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不讓你叫我哥, 但是你能不能幫我一件事?”
狹小的店鋪被這句話下了魔咒, 空氣裏似乎封了一層冰,将四周都凍了起來,呼吸都變得淺薄。
“什麽事?”白彥問。
付聆幾次三番去捂付大被口罩包起來的嘴, 右手不行左手上,就差腳也擡起來了。最後付大把他的兩條手都反剪在背後扣住, 然後抱在胸前不讓他動, 接着說:
“胖老頭壞, 一直對聆哥圖謀不軌。你說他是小作坊,那是因為你的本事好,公司大,才不把他放在眼裏。但是我和聆哥不一樣, 我們什麽都沒有,他有的是辦法對付我們。”
“所以,你想我出面, 幫你們化解這個難題?”
“我都不讓你叫我哥了。”
已經讓步了。
白彥笑了, 轉而問付聆:“他說話一直這樣嗎?”
付聆欲哭無淚, “算是吧,他腦子有點不好,白先生, 我保證, 明天就帶他去醫院!”
白彥卻搖頭,“不,他說的很對。”他收回了邁出去的腳步, 心裏生了一份愧意,“我剛才的确欠考慮了,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我來想辦法。”
付大趕緊道:“謝謝白先生。”
白彥提醒他:“不過我能做的不多,我不會幫你去對付唐賓,甚至搞垮他的公司。我只能保證你在這個劇組不吃他的虧,但是之後怎麽辦,可能還是需要你自己去做哦。”
在劇組不吃唐賓的虧,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幫忙了。
付聆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白先生,謝謝您。”
白彥受了他這一鞠躬,付之一笑,轉身,不急不緩地走了。戴上墨鏡,經過人來人往的街道,繞過轉角,然後遇到劇組面前已經在等待他的男人,瞬間就沒了正行:
“先生~~~~~~哈哈哈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碰到一個朝有意思的演員,哈哈!他的人直接把唐賓的車胎給爆了,你說牛不牛!”
今天沒有付聆的戲,副導那邊也發話了,讓他去調理調理,把臉弄幹淨再回去。于是他趁着時間還夠,去做了一次醫美。雖然長痘的根本原因是信息素導致的內分泌失調,醫美治标不治本,但做了之後可以讓皮膚變好一點,何樂而不為呢?
傍晚,他們吃了四碗牛肉面才回去。
是的,四碗,付大這個餓死鬼投胎的家夥居然活生生吃了三碗!
但是回去之後,境遇可就跟出來的時候大不一樣了。
當晚要拍夜戲。男主角臨時跟唐賓走了,所以把女主的拍攝換到前面來了。其實從知名度來講,周亞容是比女主演低了起碼兩個咖位的,随便調換檔期讓她頂替,不合适。然而唐賓是這部劇最大的投資方,他親自來接人,劇組自然都睜只眼閉只眼。
就像白彥說的,唐賓這種人,一次都不能答應,否則就是踏進了深淵,只會越陷越深。無論周亞容願意與否,只要唐賓還願意,那他都別想擺脫了。
與此同時,付聆這邊也接收到了唐賓來過的風聲。
“付聆,整天沒看到你,去哪兒了?”
他們回酒店會路過劇組的二場,恰好,副導正在那裏布置場地,等待會兒直接開拍。
“哦,我去醫院做了個臉,明天不是有我的戲嗎?我想好得快一點。”
副導的臉色跟之前很不一樣,之前雖然也嚴厲,但語氣裏沒有那股尖酸,讓人聽了耳朵疼:
“做臉,需要做一整天麽?”
付聆跟付大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望向副導。
“今天劇組上下都這麽忙,想找個人搭把手都找不到。弄的進度一直趕不上去,得了,現在要加班。但白天大家都在忙的時候,你出去散心去了。這合适麽?”
還沒等付聆辯駁什麽,中年男人就擡手一揮:
“反正你閑着也是閑着,幫忙搬東西吧。”
付聆沒說什麽,副導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哈巴狗,顯然是唐賓那邊說了什麽,這才突然拿他開刀。
搬東西而已,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他以前做群演的時候,也經常在候場時幫場務幹一些趁手的活。這些人以為能用這種方式羞辱他,未免太幼稚了。
其實很多演員是有架子的,因為覺得自己是演員,就應該好好演戲,一旦開始幹場務了,幹着幹着可能真的就一直幹下去了。但付聆沒那麽多包袱,幹點活而已,還不至于讓他生氣。
“聆哥,我來幫你。”
付大見不得他受委屈,連忙過去幫他。他右手臂上的傷還沒有痊愈,幹不了重活,就用左手幫着推箱子。
“這就搞笑了,還有人喜歡搶着幹活兒!”
副導本來就想讓付聆難堪,但不料他身邊的小保镖居然還去幫忙,現在兩個人一起幹活絲毫沒有窘迫感,反而越幹越起勁。于是他笑得更加諷刺:
“要說這同人不同命,還真就是這麽個道理。有的人天生就喜歡做牛做馬,咱們也攔不住。有的人輕輕松松就成了少爺,有的人幹了一輩子,還在幹苦力!”
他這話明面上是諷刺付聆二人,但卻沒注意到,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二場所有的場務都停住了動作。但礙于他是副導,所以也僅僅停止了一秒,就又恢複之前的速度了。
顯然,他剛才這些傲慢自大的話,戳了這些場務的脊梁骨。雖然沒有立即鬧翻,但是在這一行,人心和人氣一樣,都是慢慢攢起來的,失去人心的人,就算得意一時,也僅僅只有一時罷了。
付聆剛下手十分鐘,本該在吃飯的導演突然就只身過來了。
“付聆,怎麽是你在搬設備?場務呢!”
導演名為何北泉,34歲,脾氣跟他的才華一樣,牛氣沖天。今天唐賓突然來“探班”,把他的拍攝計劃打亂,這已經讓他火冒三丈了。剛剛才給公司總部反映,以後不接唐賓投資的戲,免得見到一些甘願為了所謂的理想出賣身體的人,更重要的是,拍攝計劃還要因此被打亂。
他沒能跟唐賓作對,因為合同已經簽了,錢也花了。故而他胸腔裏面壓制的火氣現在就跟個□□桶一樣,誰敢惹他,馬上就能爆。
“場務呢?怎麽在讓演員搬東西?自己該幹什麽活兒自己沒點兒數嗎!”
負責場務的老李連忙笑着小跑過來,“诶!在在在!何導您怎麽有空過來啊?您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副導也跟着過來,并且狠狠瞪了不遠處的付聆一眼,示意他不準多話。
“我問你,為什麽演員在搬東西?是場務的人手不夠,還是你們自己能力不夠?”
剛才副導說那些刺耳的話的時候,老李也在場,他也是幹了一輩子的老場務了,從以前的愣頭青到現在的負責人,都是苦過來的,也明白手下那些整天累死累活還要被人甩臉色的夥計有什麽難處,所以一向辦事圓滑的人現在也不打算圓滑了:
“嗨呀何導您這話可就見怪了!我老李跟您合作那麽多回了,我是啥人您還不清楚哇?”
他仍舊笑着,但是笑臉人不一定就要說笑臉事,這一點他還是掌握得很熟練的:
“這不副導心疼我這幾個小孩兒麽,才讓付聆過來幫個忙,我這也是吃了飯剛過來,來的時候都已經幹上了。”
他傳達的意思很明顯:副導下的命令,跟我沒關系,跟我手下的弟兄也沒關系。
這麽一說,副導的臉都青了,于是連忙讪笑着解釋:“付聆這兩天沒排戲,自己沒什麽事幹,閑得慌,所以才過來找的我。這不趕上今天拍夜戲,場務這邊忙不過來,所以就讓他過來搭把手了。反正付聆想打發時間,這邊又缺人,剛剛好嘛何導你說是不是?”
這兩句話下來,情商就算再低也能明白中間的原委了。何北泉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将目光釘在副導臉上,又轉而看向二場裏紛紛停下手裏工作的場務,一個接着一個,連只蒼蠅也不放過。
半晌,準備拍夜戲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陸續到了,發現二場內部還沒有搭好,轉頭一看何北泉那張鐵青的臉,也不敢問為什麽,只紛紛噤聲等着。
何北泉沒有大發雷霆,而是在人基本到齊之後,轉身,直勾勾盯着副導:
“既然副導說忙不過來,那就都別閑着,所有人,馬上幫忙布置場地!”
語罷,他第一個下去了,跟付聆一起把箱子往前推。
導演都下去了,當然也沒人敢閑着,于是剛才還乖乖站着的一行人,個個都加入了進去,生怕去完了沒東西,到時候兩手空空,再招來一頓罵。
經過那一回,全劇組的人都知道了兩件事:
一、別跟副導走太近。
二、別給付聆穿小鞋。
當然,因為自己的事而牽動整個劇組,這也并非付聆的初心。事後他找到何北泉,想委婉地表達一下,他就是個小演員,不用那麽大張旗鼓地幫他出頭。
何北泉卻說:
“我不是給你面子,我是給我老朋友面子。再有,我出頭是為了整頓一下劇組的不良風氣,不是為了幫你。明天開機你要是演不出我想要的效果,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