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攸行派的藏書閣處在這山清水秀之間,建得又足夠氣派,從外觀看就頗具靈氣,此時閣內,紀岚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其餘人還沒有找過來,周圍陷入了短暫的一片沉寂,陸衡擡頭轉了一圈,藏書閣建成了下大上小的桶形,一道木梯沿着閣樓盤旋而上,四周牆壁上整齊地一層層擺滿了書冊,一直擺到閣頂,自下往上看去,浩如煙海。

祁越站得離紀岚有點遠,抱胸靠在一旁的書架上,陸衡腳尖在兩個方向來回猶豫了一下,一邊是慈祥和藹的老人家,還有一邊是散發着冷氣的祁大少爺,實在有點難選,他無意間掃到了被忽略得厲害的李光耀,熱切地想目光交流一下,沒想到李大爺本來還有一眼沒一眼地偷偷瞄着他們幾個人,一接觸到他的視線,立即別過頭去,聚精會神地研究起這些藏書來,好像他很好學似的!

陸衡不好發作,狠狠瞪了一眼李光耀越縮越小的背影,只好拖着腳走向祁越。

祁大少爺的心情大約是真的很不好,這一路拖過去的腳步聲都沒惹得他擡頭看一眼。看着那張精雕玉琢的側臉,陸衡心裏哀嚎了一聲,美人是兄弟,既不能調戲着哄,又不知為何,他也不想哥倆好般互相錘個胸來哄,這該如何是好!

這幾步路給他走出了點壯士扼腕的感覺,終于挪到冷氣中心,陸衡一手撐在祁越耳邊一側的書架上,開口道:“祁……”剛說了一個字,他又覺得不應該叫得這麽生疏,改口道:“……小越……”

祁越莫名其妙地被改了名,硬生生加了個可愛的“小”字,挑了挑眉梢,終于擡眼對上他的視線。

這一眼差點把陸衡看得架不住型,心想祁越的眼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專注深情內容豐富了,被這麽看着周身都有點發麻,他腦子空白了一下,忘了想要跟祁少爺聊聊心結的初衷,語無倫次道:“我……那什麽讓李大爺過來跟你說……”

藏書閣呈環形,本來一點動靜也就會被放大,裏面這幾個人又都是耳力極好的,李光耀猝不及防地被點到了名,當場炸毛,說個屁!

就在陸衡準備遁地跑路時,祁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又把人給扯了回來,笑道:“下了這麽大的決心,怎麽又要讓別人來說了?”

“別人”李光耀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耳力太好,看看心無旁骛運功的紀岚,恨不得當場中個毒。

陸衡被這麽一扯,“無意間”兩人靠得更近了些,祁越還沒放手,他退也不是,但這個距離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法利索說話,幹咳了一聲,開始胡謅:“你說得對,李大爺粗枝大葉的,能說出什麽好話來,推心置腹的話還得我來。”

祁越還嫌兩人離得太遠般,湊了上去,說:“噢?那你有什麽推心置腹的話要告訴我?”

陸衡:“……”

為何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陸衡撓了撓臉,輕笑了一下,說道:“我聽說寒城別的也沒什麽稀奇,但美酒屬上呈,特別是有個……名為寒關的,取山間晨露釀制,最是清冽醇香,等下了山,我陪你去喝一杯。”仇也好,傷也罷,自當相陪。

祁越被這一番顧左右而言說得心頭一熱,心想,一杯怎麽夠,定要一醉方休,低下頭,讓陸衡有種他半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錯覺,低聲耳語道:“你還不知道我的表字……玄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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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衡一愣,玄璟……

紀岚緩緩睜開眼睛,把豎着耳朵的李光耀吓了一跳,李大爺本來聚精會神地“耳聽八方”,與這突如其來的視線一對,反應了一下,随即誇張大聲道:“紀掌門!你覺得怎麽樣了!”

祁越再留戀也被這一聲給喊得放了手,陸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心說這李大爺什麽時候學會戲腔了?

紀岚被李光耀攙扶着站起來,他中的毒并不致命,只是一運功就會讓毒性在體內游走,只要給足時間自行将毒逼出來也無大礙,想必下毒的人目的不在于一擊致命,而要讓他們完整地上演一出好戲,就剛剛的情況,紀岚就算是老眼昏花,也能看出攸行派出了一衆叛徒,只是他們由誰鼓動,目的為何?

陸衡一探紀岚的脈象,他并非醫者,不過自小跟随陸子岈、吳名,殺手接觸的江湖手段畢竟各流都有,兩人對陸衡更多的期望可能是讓其能夠自保,雜七雜八什麽都教,于是他多少也懂得一些用毒之技和醫術。紀岚的毒大部分已經逼出,只是他方才情急下動用了內力,且年紀畢竟大了,一時還未緩過來。

藏書閣大門處突然蹿起火苗,陸衡一推劍柄,眼裏閃過血色,這群王八羔子難不成還敢堂而皇之地把他們的掌門燒死在這裏?

紀岚伸手一推,将無邪重新推回劍鞘,說:“不必,跟我來。”

他伸手滑過一側排列整齊地書冊,到其中一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将那本書冊往裏一推,一邊的書架“吱呀”一聲緩慢挪開,赫然出現一條黑暗狹窄的通道,是向下的石梯。

祁越在紀岚執意要進藏書閣中便已料到這四面封閉的閣內必然有通向外部的暗道,不然往這裏躲根本是九死一生,他拿了牆壁上的一盞燭火,走在他們前面照明。

四人剛一進入暗道,後面的書架就自動合上,裏面即刻一片黑暗,只有祁越手中的一點光亮。

暗道內有些陰冷,陸衡能感覺到他們一直在不斷往下走,藏書閣建在山上,現在上頭就是被一把火付之一炬,也無法傷到他們分毫。

陸衡突然有點好奇紀岚的想法,問道:“紀掌門,藏書閣既然收藏了這麽多天下武學,就這樣燒了,你不覺得可惜心疼嗎?”

紀岚背影在黑暗中顯得有些老态龍鐘,聞言,也并未有什麽傷感流露,哈哈一笑,說:“可惜什麽,你不是還說這些東西應該被毀了嗎?”

陸衡心裏嘀咕,這老頭真是為老不尊,還會用他的話來堵他,別扭道:“說是這麽說,哪個練武的不想學一學什麽天下第一的武功?”

紀岚沉吟片刻,好像是在回憶:“一樣的典籍也教不出一樣出色的徒弟,武學修為無奈也得靠個人造化,珍貴的不是這些書,是人。”他轉過頭來,又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陸衡,說:“吳名是難得奇才,得他的教導,勝過這一閣亂七八糟的書冊了。”

陸衡微微皺了皺眉,紀岚直言吳名是由他撫養長大,那吳名也算是攸行派的弟子嗎?可吳名從來未提過,攸行派也從來沒認過,江湖上沒有關于吳名來歷的任何可靠的流言,陸衡本想當然地以為,指不定師祖也是被逐出了師門,可見紀岚的說話的字裏行間,對吳名卻是毫無芥蒂,這又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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