣完了,第二批可能要等一等,可以嗎?
許文在看到論壇時基本上已經料到如今這個局面了,因此她也很淡定,回了一個OK的表情算是同意了。
郁辭按掉了他與許文的對話框,又添加了幾位老師,将原因告知他們以後便去荒原了。
許文這位輔導員在學生群裏非常受歡迎,平時也尤其關心學生們的生活。郁辭和餘光赫在論壇被诋毀時許文還特地找過他們,告訴他們做人最重要的是問心無愧。三年下來,大大小小的各種事情讓郁辭對她印象特別好,不至于幾根黃瓜都拿不出來。
伏念看到郁辭進來很開心,撲棱着翅膀跑到青年身邊,黑豆似的眼睛格外亮,“你來啦,我看了一眼你的經驗,你得再種一畝黃瓜才可以升級、開辟其他的沙地。”
順着伏念翅膀指着的方向看去,天空的屏幕下方有一條很小的經驗條。紅線卡在中間,前方是已有經驗,後方是還未趕上的經驗。
郁辭很爽快地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