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付大的聲音渾厚且穿透力強, 瞬間的工夫, 周圍的工作人員很好,路人也罷,紛紛都投來異樣的眼光。

唐賓今天原本就只是想來探班, 順便惡心一下付聆,故而除了司機以外沒有帶人。否則他一聲下去, 付聆二人怎麽也得在皮肉上吃點兒虧。

不過, 唐賓這人畢竟龌龊久了, 當然有很多對付小人物的辦法。只見他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在打算什麽,怒火也漸漸收斂了去,像看死老鼠一般看向付大身後的人。

“付聆, 我們走着瞧。”

付大往右一挪,再度切斷他的視線。

那一刻,他背對着的付聆, 眼中沒有平日的單純和憨厚, 眸子定住的那一瞬, 他整個人宛如一道漆黑的水閘,淩厲和兇惡如洪水一般傾瀉而出,湍湍沖向唐賓。

這不是一個保镖該有的眼神。

影視城一天有十幾個劇組在拍戲, 大的小的, 有名的無名的,不分晝夜地忙。

付聆在一家小攤上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水杯, 眼神不甘:

“付大,我剛剛丢人了。”

付大十分衷心地湊過來安慰他,“沒有的,聆哥,你的眼神都可以把他戳穿幾個洞,很厲害!”

“我剛剛一下子不會說話了,居然讓他占了上風!”

“他沒有占上風。聆哥,我幫你吼他了,超級兇的。”

“是麽......”

“當然了。而且——”付大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左右朝兩側看了看,然後神秘兮兮地湊到付聆耳邊,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麽,讓兩個人都突然笑了。

不一會兒,探班的面包車駛進劇組,卻在門口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司機連忙下車查看,原來是不小心碾到了幾顆釘子,輪胎爆了。

司機正要發火,卻發現這釘子原本就是在這大門口,是他沒注意到這一塊,不小心碾過來的。于是,恍然間又只能認栽,把備胎卸下來裝上。

只是,這門口的幾根釘子,誰扔的,無從而知。

而百米開外的付聆二人,正扒在一家花甲店的牆外往劇組瞧,看到唐賓分明怒火中燒但還是要裝出一副大老板的大度腔調,心裏滕然一爽。

“聆哥,看到了沒?他的車壞了。”付大笑得格外憨厚,仿佛幾分鐘前偷偷去扔釘子的不是他。

“行啊付大,什麽時候學會留後手了?”

“嘿嘿,就剛剛,他們停車的時候,那個胖老頭那樣看你,我就不喜歡他了。”

“所以,你當時就決定要去弄他的車了?”

付大本來理直氣壯,但是接到付聆質問的語氣,又突然覺得腰杆好像不那麽直了,只不服氣地嘟囔:

“他,他都那樣看你了......”

他以為會遭到付聆的痛罵,結果臂膀傳來一個幹脆的力道——他被付聆拍了一下,就像無數個好兄弟的那樣,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幹得不錯。”

兩個人正竊竊私語,沒注意到身旁突然多了一個颀長的身影,也跟着他們一同偷窺,知道那人突然大笑:

“哈哈!活該!唐賓這種人就是欠收拾!”

付聆一驚,連忙循聲望去。只見這人穿着一身幹練的紅袍,頭發高高束起,紮成一個精神的馬尾,潇灑不羁——如果沒有鼻梁上的那副墨鏡,付聆會以為自己真的看到了俠客。

一秒恍神的工夫,付聆想起來此地是影視城,而這人多半是隔壁劇組偷溜過來休息的。

“你是?”付聆謹慎地問,如果這人聽到剛才他和付大的對話,轉而說了出去,那他們是徹底把唐賓得罪了,以後有的是小鞋穿。

那人的笑容幹淨又爽朗,像夏日未盛開的荷花角上的露水,讓人一瞧心裏就多出幾分清澈。

付聆只覺得這笑很眼熟,好似在哪裏見過,但驟一讓他想,名字臨到嘴邊又叫不出來了。

那人摘下墨鏡,露出那雙晶瑩的眸子,才讓付聆終于說出了他的名字。

“白,你是白彥?!”

26歲就在柏林電影節拿下影帝,丈夫是瑞萊森的大老板陸至晖,無論事業還是愛情,都是無數人欣羨的對象。

白彥用眼鏡腿豎在唇上,示意他不要聲張:

“噓——我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幫我保密哦!”

在偶像面前,付聆乖巧如俄羅斯套娃,立即壓低了聲音:“好好好,保密保密!”

白彥并沒有影帝的架子,反而如傳聞中的一樣,被陸至晖寵得還像個小孩子。他得到付聆的配合之後,又把脖子拉得老長,遙遠地望了一眼唐賓,忿忿不平地哼了一聲:

“這個唐賓就是活該。今天爆胎了,那可真是老天開了眼。要讓我知道這釘子是誰放的,我管他叫哥!”

“噢......那個,白先生,您跟這個唐賓之間......有過節?”

“那倒是沒有。不過這個人的臭名聲倒是在圈子裏人盡皆知的。”白彥向來嫉惡如仇,這次也不例外,“看到那些漂亮的演員和模特,就要想方設法地去糟蹋人家。其實他手裏沒什麽好資源,但就是很多新人會上當,覺得他可以一手遮天。得罪了他,就好像要被雪藏了一樣。”

付聆瞬間看到了絲希望,“也就是說,他其實沒有傳言的那麽厲害,對嗎?”

“當然了,他那個公司能叫公司麽?頂多就是個小作坊嘛,只是仗着買了幾個營銷號,天天吹噓業績,但其實也就那麽回事兒。怎麽,你這麽緊張,得罪他了?”

付聆抿了一下唇,“嗯,算是吧。也不知道他以後會對我怎麽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彥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仿佛透過皮囊看到靈魂似的,将他裏裏外外都看透了,“你做的對。”

“走一步看一步嗎?”

“我是說,你堅持守住了自己,沒有向他低頭,你做的很對。”

“你怎麽知道......”

白彥伸出兩根手指,隔空在他的眼睛前方點了一點,“你已經告訴我啦。”

他的笑容毫無雜質,讓人很容易就沉浸進去。

“白先生太厲害了。”付聆感慨道。

“是你太容易被人看穿了。所以,你才更應該要保護自己,不可以答應唐賓那種人。”

說到這裏,白彥的語氣凝重了幾分,變得有些高深了:

“人就是這樣,就像氣球一樣,但凡撕開了一條口子,那就徹底碎了。所以即便再困難,也不可以有輕賤自己的念頭。因為你松了一次口,就相當于邁進了深淵,只會越陷越深,再也起不來了。”

松一次口,就會越陷越深。

這句話,說到付聆心坎上了。

“白先生,謝謝你。”

“唉呀不用謝不用謝,我自己都沒想到會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哈哈!”白彥的假正經從來不會超過三秒,“你叫什麽名字啊?看樣子你們演的好像也是古裝題材,到時候多半都要吊威亞,可累了。”

“我叫付聆,我們這個劇叫《和親錄》,是一本小說改編的。我演的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沒什麽戲份,不用吊威亞。如果後期要加的話,我會注意的。”

付聆不知不覺就說了很多,并不是強行攀談那一類的硬說,而是覺得眼前這個人跟他是一樣的想法,他找到了自己戰營的人。即便對方還不認識他。

幾分鐘後,白彥的電話響了,他不耐煩地擡起手機,一邊裝成虛弱的聲音一邊跟對面說只是出來透透風,但等對面說話之後,他又歡喜地跳了起來:

“先生來探班了啊!好啊好啊好啊我馬上回去!”

先生,白彥的丈夫,陸至晖。

“我得先回去了,我先生來探班啦。付聆,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白彥主動跟他握了一下手,付聆也笑着說:“我的榮幸,白先生。”

然而,正當白彥準備百米賽跑沖回去時,一直未有開口的付大卻從後面叫住了他:

“——你剛才說,要讓你知道是誰爆了唐賓的胎,你就管他叫哥,算數嗎?”

白彥虎軀一震,邁出去的腳硬生生僵在半空,“......昂?”

付聆趕緊說:“沒有沒有!白先生,沒這事兒,我的這個保镖他腦子有點問題,您別在意,別在意啊!”

付大這人向來是一根筋,一根筋的後果就是無論發生什麽,想說的話一定要說,于是他拿下付聆捂住他口罩的嘴,無比真摯地看向白彥:

“我不讓你叫我哥,但是你能不能幫我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豹子友情出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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