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付聆在家窩了幾天, 痛定思痛, 決定去奮鬥了。
是的,跟所有有鬥志的年輕人一樣,他把奮鬥的日期定在了明天。
“蕭醫生, 可不可以陪人家去喝個酒?”
他一大早就給蕭博衍打電話,預約了人家一整晚的時間。
“怎麽這麽會挑時間?我這周就今晚有空。”
蕭博衍一面說, 一面把本來定在今晚的飯局劃掉。
“嘿嘿, 這不咱們心有靈犀嘛!”不知情的付聆樂的花枝亂顫, “你幾點能走?我來接你啊。”
“五點就可以下班了。你告訴我地址,我直接過去吧。”
“那不行,我得來接你,到你辦公室去坐坐。”
至此, 蕭博衍終于洞悉到一絲異樣,“怎麽?要讓我給你打針麽?”
這話是蕭博衍的殺手锏。
每當付聆情緒不對勁,開始整天粘着他撒嬌的時候, 他就會抛出一個無比溫柔的笑, 問, 小朋友,要不要蕭醫生給你打針啊?
這招百試不爽,每次都會把付聆吓得往後退一大步, 搖頭如撥浪鼓似的拒絕。
但這次, 付聆不退反進:
“實在不行的話,就打一針吧。”
他沒有開玩笑,是真的覺得要打針了。
蕭博衍意識到好像有點嚴重, 于是開玩笑而揚起的唇角也沉了下來:
“怎麽回事?”
付聆委屈巴巴地搓着家居服的褲腿,似乎覺得難以企口,聲音陡然弱了下去:
“就那什麽,我的信息素好像亂掉了......”
Young是A市排名第一的酒吧,規格雖然不算大,但絕對算得上高端。
入口有一整排的安保負責安檢,室內也會在各個角落安排人,一有情況立馬控制,确保顧客的安全。其次,Young的酒水也是一流,調酒師都是老板重金從各個地方挖過來的,個個都是好手。DJ一小時一換,都很會帶動顧客的節奏,配上蹦迪臺的頻率和燈光,讓人幾乎忘記自己是誰。
付聆在邊上訂了個散臺,相對清淨一些,稍微拔高一下聲音還可以交流。不像蹦迪臺那邊,兩個人頭挨着頭都會雞同鴨講。
最近發生的事真的很多,國內那麽知名的大導演章書平看中了他,曾經一直尊重的師兄錢佳禾偷他的東西,一直陪着他的付大一夕之間就變成了許冠容。他因禍得福,也因福得禍,現在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情緒。
“明天,我跟付大的臨時标記就消失了。” 付聆把冰鎮楊梅放進酒裏,支着手晃杯子,整個人沒什麽精神。
蕭博衍撐着臉看他,勾唇一笑:“準确來說呢,是今晚的十二點。”
付聆努了一下嘴,覺得這消息并不怎麽鼓舞人心:“博衍,你說......人怎麽就這麽奇怪呢?我之前天天盼着他走,現在真走了,我心裏還挺不是味兒的。”
“當然了。”蕭博衍的聲音像幽靜深處的泉水,清澈又溫和,“要換做別人,每天在你耳邊說,我喜歡你,我會一直支持你。沒過多久,反而自己偷偷走掉了,換做是誰都會不開心的吧?”
“嗯,也是。這麽看來的話,付大好像不是獨一無二的。”
“我說......”蕭博衍認識他的時間不短,少有看他這麽沮喪的樣子,“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告訴我。”
“什麽?”
“你心裏,有沒有一點點,一點點,喜歡過他?”
“我也不知道......我就覺得,有他在,挺好的。每天都會很開心,就算沒有拍大制作,就在小作坊裏對臺詞,也很開心。”
蕭博衍明白這個“開心”的意義,于是軟下聲音來: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去找他吧?跟他在一起可以開心的話,那就在一起,也挺好的。”
“不一樣。”付聆猛灌了一口酒,辣得嗓子直燒,“許冠容不是付大。”
“聆聆,他是的。”蕭博衍定定看着他,“他就是付大,他的臉,他的身體,他的信息素,這些東西根本就沒變。他不可能完全把付大這段記憶從他的人生裏抹除,只要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不可能忘得幹幹淨淨。”
“但是,你看他這些天的采訪。他那麽鎮定,連看人的眼神都跟藏着刀似的,我怎麽相信,他就是付大呢?付大那麽可愛,他怎麽會是付大呢?他跟付大,其實就是住在同一個身體裏的兩個靈魂。現在,他把付大打敗了,付大就沒了。”
付聆的想法很悲觀,一大原因是還沒有接受付大就這麽離開他的事實。他讓酒保又上了一瓶白蘭地,每說兩句就要灌一口,看上去是在吸收,實則卻是在發洩。
“昨晚,我跟我媽打電話了。”
蕭博衍的眼睛被刺了一下,“她說什麽了?”
“我沒敢全跟她交代,就挑着說了一些。她告訴我,如果真的是很珍惜的人,他在活在世界上的話,就要去争取。”
蕭博衍抿着唇,似乎在害怕着什麽,但所幸現在燈光閃爍,付聆又喝得稀裏糊塗的,這份恐懼才得以藏了起來。
“阿姨說的沒錯。我們都還年輕,想做的就去做吧。你當初選擇學表演,不也擔心過嗎?你看現在,你才出道三年,就可以和章書平這樣的大導演合作了。你做的很好,不是嗎?”
付聆心裏有了一點動力,“好像有道理......博衍,我覺得,好像你跟我媽的想法挺一致的。有時候我不理解的,你們倆反而可以互相理解。”
蕭博衍挂在唇邊的常有的笑突然痙攣了一下,他飛快地修飾掉,把一塊芒果塞進付聆嘴裏。
“所以說,以後少給阿姨打電話了,她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容易多想,我們自己可以解決的就自己解決,別去折騰她了。”
付聆遲鈍地嚼着芒果,嘴巴包得跟倉鼠似的,“......嗯。博衍,你對我真好......”
蕭博衍輕輕地揪了一下他的臉,“我就你這麽一個朋友,不對你好,對誰好啊?”
“但是,你總有一天會結婚,你要是跟宮函結婚了,是不是就不會對我這麽好了?”
“誰說我要跟他結婚!”
付聆被吼得一激靈,“你兇我......”
他已經陷入迷迷糊糊的狀态了,但他也還記得蕭博衍是個溫柔如春風的人,不會這麽兇。
事實證明,宮函這兩個字就是點燃蕭博衍的□□,不管什麽時候,提起來就會炸。他随即意識到付聆那句話的本意只是擔心以後自己不對他好,所以連忙軟下聲音去哄他:
“怎麽會不對你好呢?我就算一輩子不結婚,也不會不對你好啊。”
付聆委屈巴巴地抱着白蘭地,“真的嗎......”
“當然啦。”
“但是我不想你不結婚,一個人生活太孤獨了。要不,你還是答應宮函,跟他結了吧?”
蕭博衍安慰他的笑容立馬就沉了下去:“閉嘴。”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一整瓶白蘭地下了肚還沒有消停,反而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滔滔說個不停。
付聆悲從中來,決定快刀斬亂麻,發誓以後就徹底忘掉付大這個人。
“電視劇裏說的對,萬事朝前看。人家都走了,我,我也要往前走。”
“那,萬一你碰到他了呢?”
“那就繞過去!”
酒瓶歪歪倒倒地橫陳在桌上,蕭博衍本來想着要照顧好付聆,好端端地把人送回家。但誰知那些酒的度數太高,最後付聆還在吐着苦水,他卻早已安靜睡去。
而好巧不巧,宮函在這時來了電話。
“唔?”付聆正寶貝萬分地抱着一個空酒瓶喃喃自語,突而就被手機鈴聲打斷,“博衍,你的電話......”
蕭博衍被他推了好幾下,才揉着眼睛坐起來,“嗯......誰啊?”
他艱難地把手伸進口袋,掏了許久才終于把那支光滑的手機掏出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跳着“王八蛋”三個字。這要是放在平時,他想也不想就會挂掉。但醉酒的蕭博衍就像個德行優良的乖孩子,連摸口袋的時候都要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上臺回答問題。所以,他秉承“不接電話不禮貌”的品格,滑開了接聽鍵。
“喂?”
他脆生生地朝電話裏答了一聲,成功把對面的宮函吓了一跳。
“居然肯接電話,是不是就算變相接受我了?”
他的話有點長,對于此刻的蕭博衍來講,理解起來有點吃力。
“你?你是誰?”他看了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然後問,“你是王八蛋嗎?”
他問的一本正經,仿佛嘴裏說的不是王八蛋,而是一首流芳百世的詩。
對面的宮函虛了一下眼睛,“寶貝,你在哪呢?”
“對啊,我們在哪?”這問題問住蕭博衍了,他轉頭問付聆,“聆聆,我們在哪?”
付聆呷掉最後一口酒:“我好像也不知道......”
兩個人對着手機雞同鴨講,從一開始“我們在哪”,到後來“老師不是說王八蛋是壞人嗎”,開始糾結要不要挂電話。
還好酒保見多了這種場面,十分敬業地把電話接過來,告訴了宮函地址。
“先生,他們現在在Young吧,A12號散臺。”
他說了一長串,但好巧不巧,就被付聆抓住了一個Young。
“Young?我們在Young嗎?Young是什麽?”
旁邊的蕭博衍煞有介事地思考,把自己學過的英語單詞統統都翻了出來,最後終于得出了結論:
“羊......好像是吃的?”
“嗯——我也覺得。”付聆煞有介事地點頭,然後提出自己的另一個理解,“但也有可能是用來看的。喜羊羊~懶羊羊~美羊羊~沸羊羊~”
說着說着他就開始唱喜羊羊的主題曲,然後被無比認真的蕭博衍糾正:
“好像不對,好像應該是——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你的順序好像錯了,應該是我這麽唱的。”
于是,二人開始研究這首主題曲到底該怎麽唱。20分鐘後,宮函帶着許冠容趕來時,他們還在辯論,看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華山論劍。
付聆覺得這場辯論太焦灼了,于是他準備起身來發力,結果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支倒下去的瓶子,踉跄了一下就要滑倒。
索性,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迷迷糊糊地睜眼,焦距對上這人臉龐的那一刻,他露出了近日最甜的笑:
“付大,你來接我啦!”
作者有話要說: 酒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