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度
哪裏讨厭?
哪裏都讨厭啊。
正式上課後依舊是暗無天日的學習生活,徐燈面對又自由移動座位後的班級,至今還沒認全誰是誰,姜荻的座位靠窗去了,她自己則從這個的旮旯角搬到了那邊的旮旯角,左右還是孤家寡人,連上課偷摸玩手機都沒人告訴的,還把握後門這個重要的方位,經常得開門放遲到的家夥貓腰進來。
一來二去,倒是混得稍微熟點兒了。
但姜荻大小姐從來不走後門,她那幫姐妹全都是品學兼優之輩,上課也沒遲到過,行得正坐得端,人前的形象一日比一日好。
英語互助小組給徐燈帶來極大困擾的同時幾乎每天還要受姜荻的摧殘,每天下午下課晚自習上課前的那段時間,姜荻女神就會相當自然地去徐燈那兒,捧着個課本,倒是相當的恪盡職守,體現了班花那顆博愛的美麗心靈。
徐燈破罐子破摔,生怕被姜荻嘲笑的臉面早就不要了,嗷嗷讀書倒是進步挺快,一般情況下都是她自個兒坐在那而讀,姜荻托着下巴坐在她旁邊,一張桌子就那麽大,更別提上面堆的課本就已經站了一半,擠得慌,眼睛随意一瞄,都能輕而易舉地對眼。
一不小心要變成豆兒眼。
徐燈來到這邊也快好幾個月了,校服從長袖到短袖,一套套的,她之前的學校一點講究都沒,校服也別提了,周一升旗就是大家站在水泥地前仰望一下那刺眼光下紅的更讓人眼瞎的紅旗,然後結束走人。
她叽裏呱啦地念完了一篇,一手還立着書,一手去拿放在窗臺上的水杯,胳膊肘碰到了姜荻是胳膊,皮膚接觸讓她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
姜荻看了她一眼:“至于麽?毛都要炸了。”
徐燈撇她,“你嘴巴怎麽這麽欠。”
她往後靠了靠,椅子跟地摩擦的聲音相當刺耳,仰頭喝了幾口就準備放回去的時候被姜荻拿了去。
“給我喝一口。”
徐燈還來不及搶回來,就看到平日裏連水杯都價值不菲的假女神拿着自己那塑料杯正小口地喝着。
跟她一比,自己喝水跟水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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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燈倒也看開了,趴在桌上,臉頰地下墊着的是剛才那本英語課本,“你能不能喝你自己的,我這杯子小,幾口就沒了,飲水機水了還得跑到樓道去,多煩。”
她抱怨的時候還蒙住了眼。
姜荻揉了一把對方的頭發,手按在徐燈蒙着眼的手背上,“那有什麽關系,等會再接嘛。”
徐燈:“那麻煩您了。”
姜荻自己頭也壓了上去,“不麻煩,一塊去。”
她這不分由說的腦袋壓制讓徐燈有點喘不過氣來,更別提臉頰貼着的那種黏膩感了,姜荻身上那股不知名的香味狂往她鼻子裏鑽,她有點暈,然後騰地站了起來。
幾秒後又覺得自己沒必要跟姜荻計較,又撿起英語書看了起來。
姜荻又托着下巴看人,笑眯眯地問:“去嗎?”
徐燈:“不去!”
姜荻:“你這篇都念得這麽熟了,去嘛,順便去外頭溜達一圈,這星期都是籃球賽。”
徐燈一個後腦勺對着他。
這個時候教室就她倆人,今天有他們班的籃球賽,除了還在食堂的,基本都出動了,而這個英語互動小組的時間內,屬于姜荻和徐燈的只有這個時候。
姜荻挪了一下凳子,悄無聲息地朝徐燈伸出手,突然抱住了對方的腰。
徐燈啊了一聲,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一點,急忙用手去掙開姜荻的手。
“靠,你神經病啊,能不能別動手動腳的!”
徐燈氣得臉都紅了,她腰癢的不行,姜荻這死白蓮居然還撓她癢,她劇烈地掙紮,姜荻反而越來越興奮,夏季校服料子輕薄,姜白蓮還故意用指甲刮擦,那股癢意從腳底板蔓延上來,徐燈哐地倒在桌上,撞翻了她自己的一摞課本。
教室很安靜,這聲兒還挺大的。
“姜荻!”
徐燈吼道,一邊吼一邊去撿書,姜荻也蹲下來,一邊撿一邊不要臉地朝徐燈撒嬌:“燈兒,去嘛,籃球賽挺好玩的。”
徐燈:“你想去你早點跟她們一塊兒去啊。”
她說的“她們”值得是姜荻所在的優等生團體,什麽班長啊學委啊等班幹部都囊括在裏,平日裏似乎也只和這類人一塊兒玩。
“我想和你一塊去。”
姜白蓮眨了眨眼,她倆蹲在地上,中間還掉着幾本課本,即便沒人,徐燈覺得蹲下好像也不會惹人注意,她漫不經心地撿起最後幾本,對姜荻說:“你好好說話。”
姜荻眨眨眼,“人家一直好好說話。”
徐燈做了個幹嘔的動作,正準備站起來的時候猝不及防地被姜荻一拉,整個人後仰過去,在即将倒在過道上的時候又被姜荻扯了一下,書本又嘩啦啦地掉了一地,她被姜荻按在課桌的側面,從窗外看,根本看不到教室有人。
可偏偏在看不到的地方裏,姜荻按着徐燈,捏着對方肩,低頭撞了一下對方的額頭。
咚的一聲。
徐燈覺得她腦子都嗡嗡嗡的,正準備破口大罵,姜荻又貼了上來,兩個人抵着額頭。
貼得太近,徐燈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姜荻就着這個姿勢,又說一遍:“去……嘛。”
她嘴唇開合的時候徐燈險些覺得對方要親上來,她恨不得落荒而逃,但此刻又被姜荻這不知道哪來的怪力氣按着,動都動不了。
“去去去去,行了吧!”
她不耐煩地說,伸手去推了推姜荻。
結果觸感怪怪的。
……
雞皮疙瘩,她勉強地擡眼,看到姜荻那有點微妙的眼神,以及對方那張開的嘴唇——
“徐燈,你手還挺會挑地方的啊。”
徐燈這會兒全身都燒起來了,她猛地推了姜荻一把,姜荻也站了起來,故意按着她還沒好的傷口,在徐燈擰眉的時候惡意地掐了一下對方的腰。
然後拉着對方就往外走。
“快去吧,等會估計都要結束了。”
體育館還真的都是人,還有班級居然自己用礦泉水瓶加沙子做的應援,綁着豔麗的綢帶,這種普通的年段班級比賽也能被他們搞出一種世界級比賽的緊張感,徐燈被姜荻拉着進了自己班的地兒,坐在她那小團體邊上,那群姐妹花裏姜荻的同桌瞧見姜荻來了沖她喊:“過來坐,給你留了一個!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姜荻擺了擺手,“我跟徐燈坐一塊兒吧,你那個位置太小啦,我哪有這麽瘦。”
苑禾叉腰,瞥了眼徐燈,嘀咕了句:“幹嘛帶她啊……”
姜荻假裝沒聽到。
徐燈倒是看了眼那群坐在一起聊天的女孩,總覺得那幫人是不是看過來指不定在說她。
都怪這智障。
她頗有怨氣地踩了姜荻一腳。
真的是來看球賽的姜荻挨了一腳咬住了唇,卻依舊笑着,“幹嘛踩我?”
估計是顧忌身邊坐着的是自己班的同學,換做只有她倆,估計又是大呼小叫的。
徐燈摳着指甲,百忙之中擡頭,丢了幾個特別不講理的,“看你讨厭呗。”
姜荻:“……”
你這個時候倒開始回答我幾百年前的問題了?
她能感覺到徐燈态度的軟化,一開始那點讓人坐如針氈的目光倒是消失了。
從被動地被盯着到主動去招惹,姜荻從小到大就懂得先發制人的道理,學什麽都被許愛菁女士搶先按着她報名,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早教,剛學會走路就被送去雙語幼兒園。國際班的學費高昂,課程當然也是對得起那個價錢的,對別人來說輕松的幼兒時光,可能在記憶裏只占據了一點點,對姜荻來說,盡是暗無天日的折磨。
她不懂什麽是快樂。
機械伴随着她一起長大,為了塑形去學舞蹈,為了氣質去學鋼琴,為了成績去上最貴的培訓班。
但這一切也不是沒用的 。
起碼她表面上長成了許愛菁最需要的女兒的模樣,是她往返于友人聚會時值得吹噓的一個對象,從自己肚皮裏爬出來的,必須是要争氣的,不然哪對得起她年紀輕輕就嫁給一個老男人的委屈。
從小學到大的鋼琴成為母親私人聚會時和別人攀比的工具,她覺得自己像個仆人,在對方手一指的時候,就必須要做出指令內的動作。
淩駕于優秀之上太久,過去時間堆砌的成果随着年齡增大逐漸體現,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兩個人。
一個享受那種被別人追捧的快感,另一個極端地向往自由,每天互相拉扯,成為虛僞表情的一個部分。
踏入她另一面世界的徐燈是個驚喜。
她自以為是地把這種驚喜歸結為同類相吸。
想親近。
想觸碰。
每天都想去看看她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她在人前所有的優勢在徐燈面前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因為徐燈什麽都沒有,什麽也不會,好像也沒有渴望,更沒有什麽掠奪的心态。
她太平靜了。
這種平靜潛藏在她表面矛盾的冷酷和羞赧下,成為一種巋然不動的支柱,好像沒什麽能動搖,也沒什麽能讓她真正從心底開始恐慌,或者雀躍。
她還直面地說讨厭。
姜荻覺得很新鮮。
是有人讨厭她,她在廁所隔間聽到過這種讨論,在論壇的匿名樓裏看過這種言論,但從來沒一個人能面對她的時候,不開玩笑地說一聲“我讨厭你”。
徐燈沒開玩笑。
她的讨厭貨真價實。
在每個想觸碰的瞬間,姜荻都能感受到徐燈由內散發出來對肢體接觸的排斥,又像是一種對外來人要求肢體接觸的本能的抵禦。
但這種防禦在松懈。
像現在。
姜荻靠在了徐燈肩上。
摳指甲的姑娘睨了對方一眼,毫不留情地說:“你重死了,滾開點。”
但也就是說說,并沒有真的伸手幫忙讓姜荻滾。
姜荻靠在對方瘦弱的肩上,滿足地蹭了蹭,嘴上還是一貫的針對徐燈的調調:“就不滾,氣死你。”
還細嗅了一下對方身上的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 徐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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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砂糖、羨魚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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