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天天未亮,陸衡就毫不留情地将祁少爺趕出了門,雖說溫柔鄉讓人流連忘返,可他真不敢想象李大爺要是看見自己的少當家從他屋子走出來會是個什麽表情,他怕老人家受不住驚吓。
陸衡把人攆走後,翻身繼續睡到了大中午,起來之後才發現李光耀已經不在王府,不知被祁越支使到了哪裏。他還沒來得及關心,祁越便私下提出要同回一趟洛城,他明白此行的目的是要去找蘇小曼,但兩人十分默契地對七王爺隐瞞了下來,只是顧左右而言他地告別了。
七王爺表面看起來不是一個正經人,但經過暖風閣一事,陸衡縱是再不谙世事也能看出此人并非真是個纨绔子弟,他能在皇城之中安然活下來至一方封地,實在不是什麽胸無城府的人能做到的,更何況此人似乎尤其擅長半真半假,讓人摸不着頭腦,難以信任。
祁越與陸衡兩人兩匹馬,輕裝直奔洛城,路上祁越簡單地談及七王爺的身世,聽起來仿佛只是為了和他閑聊。七王爺與當年的燕王是同母所出的親兄弟,燕王成年封府時,當時的七皇子仍是個半點大的孩子,他與自己的哥哥非常親近,整個童年時期幾乎都待在燕王身邊,燕王于他而言,亦兄亦父。
先皇所有的皇子中,屬燕王資質最佳,意氣風發,銳不可當,也最得聖心。燕王長相風雅,性子卻是桀骜不馴,豪邁不羁,常與江湖人士為伍,甚至得到了無數的青睐。而年少的七皇子是最像燕王的,在文武方面都非常早慧,遙遙領先于同年紀的其他皇子,且小皇子天真爛漫,最是讨喜。
當時燕王的風頭已經遠超太子,許多人都暗自揣測,繼承皇位的将會是燕王,可是沒想到,燕王謀逆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皇城,就在所有人等着事情明朗之時,先帝義無反顧地下了殺手。燕王死後,其母自缢,七皇子雖沒有受到波及,但可想而知,也遭受了無盡的冷眼,曾經的天才皇子一夜之間仿佛失去了他天之驕子的聰慧,表現得平庸至極,先帝也漸漸忽略了他,唯有一點,七皇子自那之後,不準再習武。
先帝駕崩後,七王爺行為更加放浪形骸,鬧出了不少被人嘲笑的風流韻事,甚至被好事的臣子參了幾本,指責他有損皇家顏面,可皇帝,也就是當年的太子,只是一笑置之,開玩笑似得給了個封號“寧”,也不知道是指望他的這位皇弟能修身養性,好好收斂收斂,還是有什麽其他指代,寧王就這麽被打發到了江南,行為上自然也沒什麽收斂,離皇城遠了,也就沒那麽多眼睛盯着,在這一方便成了風流的另一個代名詞。
祁越輕描淡寫地将七王爺的人生帶過了,陸衡也沒太集中注意力地聽着。說完了,祁越凝視了陸衡片刻,等着聽他是否要問什麽。
陸衡眼角瞄到祁越的注視,嘴角挑了挑,給了他一個匪氣十足的笑容,說:“看夠了沒有?再好看也不能光天化日地這麽不注意影響,好好牽着馬!”
祁越被他逗得笑開了,暗自松了一口氣,他突然間有點領會陸衡的心思。他曾經心驚地聽到陸衡滅了洛南幫的全過程,也曾親眼看到他雙眼帶血地殺了毒小子,這是再見面之後,他沒想到自己還是會無能為力和悵然的地方。人能承受的仇恨是有限的,就算是一分,放在心裏久了也會疲憊不堪,更何況是滿心承載着這樣的毒/藥,若是心裏裝滿了殺意,是放不下其他東西的。他知道當年的陸子岈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仇恨,但陸子岈有陸衡,他的心始終還是柔軟的,而那時剛出山的陸衡,看似與少年時期的脾性也無多大變化,猶自嬉笑怒罵,但眼底透着冷意,他精密地計算着步驟,耐心地将一個個獵物捕殺,祁越擔心甚至是害怕自己就算是在他身邊,也不能将人往回拉。沒想到陸然居然能在短時間發生這樣的變化,他不知道是什麽柔和了他眼底的殺意,是否有那麽一點可能,是他心裏也放了個一人的緣故。
他倆沒有明說,但祁越心裏能感受到幾分陸衡其實對整件事情是知曉的,他可以心如止水地聽着過去的故事,也可以開玩笑似地避開追根究底的問題,他只是不願再陷進去,他将自己變成了一個局外人,到他為止,陸衡這個人就只是陸子岈的徒弟,與皇族已經再無瓜葛。
陸衡朝祁越明朗地笑了一下,策馬将他落下,像是受不了他磨磨唧唧地趕路法,祁越愣了一下,那個笑與以前的少年驀地重合了,一下子讓他有些眩暈,好像有些沉重都輕飄飄地卸下了。
洛城。
兩人到達洛城後就馬不停蹄地直接去了蘇小曼的私宅,不料那個布置了過多機關的宅院早就空無一人,裏面什麽都沒落下,空曠地跟某些志怪故事似的,諸如書生一夜醒來,昨夜的美人已經卷鋪蓋消失,乍一看簡直讓人有些背脊發涼。
蘇小曼收拾屋子的方式算得上是非常極端,不僅個人物件都搬空了,連她原先設置的機關都撤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就是一片荒涼的空地。
連祁越都有些驚訝,他多年來與蘇小曼斷斷續續地有所聯系,雖沒有見大姑媽似地經常來看她,但多少還是了解她的蹤跡的,外人覺得蘇小曼行蹤莫辯,其實這個人根本就沒怎麽離開過自己的圈地,很少露面而已,而且她本性傲慢乖張,從沒見她做過什麽委屈自己縮頭縮尾的事,像這樣突然消失确實有些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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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人,陸衡和祁越只好離開,就在他們剛踏進臨江客棧時,那個多年駐守,矢志不渝的小二立即将他們認了出來,以十幾年不變的谄媚笑容将兩人給迎了進去,并遞上了蘇小曼臨走之前留給他們的信。
陸衡一見帶着曼字的信封就覺得開始偏頭痛,直接将信塞進了祁越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