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祁越與李光耀回到臨江客棧時已是深夜,但對呂顯程的問話基本上屬于一無所獲,唯一透露出的那塊令牌不僅弄不清是什麽用途,還下落不明。呂顯程不知是官級不夠,還是此人的慫樣連指使他的人都看不下去,并沒有告知太多信息,他相當于只是一個低等工具,被吩咐了什麽就去做什麽。
祁越在自己的客房前停了下來,裏面的光隐隐約約透出來,似乎是有人,李光耀迅速将手搭在了刀柄上,警惕地擋在祁越前,想在他之前推門。
祁越一手搭在他肩上,搖了搖頭,示意他退開,自己擡手将門推了進去,李光耀還是不放心,在那一瞬間一步跨過了門檻,用自己的半個身子遮住了祁越。
于是他們一起愣在原地,只見屋內一個一身豔紅,千嬌百媚的女子正大大方方橫陳在祁越床上,随着他們的出現,眼波流轉,堪堪落在他們身上,顧盼生輝。
李光耀第一次反應比他們少當家快,立刻将怎麽跨進去的腳原路怎麽縮了回來,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當自己什麽都沒看到,三兩步消失無蹤。
祁越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十分希望自己現在是李光耀,無可奈何地硬着頭皮進了門,轉身把門給關上。
這幾個動作慢得有點刻意,女子亦慢條斯理地從床上起來,緩步挪到祁越身後,好笑地看着他如喪考妣的背影。
祁越輕輕嘆了口氣,轉過來,女子離得極近,他幾乎能聞到她身上淡而清冽的香氣。
女子眯了眯眼,往前傾了一點,說:“祁少爺這麽晚從哪兒回來?”
祁越不由自主地往後仰,後背抵到了身後的門,非常想伸手将這姑奶奶推開一點,看來看去卻沒有落手點。
祁越:“……曼姨,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兒?”某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八成是得到了什麽消息趕過來,非要在這兒裝模作樣地明知故問。
蘇小曼聽到這稱呼,眼角抽了抽,小王八蛋明知她要問什麽還在這兒跟她演,說:“來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祁越笑了笑,說:“看也看了,要是沒什麽事……”
蘇小曼挑了挑細眉,小兔崽子還想趕人?
祁越無奈:“……只是找點線索。”
蘇小曼:“我看你是找死,大梁那麽多地方你不去,偏要回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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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越眼神一黯,平靜無波道:“不是每個地方都像洛城一樣,藏了那麽多秘密。”
蘇小曼看了一眼眼前青年越發深刻的眉目,好看是極好看,卻有股子陰沉若隐若現地埋着,她退開了點,回過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查到了什麽?”
祁越:“洛南幫手裏,有一塊金字令牌。”
蘇小曼輕微地停頓了一下,說:“哦?有何用處?”
祁越過于敏銳,捕捉到了這一瞬間的反常,盯着蘇小曼的背影,說:“這要看落在誰的手裏。”
蘇小曼:“那這塊令牌,此刻在誰的手裏?”
祁越輕笑了聲,落在蘇小曼耳中,她皺了皺眉,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問得太多了,這小子成了精,喘口氣都得小心翼翼。
蘇小曼面對他,看進那雙帶着點探尋的眼睛,換了個話題,說:“你現在露了面,恐怕接下來也沒安寧的日子了。”
祁越:“我不是為了安寧而活着,我是為了讓該清的名洗清,該流的血流盡。”
他垂下眼皮,烏羽似的睫毛蓋住了一雙眼睛,落影在蒼白的臉上,眉目如畫,但蘇小曼還是及時地看到了他眼中煞人的戾氣,他的眉宇其實長得很像祁瑜,但兩人的氣質太過不同,祁瑜俊朗正氣地像明亮的太陽,而他兒子,冷的像深不見底的幽潭。
蘇小曼幾乎要體會到這輩子都未曾升起過的母愛,她不可能勸他放下仇恨,無知無覺地混沌一輩子,這是祁瑜的兒子,但她也曾助這孩子逃脫死地,不忍心看他一步步再入險境,勸誡的話在心裏過了幾遍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就在她左右為難的時候,祁少爺沒眼色地适時解救了兩人,說:“曼姨,你早點回去歇息吧,雖然你年紀大了,但是男女授受不親,大晚上的待在一個屋裏不合禮數。”
李光耀被一聲破碎聲驚了一跳,聽着像是從他們少爺屋裏傳出來的茶杯砸在牆上的聲音,他心裏默默為自家祁少爺捏了把汗,但是決定不去探查,少爺那麽有辦法,自己定然能解決,于是心安理得地睡了。
同一間客棧,另一個屋子,陸衡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墊着後腦勺,另一只手拿着從葛秋海那得到的令牌,細細看着,這令牌做得極精致,正面刻着一個“金”字,背面雕着舞動的雙龍,由于是暗金色,乍一看也不怎麽明顯,但這東西絕對是見不了光的,任誰被發現了拿着這種東西,都是死罪,一個依附于朝廷的江湖幫派,拿着這種以下犯上的東西要幹什麽?
洛南幫一夜之間被滅幫聽起來似乎讓人震撼,實則費了他不少力氣,根本不是如傳說般幹脆利落,這幫派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要想幹淨地拔除,還不能打草驚蛇。
他用了将近一年的時間跟蹤洛南幫的暗中交易,發現他們的銀子居然是通過呂顯程送到京城,但到了京城,他的線索卻斷了,再往下查也像隔着一堵牆,他怎麽都無法打破。
相對于銀子,他們買到的人送去哪裏就好查了許多,一年來他見識到了無數外表體面的禽獸,洛南幫籠絡的不見得是多位高權重的官員,卻是一些處在關鍵位置的人,比如呂顯程就是他們忠臣的客人。
摸清了他們幫內到底是怎麽各司其職,再等着去一個個殺了便也不算是太難的事,等到人人自危聚起來慌做一團的時候,正好一網打盡。
只不過少了一個人,陸衡閉上眼睛,仍然能清楚地看到那天私宅門口瘦小的身影,一張臉被帽沿遮着,看不見,但那絕不是個孩子。
他握緊了金字令牌,令牌的紋路給他的手心印下了痕跡,他查了洛南幫一年,翻遍了整個幫派都沒有發現這個身形的人,這個人很關鍵,他甚至有可能是真正動手的人,陸衡咬緊了牙關,連帶着咬緊了一點唇肉,安靜地嘗着血腥味在嘴裏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