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陰冷

徐燈發現姜荻不僅是個貓舌,一點辣都受不了還硬說自己能吃辣。

“至于麽,我就放了一勺,”走在街邊,徐燈一臉嫌惡地看着還在狂喝水的姜荻,“渣渣。”

姜荻撞了這個說風涼話的人一下,對徐燈的趔趄都暗爽不起來了。

一瓶礦泉水很快見了底,她拿了張紙巾擦了擦嘴,把瓶子一丢,指着徐燈說:“算你狠啊這次。”

回答的是徐燈的輕哼。

這會兒都塊九點了,徐燈反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即便來到這邊都好幾個月了,她依舊有一種白天和黑夜的城市是兩個地方的感覺,霓虹燈一開,就跟加了什麽玩意似的,暈頭轉向,除非按照每天的路線,不然是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的。

姜荻看了眼手機,轉頭對徐燈說,“九點多了,你回去麽?”

“你還有活動?”

“沒有啊,”姜荻嘴都是腫的,徐燈看一眼就想笑,忍得很辛苦,差點喘不過氣,咳了好幾聲。

“得了啊,這麽好笑,”姜荻推了她一把,“找得到回去的路麽小傻子。”

“你才傻子,”徐燈一拳垂在姜荻背上,因為這種動作,她紮着的小揪都一抖一抖的,姜荻手癢地不行,伸手去摸了摸。

“你自己紮個丸子頭摸摸得了,髒不髒啊那手。”

徐燈看姜荻那個眼神就知道她想幹嘛,伸手拍掉了對方的入侵。

“我頭發比你長這麽多,紮不成你這樣,”姜荻聳了聳肩,側頭看了眼徐燈,街上的人其實還挺多,來來往往的,徐燈雖然沒她高,步子到是邁得挺大,沒一步都很精準地才在磚塊中間。

“再說了,摸自己的有什麽意思。”

她說這種話實在是有些流氓,徐燈瞥了她一眼,覺得此人的厚顏無恥估計是長年累月積攢的,“你那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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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啊,怎麽了?”

換下那超級朋克的一身,姜荻現在穿着A字裙,上半身的豎條紋襯衫看上去也很簡單,長發披肩,怎麽看都相當淑女,走路的步子也慢慢悠悠的,逼得徐燈不得不變成小碎步。

“她不成天丸子頭丸子頭麽,嗯……值得你摸。”

徐燈對班裏的人名字還是叫不出來,一大半人臉跟名字對不上,連值日大家都給她排的是擦黑板和倒垃圾這種簡單活計,根本沒必要像掃地的人那樣需要集體活動,對姜荻那個同桌也不過是經過的時候多瞄了一眼。

“我不要面子的啊,”姜荻嘆了口氣,“一個女神……嗯怎麽能這麽随便呢。”

徐燈:“……”

她現在的表情生動形象地讓人想到“令人作嘔”四個字。

“幹嘛啦,”姜荻唉了一聲,“我對自己的人設還是很滿意的。”

“是是是。”

徐燈相當敷衍。

“這好遠哦,這樣吧,打車回去好了。”

姜荻看了看手機,叫了輛車,問徐燈,“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去好了。”

“說的好像你是開車的一樣。”

徐燈涼涼地回。

“你要是想我騎我的坐騎也不是可以啊。”

“別別別,無福消受。”

一想到那使人頭昏腦脹的震感,徐燈就不想再經歷了,這會兒站在原地等車,姜荻拿着手機估計在發信息,頭發垂在胸前,光一個側臉就好看地令人嫉妒,如果不是知道這人是什麽德行,徐燈還會因為自己略微惡毒的嫉妒而良心不安,不過現在良心真的活蹦亂跳,沒什麽好自我反省的。

下一刻,她自個兒的手機也響了,她看了一眼,是她媽的。

前幾個小時她爹的電話,現在她媽的電話,徐燈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結果對方一開口,果然發現真不是什麽好事。

“徐燈啊,你妹妹回家沒有的啦,”親媽估計還在外頭,這樣對小女兒的關心撲面而來,徐燈沒滋沒味,回了句格外冷漠的“不知道啊,我在外面。”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外面的,我打你妹妹電話她不接呀,你是姐姐就讓讓她呀,這還有好幾天呢,媽媽回來給你帶禮物呀。”

徐燈拿着手機,低頭看着自己的運動鞋,無聊地在地上磨了磨,“你多打幾個不就得了,估計她也在外頭玩呢,明天不是不上課麽。”

“那不行的,你妹妹還小,你也打個電話給她吧。”

“我?我沒有她號碼。”

對方沉默了一回,似乎是有點無奈,“那我微信發給你啊,你上點心好伐啦,你妹妹是脾氣不好,但她還小嘛……”

徐燈直截了當地挂了電話。

她其實一點也不生氣,覺得沒什麽好生氣的,就是有點煩。

站在她旁邊的姜荻看了她一眼,少女低着頭,頭發紮起的小揪原本就沒幾根毛,掉下來好多,有點亂亂的,光下像叢生的雜草,又有點毛茸茸的,低着頭,臂彎上還挂着校服,另一只手握着手機,鞋子一直在磨着地。

“家裏催你回去了?”

姜荻随口一問。

好久沒人搭理,她也不生氣,拿着手機刷信息,等打的車來的時候,徐燈上車後打了一個電話。

她媽發過來的號碼,徐姝的,初中好像是不能帶手機,其實高中也不行,都偷偷藏着,徐姝那好像是早晨去上交,放學再發的,她更覺得自己放學去徐姝學校簡直是多此一舉,惹得一身騷。

很久以後才有人接電話,她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說,“你還回不回來。”

口氣其實不大好,坐在一邊的姜荻有點驚訝,徐燈平時看上去是挺安靜的,她倆私底下接觸倒是一驚一乍的,表情生動地很,怎麽逗也不會生氣,更別提這種面無表情的樣子了。

也不知道那邊的人說了什麽,姜荻只聽到徐燈冷笑了一聲。

這聲冷笑段位還挺高,姜荻自認為她是學不出來這種腔調的,陰森森的,涼氣都要從腳底板掀上來了。

徐燈長得是一般,還頂着一雙死魚眼,表情生動的時候勉強可以稱得上可愛,但這種板着臉陰氣沉沉的樣子其實特恐怖,這會手捏着校服的拉鏈,“那你別回來了,到時候別又告狀去。”

然後挂了電話。

又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你家地址,報一下。”姜荻戳了一下徐燈的胳膊。

“你先回去吧,我晚點回去。”

徐燈吐出一口氣。

“那也成,師傅,寧雅路的青原小區。”

直到到了姜荻家的那個小區,徐燈也一句話也沒說,她的手機似乎一直有人電話打進來,但她一直沉着臉不接,姜荻看了看,但也沒問。

她自認為跟徐燈還沒熟到可以把家裏的事兒說出來的地步,剛才不都說了嘛,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指不定這位家裏也不太清靜呢?

她潇灑地下了車,還轉過去去敲了敲徐燈的車窗,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沖對方笑了笑。

徐燈手指按着額頭,另一只手揮了揮,示意她快滾。

從姜荻的家到自己的家又花了二十多分鐘,徐燈看着手機上的未接電話,從心裏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恨,這麽多未接電話有她爸媽的,也有徐姝的,那一串串數字,看着就像一道道警示符,提醒她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從小到大,她就一直覺得自己被束縛着,一開始是陳舊散發着黴味的老房子,再是擁擠而潮濕的鄉下教室,還有散發着泥土味道的村莊,高山之中,無論怎麽望,都望不出去的一種巨大的絕望。

絕望有時候也可以無師自通。

初春犁地的水田,腳踩下去的黏膩感,或許還有水蛭,蠕動的軀體裏裝滿人類的血液。

即便離開了那落後的山村,逃離了高山,她依然覺得自己還踩在水田裏,腳底是柔軟而肮髒的泥土,腥氣撲鼻,夢裏夢外都掙脫不開。

她在街頭下了車,肩上挂着校服慢吞吞地朝小區走去,已經十點多了,她跟姜荻一晚上跟繞了城市一圈似的,這麽回味,居然覺得那飚車的感覺還挺爽,在山頂山,好像确實能看到星星。

這邊不是姜荻家那邊的鬧市,稍微冷清一點,她進了小區,到了自己家的單元樓,握着的手機還在響着,她這會兒終于接了起來。

“喂。”

“你這小孩怎麽回事!爸爸媽媽電話都不接了?”

“你妹妹沒有家裏鑰匙的呀,這麽大晚上的,要是出事情了怎麽辦!”

“徐燈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

徐燈一級級地走上樓,“我在聽。”

“媽媽,”她平靜地喊了一聲,“我有聽的。”

那邊又唧唧咕咕交代了一大堆,徐燈臉上一點不耐煩也沒有,仿佛之前不接電話的不是她一樣,她走到樓上,還在樓梯拐角,就看到了徐姝。

她這個氣性大的妹妹坐在臺階上,書包扔在一邊,居然在旁若無人地抽煙。

看到徐燈,慌慌張張地扔了煙,然後站起來,質問道:“你哪裏去了!我已經告訴爸媽了!”

徐燈嗤笑一聲,“我怕你啊。”

她不急不慢地走上樓,撿起打開書包裏險些掉出來的煙盒,看了看,最後又扔在地上,擡腿跨了過去。

她打開門,拎着自己的校服,轉頭對徐姝說:“進不進來,我關門了。”

徐姝被徐燈這幅樣子吓到了,她是讨厭這個姐姐沒錯,但欺負徐燈也不過是仗着爸媽寵着她,這會兒靠山不在,自然有點不敢招惹,在電話裏告狀的勇氣一瞬間都喂了狗,只能慌慌張張地拎起書包往裏跑。

“煙掉了。”

拉着門的徐燈沖她喊。

徐姝抱着書包匆忙過來撿,這回居然看也不敢看這個她認為好欺負的姐姐了。

徐燈彭地關上門,進了屋。

站在客廳的徐姝倒是委屈起來了,她抱着書包,抹了抹眼淚,最後跺了跺腳,也進屋了。

姜荻到家的時候正好碰上陳新塘從她家出來,她哥則是站在玄關處看着外頭。

擦肩的時候姜荻小聲地對陳新塘喲了一聲,陳新塘拍了拍她的肩,到時有些落荒而逃。

“說晚上一塊吃飯的,害小塘等你這麽久。”

姜遠看着自己這個妹妹,有點無奈,“媽媽不在你就這麽高興?”

“沒有呀,”姜荻搖搖頭,乖巧地說,“下周要考試,我去書店買個書你又要講我,那我回頭告訴爸爸去。”

男人看着少女進了屋,小跑着上了樓,笑着搖了搖頭,家裏長輩回老家處理事情,每次也只有女主人不在的時候,這個小他幾乎一輪的妹妹才能稍微生動一點,不然平日裏上來都得端着姿态,跟受什麽訓練似的。

姜荻上了樓的,拿着手機就給陳新塘打了電話,“晚上飯吃得怎麽樣?”

接了電話的少年人倒是極力回避,反而問她:“我放你鴿子,你一個人去的?”

“沒啊,我找了徐燈。”

“你不是不喜歡她麽?人家也願意跟你去啊?”

“我威脅她來着,”姜荻笑着說,“她挺有意思的,比學校裏那幫好玩多了。”

“值得挖掘。”

作者有話要說: 土裏土氣的大胖-.-、小劍聽簫、皮蛋是烏龜、卡俄斯、遲遲的投喂-w-

謝謝大家!!!)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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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開別的坑了)嘔)快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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