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不
徐燈眯了一小會兒就醒了,結果一睜開眼就瞧見姜荻在看她,少女披着頭發,托着下巴笑着看人,這種突如其來的美色沖上來讓徐燈恍惚了一下,下一刻就一個激靈,“看什麽看!”
姜荻唉了一聲,“我發了個呆怎麽就成看你了?”
徐燈正要回嘴,嘴唇剛張開,“不”字還沒從喉嚨滾出來,就看到剛進門的幾個學生。
她倆的位置靠窗,徐燈擡眼就能看到從正門進來的人,那一行人男男女女,看着都不大,其中一個黃毛丫頭甚是眼熟,頭發老長,馬尾都塌了,一副臭臉在跟男孩說話。
“看什麽呢!”
姜荻伸手戳了戳徐燈的臉。
“等會!”徐燈揮開姜荻的手,也顧不上跟對方鬧上一鬧,她騰地站起來,就往一邊走。
姜荻不明所以,在徐燈走的時候拉住她的手,“嘛去?”
徐燈:“家事。”
姜荻往那邊看了眼,這個咖啡廳還算高檔,消費不低,周末人還是挺多的,她朝徐燈走去的方向一看,就看到那麽一行人,臉還沒長開,嫩得跟豆芽菜似的,男孩女孩混在一起,吵吵嚷嚷地坐在卡座上。
一個從背後看就來者不善的身影朝那邊走去。
姜荻心想:“有趣。”
徐燈走過去的時候那一幫青少年正拿着牌出來,服務員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還有人擡頭看了她一眼,不過沒在意,徐燈要找的人低着頭洗牌,一邊說:“今天我請客啊,我們玩晚點也沒事。”
“徐姝你這麽大方啊?”
“那我們玩完順便去撸個串?”
“唱歌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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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生生活就這麽熱鬧,徐燈心想。
徐姝坐在外側,她年紀不大,似乎對這些東西特別在行,一邊跟朋友開玩笑,也無所謂旁邊的男孩摟她肩膀的手。
徐燈站到桌前的時候有人嘀咕了一句:“誰啊?”
“嗯?”
漂亮姑娘折騰完手裏的新牌,擡頭看了一眼。
正好對上徐燈涼涼的眼神。
她這個從半路殺回來的親姐姐沖她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一字一句地說:“玩晚點?”
徐姝瞅着徐燈那副樣子就覺得心驚肉跳的,人在眼前,在電話裏所有的膽氣都消失地幹幹淨淨,支支吾吾地說:“ 你、你怎麽在這裏!”
徐燈:“很巧啊。”
徐姝在心裏呸了一聲。
面部表情似乎也在打架,大概是心裏的不甘心跟歷史遺留的畏懼打成了一團,當着同學的面又拉不下面子,最後也只能附和道:“是挺巧的。”
“廢話那麽多,”徐燈看了這一桌的妖魔鬼怪,看上去估計都是初中生,不過花枝招展過頭,也許是周末的原因,恨不得把囤了一周的家當安放在自己身上,實在有些搞笑。
“鑰匙給我。”
徐姝對面的女孩無聲地打量了徐燈一眼,低聲問:“這個人是誰啊?”
也不怪別人認不出來,徐姝跟徐燈的長相沒多少像的,徐燈像她倆爸比較多,那雙魚泡似的眼睛真是毫無保留地遺傳到她身上,徐姝就不一樣,細眉杏目,跟她倆媽一模一樣,連頭發幹性油性都分的清清楚楚,活像生下來就沾不上“親”這一字,站在一塊都像個陌生人。
“傻逼,”徐姝心想,又沒敢說出來,最後變成幹巴巴的,“我姐。”
徐燈笑了一聲。
看着徐姝不情不願地從包裏拿出那串鑰匙,遞過來的時候看都不看徐燈一眼。
“你可別把我關在外面啊。”
一點求人的意思都沒。
徐燈哦了一聲,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也不想跟徐姝來一場骨肉相殘,更何況遠處還有一個正在看熱鬧的姜大白蓮,以一種相當風騷的姿勢看着這邊,瞧見徐燈轉頭了,還揮了揮手。
“你姐姐?”徐燈走了幾步後,剛那個女生拉住徐姝的手,“親的?一個媽生的?”
徐姝這會兒一點玩牌的欲望都沒有,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長得一點也不像啊!你好看多了!”
那肯定的。
就徐燈那副醜人模樣,她在心裏說,更是盼望爸媽早點回來,省的她成天提心吊膽,生怕徐燈拿着刀過來捅死她。
畢竟以前回老家過年,也不是沒人說起過她這個親姐姐。
跟同齡人相比安靜地可怕,你不跟她說話她一般就坐在角落裏的,那種破舊山村的房子,即便過年的喜意也阻擋不了那種年代久遠的灰敗,水泥是新砌的,估計質量不太好,裂了幾條縫,裏頭原本的泥土就争先恐後的落下來,幹幹的那種,感覺跟風沙沒什麽區別。
親戚來往,坐在桌前閑聊,她很讨厭回老家,陌生的氣息,連空氣都是逼人的幹,裝水的杯子看上去也很髒,裹了一層污垢在外面,像是手一碰,就要沾上一點兒。
在這樣一年見一次的場合裏,她的親姐姐始終安靜地坐在角落的矮凳子上,等到有人茶水喝完了,就會叫她去添,活像個丫鬟。
而她的奶奶,在跟廳堂只有一牆之隔的廚房裏生火燒飯,沒幾下就要喊一聲,“燈啊,過來!”
聲音很粗,像含了一塊生鐵在裏面,聽着就難受,這種有一下沒一下的催促讓旁人聽着都覺得煩,小時候徐姝被爸媽抱着,大點之後她坐在凳子上玩新買的游戲機,這樣的催促也總能打斷她,她低頭的視角裏,一雙穿着髒兮兮球鞋的腳走過去,等會又過來,地上的灰塵掀起一點兒,又落下。
她嫌惡地打量這個和大城市截然相反的“根”,更嫌惡地看着角落裏的女孩。
面黃肌瘦,唯獨一雙無神的眼大的出奇,看過來的死氣沉沉,在爸媽叫她的時候才會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來。
這種時候她通常會抱緊她媽的胳膊,乖巧地喊聲媽,然後拉回女人的注意力,在他們看不到的背後,直勾勾地盯着徐燈。
有些人早慧,但早慧又包括很多種,徐姝也不想去檢讨自己這種行為,生來掠奪本來就是本能,她從來不是一個善于分享的人,她想,這個姐姐還是永遠在這裏吧。
反正奶奶不放她走,那就一直陪着奶奶就好了。
可惜老太太沒能長命百歲,在七十歲的一個深夜咽了氣,徐姝知道這件事是在老人家死後的第二天,她上課上到一半被爸媽匆忙接走,開車直接往老家去。
昏昏沉沉中抵達山村,又是深夜了,蟲聲四起,到山腰的老屋的時候已經有親戚出來迎了,操辦後事又要很久,停靈幾天再送去火葬場。
深冬,草木凋零。
她姐跪在靈前,手臂上挂着白布,旁邊來往的人很多,也挺吵的,她安安靜靜地在那裏,在聽到媽喊她名兒的時候回頭,徐姝站在後面,她發現徐燈似乎一點也不難過,也不像是麻木,更不是悲傷過度。
是那種“跟我沒什麽關系的”感覺。
有點可怕。
那時候她就這麽想,然後忍不住往親爹身邊靠了靠。
遠親似乎都很心疼徐燈,說她這些年跟老太太在這山頭太苦了,這時候也該去爸媽身邊享享福了。
徐姝心裏千百個不願意,但在那樣大家都覺得決定正确無比的時候,她只能順從。
卻依舊敵視。
到現在聽到別人說句“你和她不像”的時候又覺得有點嗤之以鼻。
那又能怎樣呢。
她占了虧欠那個理,無論有多危險,爸媽都會以她為先的。
轉身走掉的徐燈其實也聽到那小姑娘的話,她倒是沒覺得自己這張臉有哪裏不好,反正這麽多年也看習慣了,雖然羨慕別人長得好看,但也是別人的臉,多看幾眼也差不多。
但姜荻的話……
還是免了。
看厭了。
“你妹妹長得還不賴嘛,”看到徐燈回了位置,姜荻沖她說,“比你好看多了。”
徐燈對這樣的挑釁已經司空見慣了,這會兒也沒什麽心情想接,幹脆承認,“嗯,她像我媽一點。”
“沒事,在我心裏你最可愛。”
假女神捧着臉沖她“甜甜”一笑,還比了個心。
徐燈又被這人的神乎其技惡心到了,嫌惡挂在臉上,姜荻一看,有點傷心,哀怨地說:“我有那麽讨厭麽?”
“有啊。”
徐燈喝了口咖啡,覺得這玩意太苦,眉頭皺得有點搞笑。
姜荻已經麻木了,“那我等會就走了啊。”
“快走快走!”
徐燈擺了擺手。
“你結賬啊這麽快趕我走!”
姜荻氣笑了。
徐燈理了理頭發,“我又不是沒錢。”
“也是,你,是第一個拿錢甩我臉的女人!”
“等等女人就算了你那一臉童貞。”
徐燈:“你有病?”
姜荻站起來,不怕死地揉了一把她的頭發,“有啊,很多病,超可憐的,需要徐醫生幫幫忙。”
被迫“徐醫生”的徐燈:“……”
“這都五點了,咱倆一塊走?”
姜荻一想到明天開始暗無天日的生活就有點心塞,捂着心口超徐燈發起好友通訊,“燈兒你送我回去呗。”
徐燈:“我不。”
瞧都不瞧一眼。
姜荻:“那咱倆一起打車走,先送我再送你,陳新塘這個點應該剛從健身房回來,怎麽樣,美色看不看?”
姜荻眼睜睜地看着剛才還斬釘截鐵的徐燈居然小小地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扭捏捏捏地問:“你确定能看到?”
姜荻有點氣,又不知道這哪裏來的氣。
最後一把拽起陷入幻想的傻貨,連拖帶拉地把人帶走了,“不能看到他的你也可以看我的啊,免費參觀,允許你動手動腳。”
徐燈踢了她一腳,“滾犢子!”
那邊的初中生組看了看大庭廣衆下又要扭打在一起的兩位小姐姐,徐姝的同學對她說:“你說姐剛從老家來,交朋友還是挺快的啊。”
徐姝望了一眼,輕蔑地說:“假的吧。”
她才不信那個死氣沉沉的人會交到什麽朋友,明明恨不得誰都不要找她玩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西野店長、業樹SL、小劍聽簫、遲遲、皮蛋是烏龜的地雷!
給投了這麽多地雷火箭炮的吃貨大佬遞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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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荻(嘟嘴): (○` 3′○)
徐燈(逃走): ┌(。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