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視頻
徐燈根本懶得搭理徐姝,之前在父母面前也不過是裝裝樣子,這麽多年來她被別人賦予的“文靜”“懂事”這些标簽貼着,硬生生地把标簽活成了封印,也不知道下面封的到底是何方妖孽。
她進了屋,連燈也懶得開,校服一扔,往床上一趟,睜着眼,開始日常“神游天外”課程。
但外頭那位便宜妹妹顯然也不個好欺負的,這會兒在外面驚天動地地造反,估計又摔了什麽玩意,或者是砸了家用電器,噼裏啪啦的跟發生暴.亂一樣。
徐燈“旁若無人”的課程造詣顯然很高,在這樣的噪音下依舊可以安然無恙。
也不知道徐姝持續暴躁多久,等徐燈眯了一會醒了的時候,外面倒是安安靜靜了。
她精神倍兒好地去刷牙洗臉,打開門就瞧見一地狼藉,賊來了估計都比這場面稍微體面點,鍋碗瓢盆碎的碎,凹的凹,一看當事人就天生神力,恨意加持,值得贊美。
徐燈美哉地拍照留了一下證據,繼而避着這些垃圾去了洗手間。
把手一轉,居然打不開,徐燈敲了敲門,顯然沒什麽好脾氣了,“滾出來。”
鬧了一陣沒有人搭理的徐姝也不甘示弱:“你滾。”
門反鎖着,徐燈也不指望裏面的倒黴妹妹能良心發現地開一下,轉身踩着一地狼藉去廚房的水龍頭洗了個臉,還順便漱了個口。
廁所裏的徐姝滿心委屈,她這青春期的中二屬性大概是一個班毛孩子的總和,怼天怼地,父母都不算什麽了,反正從小到大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她想要的幾乎沒有得不到的,徐燈一來,那點獨屬于她的寵愛被分出了一點,雖然只有一點,但也夠這種占地盤不管地大的貨色膈應了,被灌輸了一系列傷春悲秋玩意的中二期小姑娘坐在浴缸裏想了又想,手上規格挺高的美工刀就是不敢紮下去,最後幹脆站起來,沖了出去。
客廳昏暗昏暗的,椅子東倒西歪,碎瓷片随處可見,鬧鐘滴答滴答,還有嘩嘩的水聲。
徐燈正背對着她站在洗碗池前洗臉,她衣服還沒來得及換,澄黃的衛衣亮得讓人覺得刺眼,徐姝咬牙切齒地走過去,她從記事起就知道有徐燈這個人,但都是過年的時候跟着爸媽去山裏才見一次,山坳裏,泥土房,裏頭一個年邁的老太太,還有個比她大幾歲的孩子。
她媽說那是姐姐。
其實大不了幾歲的,只不過徐燈身上沒什麽嬌縱的氣息,顯得稍微沉穩一點,自然像個姐姐。
開始學會說話就是從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這些詞學起,大人解釋起來也無非是誰是誰的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天性上就很排斥這個姐姐,說話的時候舌頭向下都覺得刺疼,大概是她媽解釋“姐姐”這個詞的時候說了一句讓她印象深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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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呢?
哦,是那句“姐姐是爸爸媽媽的第一個孩子,你東西也有姐姐的一半。”
記憶的殘片殘的都是其他片段,唯獨這句話,完完整整,印在腦子,刻在心口,以至于每次面對徐燈都得全副武裝,就怕被對方奪走什麽一絲半縷的東西。
她們沒有旁人家庭裏姐妹情深的相處過,也沒有獨處時的關系融洽,有的是年複一年把對方看在眼裏的厭惡。
這大概歸功于父母當年的一時軟弱,歸功于山裏老太太的執拗和歇斯底裏。
瓷片滑動的聲音在深夜特別清晰。
徐燈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手,轉頭的時候就看到一道黑影,小姑娘的輪廓就比她好看,廚房的窗玻璃是彩色的,其實挺好看,外頭隐約的光照進來,落在地上,似乎所有都沾染了這種彩色,有點虛幻的好看。
徐燈盯着徐姝手上拿着的美工刀,瞥了她一眼,說:“幹什麽。”
她說話很少有疑問的時候,多半是平靜的語調,在外也很少有激動的時候。
徐姝盯着她,她們之間隔着好幾米,一地狼藉,可憐倒地的影子,她看着徐燈,觸到對方那冷漠的神色,又有點畏懼起來。
還有點提防。
可笑的是拿着刀的還是她。
徐燈兀自擦了擦臉,理都沒理徐姝,就這麽踩着一地狼藉越過了她。
“早點睡吧,不然要長不高。”
她說話的時候真沒什麽語調起伏,有點像手機裏的人工聲音,不過沒那麽機械就是了。
徐姝被這中平淡陡然一刺,反手就把手裏美工刀朝徐燈扔了過去。
可惜準頭不大好,掉在地上,徐燈轉身,盯着地上的刀,撿了起來。
“你讨厭我?”
徐燈回頭看她,她一邊說一邊利索地拆下刀片,“嗯?”
其實是明知故問。
徐姝沒扔中就想落荒而逃,但此刻的氣氛卻凝重了起來,徐燈沒看她,卻依舊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她眼睜睜地看着徐燈撸起袖子,那刀片在手上比劃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從哪裏劃上一刀。
她倆這會兒站得很近,這樣昏暗的室內,也不妨礙徐姝看到徐燈撸上袖子的手臂,她不禁睜大了眼睛。
那手上,是密密麻麻的疤痕,蜈蚣一樣盤踞在上頭,實在是醜陋。
“我不讨厭你,”徐燈自顧自地說,她擡起眼,那平日裏吊喪似的死魚眼在這種時刻有點吓人,“但現在,我覺得你很煩。”
她說完,慢吞吞地用左手拿着刀片,反手在手臂上劃了一刀。
徐姝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喏,”徐燈朝她伸出手,“滿意了?”
割的其實很深,徐姝看一眼就覺得疼,但徐燈卻沒什麽表情,刀片随手一扔,就這麽垂着手轉身了。
“我就說你割的,你能拿我怎麽樣?”
徐姝突然覺得她這個親姐姐有點可怕。
回憶裏在鄉下的溫吞和恬靜像是她的面具,随着每天無聊的日子蓋在臉上,和皮肉一起生長,但空間一轉換,她能面不改色地剝下那跟皮肉長在一塊的面具,露出截然不同的面孔來。
哐當一聲。
房門關上了,室內又只剩下鬧鐘的滴答聲,徐姝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跡和那染血的刀片,還有被拆了刀片的刀身,可憐兮兮地落在一堆殘瓷片裏。她突然湧上強烈的恐懼,捂着嘴跑進了房間。
淩晨三點,姜荻翻來覆去很久還是沒睡着,看了會書也沒困,幹脆看了看沒關的電腦,熬夜永遠是那幾個人,她百般無聊地在群裏看了看,結果看到了徐燈的動态消息。
無非就是空間更新了說說,沒加好友,沒權限看。
她索性發了個好友請求過去。
發完之後又累了,幹脆捧着手機等着。
本來想着這種無趣的人肯定睡得死死了,沒想到通過還挺快,她來了興致,幹脆發了個“熬夜呢”過去。
口子豁得挺大,徐燈正在給傷口止血,她坐在凳子上,背靠着靠背,看着手機上的消息,打字不太方便,幹脆點了個嗯嗯的表情包。
沒想到這人居然發語音過來了。
徐燈在燈下看了看自己的傷口,點開了姜荻的語音消息。
“這麽敷衍?深夜寂寞難眠?”
也不知道是誰深夜難眠……
徐燈覺得這人腦子大概真有問題,她磨蹭了老半天,還按了按她自己的傷口,最後才慢吞吞地一只手打字,“你深夜難眠?”
姜荻在床上滾了一圈,反而接着說:“對啊,咱倆還挺有緣分。”
套近乎?
徐燈到現在都不懂姜荻哪來的自信用這麽熟的語氣跟她說話。
[跟你不熟。]
徐燈睡了一會兒,現在也睡不着了,幹脆就這麽仰着。
“喂喂喂我的小秘密都被你發現了,怎麽就不熟了?我一廂情願?”
[是的啊。]
徐燈笑了一聲,想起姜荻三番兩次地說自己好玩,她自己到是覺得姜荻挺好玩的,在學校光明正大“早戀”,保持端莊大方的學霸女神形象,私底下機車女流氓,估計喝酒打架應該都會點。
襯得她自己才是真正的無趣。
姜荻無話可說,最後理直氣壯地抖動了徐燈一下。
徐燈:“……”
[幹嘛,好睡覺了。]
[既然這麽精神,睡什麽睡!]
姜荻還補了一句:[幹嘛我語音你打字啊,這不公平。]
徐燈:[現在不都打字,很公平啊。]
沉默了一兩分鐘後,徐燈收到了視頻通話請求。
毫不留情地挂掉。
姜荻再發,她到是樂得很,料定徐燈這種老古板肯定不敢接,她就是要多逗逗。
這麽一來一往,最後徐燈到是很大方地接了。
率先看到的就是黑夜裏姜荻的輪廓。
然後是姜荻非常驚恐的一聲啊。
徐燈:呵呵。
姜荻:“我靠你咋接了!!”
徐燈手機放在茶杯前,她坐在凳子上,雙手環着膝蓋,“不是你請求了這麽久麽?我勉為其難答應了呗。”
姜荻:“反正你看不着我。”
徐燈:“那開個燈吧女神。”
姜荻:“好的,開你了小燈子。”
徐燈:“……”
姜荻倒在床上,捧着手機,看着屏幕裏徐燈那邊亮堂的房間,還有背景裏的床,說:“這麽晚還不上床,複習呢!”
徐燈擡眼看了看手機,認真地說:“是啊,讀書好難讀,我得懸梁刺股。”
“那我來刺呗,”姜荻笑了笑,“你手機放遠點,我不想看你這大臉。”
徐燈:“怎麽,想參觀我房間?你先開燈。”
“下回我要是抱你一下,還不得叫爆燈,”姜荻顯然心情很好,“那我開燈了,告訴你,可別被我美翻了。”
徐燈敷衍地哦了一聲,“美個屁,就你那占屏大臉。”
那邊燈一開,入眼的就是穿着小吊帶的姜荻,徐燈瞧了眼,覺得這房間檔次高下立判,“夠風騷啊姜女神。”
姜荻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扯了扯吊帶,“你想□□啊?”
還一本正經地眨了眨眼。
徐燈:“滾!”
姜荻兀自地笑了一會兒,瞧着徐燈那澄黃的衛衣,突然問:“你受傷了?衣服上咋紅紅的。”
徐燈看了看,就幾滴而已,覺得這人眼睛過于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不小心劃傷了。”
“我看看。”
姜荻又躺下了,徐燈托着臉,倒真翻起桌上的考卷來,“拒絕。”
“你這幾天有什麽安排麽?”
姜荻對徐燈的拒絕沒什麽反應,還翻了個身。
“我?”
徐燈頭疼地看了看自己的英語考卷,“你還管起我來了?”
“不是你讓我管的麽?”
姜荻說的特有底氣,徐燈差點沒被氣笑了,雞毛都沒還想持有令箭,“在家蹲着,行了吧。”
“你很閑啊,成天問東問西。”
姜荻嘆了口氣,“這兩天監護人不在,想放松放松嘛,陳新塘比較忙,陪不了我。”
“找那什麽老千呗。”
“那倆談戀愛呢。”
“你找我幹嘛,我又不跟你談戀愛。”徐燈拿起杯子喝水,手機啪嗒翻了個面,又被她迅速放了回去。
姜荻在這一瞬間,看到了徐燈那扒拉一長條的口子,還在滲血,以及那讓人眼花的傷疤。
她沒問,只是接着那話茬,說:“那跟我談呗,你不是說我裝模作樣白蓮花麽,你個蠢了吧唧死魚眼也挺搭,湊合湊合,好一起出去玩嘛。”
徐燈:“你有病啊!”
姜荻打了個哈欠,“你治不治啊?”
“我又不是老中醫。”徐燈左手拿着筆,還順手寫起題來了,“睡覺吧你,我挂了!”
“哎哎哎哎等等!”姜荻喊道。
“還有什麽事!”
“明天去醫院吧。”
徐燈不明所以,“你懷孕了?”
“滾你媽的,我還能無性繁殖?”姜荻呸了一聲,“你那個手,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徐燈:我說過好幾次我不是傻白甜啦!(叉腰)
每天寫的時候都對自己強調一下是校園小清新戀愛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