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願意
可惜她的願望特別美好, 但還沒親上徐燈就先推了她一下,姜荻的嘴唇才堪堪碰到徐燈的嘴角,就猝不及防地往後退了一步。
徐燈看去沒有半點旖旎, 皺着眉頭上上下下地看了姜荻幾眼, 最後右手握拳,用大拇指揩了一下姜荻碰到過的地方,沒好氣地說:“耍流氓啊?這招對我沒用。”
徐燈的聲音脆脆的,姜荻總共覺得她像甘蔗, 咬一口裏面全是甘甜的汁水, 只不過裹上了一層苦澀的黑皮, 顯得毫不起眼。
“沒用你躲什麽, ”姜荻笑了笑,伸手去拿徐燈手上的塑料袋, “膽小鬼。”
徐燈瞪了她一眼,“離家出走幹嘛啊,這是你哪個男朋友的家哦。”
她懶得跟她鬥嘴, 這會兒外面雨停了, 一股泥土的腥味附在空氣裏, 徐燈很讨厭這種味道, 皺起眉頭。
姜荻伸手點了點她的眉心, “你不是我男朋友嗎?啊,這麽好大半夜還給我送東西的男朋友呗。”
徐燈這才注意到姜荻穿了一件松垮的襯衫,看上去不像她的,像是男生的款式, 頭頂的燈不是很亮,她一手撐在門框,彎着腰看她,鎖骨好像都泛着光。
“滾,”她對這人的口無遮攔已經無話可說了,“那随便你,我先走了。”
現在都十一點多了,到家肯定算得上晚了。
這個人離家出走不上課,她還上課呢。
“哎,”姜荻拉住她,“怎麽走?打車嗎?我送你出門吧?”
徐燈:“用不着。”
“不要跟我客氣嘛,”姜荻笑眯眯的,她一手勾着裝着雞排的袋子,一手自然地去攬徐燈的肩。
“對了,這把傘還給你。”
徐燈指了指她靠在門邊的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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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哥的,他多的是,沒關系啦。”
姜荻看了看外頭,還有毛毛雨,拿傘就要撐,“哎呀徐燈你為什麽要給我送啊?我叫你送你就給我送,不怕我手機被偷跟你聊的是別人哦。”
她話很多,徐燈被迫靠在姜荻身上,“那怎樣,來都來了。”
姜荻看了她一眼,發現對方的咬着嘴唇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是啊,謝謝我老公願意大老遠來看我。”
“神經病啊!老公你個頭!”
“是是是,那我是老公。”
姜荻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就鬼使神差地想去親一親徐燈,明明這姑娘臉上雀斑星星點點,美貌兩字跟她沾不上關系,但就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她簡直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存在。
這種感覺太稀奇了。
姜荻長這麽大還沒有見過因為随口一句話而為她而來的人。
更何況今天雨那麽大,還那麽晚。
她那點一開始起于捉弄的心到現在被羞愧鋪滿,落到徐燈身上的時候甚至都是感動和迫切。
盡管之前也篤定徐燈會來。
這場互相試探的戲碼在今天總算是試出了一二兩真心實意。
只不過徐燈拿她當朋友,她不太想了而已,那點鬼使神差,在多年封閉的昏暗空間裏的被這場大雨返潮,浮上厚厚的一層“我居然能擁有”,直至現在,她那點想動手動腳的心思又爬了上來,牛毛似的細雨下,傘下的空間因為姜荻驟然的心神而變得暧昧,而徐燈渾然未覺,反而覺得對方礙手礙腳,粗聲粗氣地說:“你能不能把手拿開,熱死人了。”
姜荻:“……”
她好直哦。
才沒走幾步路,陳千盞出來了,她站在窗邊目睹了姜荻那行雲流水的耍流氓,覺得徐燈真是老實得過分,再讓這人送,也不知到送出什麽的玩意出來,幹脆喊了一聲:“我送她吧。”
徐燈回頭,看到抱着貓的那位“老千”站在門邊,似乎很頭疼地看着她們。
姜荻現在覺得陳千盞這個人心眼極小,居然因為她調侃幾句高彥在這種關鍵時刻打斷她!
“你送個屁!”
陳千盞:“……”
“你才送個屁,你現在一毛錢都沒,要錢沒錢要車沒車,滾回來吧!我送我的‘救命恩人’”。
陳千盞只穿了件緊身小背心,身材相當平板,把貓放在地上,拎起車鑰匙就過來了,沖姜荻說:“十一點多了啊寶貝,你放心我還不放心呢。”
陳千盞實在很酷,無論是打扮還是做派,一副大姐大的模樣,出門的時候扣了頂帽子,耳朵上挂着的環叮呤作響,推了一把姜荻說:“你倆什麽話明兒再說,高彥那小子現在還在酒吧,反正順路,我先送你‘男朋友’回去了。”
說到“男朋友”三個字加了重音,一看就是聽了一耳朵牆角。
徐燈脖子都紅了,又瞪了姜荻一眼。
做了個“傻逼”的口型。
姜荻無可奈何的聳肩:“那她送你,下次再和你說。”
說什麽?
徐燈一臉茫然,陳千盞看了想笑,覺得這小女孩真的有點可愛,“走啦。”
姜荻:“拜拜~要想我。”
徐燈:“做夢!”
等她坐上陳千盞的車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姜荻根本就是騙她,明明沒有她說的那麽慘,雖然是郊區,哪會買不到東西吃!更何況這位還開豪車!
陳千盞看上去極有個性,不過也是一個性格很好的人,開車很穩,徐燈本來還擔心她那骨折的腿沒好,不過一想也不過是輕微的,估計早好了。
“想姜荻啊?”
陳千盞看穿校服的姑娘一直發呆,調侃了句。
她跟姜荻也認識好幾年了,自然知道自家堂弟跟姜荻不是一對,不過姜荻這種女瘋子也不知道誰能擔得起這麽人一塊戀愛,被她看上也蠻慘。
畢竟每個人都有些事情不能輕易說出來,一旦毫無防備地說出來,意味着兩個人的關系可能比想象中又上了一個層次,但值得傾訴的人太少,值得傾訴而且對方也願意聽你傾訴的更少。尋找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畢竟還有可能窮極一生,都找不到這麽個人。
她們現在年紀都不大,心裏壓着的事有大有小,家庭是成長過程中極其重要的一個因素,一時不察,就會滋生很多陰暗面。
徐燈低着頭,聽到這句話,搖了搖頭,“沒啊。”
陳千盞發現徐燈不在姜荻面前都挺安靜的,那種客客氣氣的生疏感,輕而易舉地劃在兩人中間,傳達出“我并不想跟你深交”的意思。
跟姜荻還挺像。
畢竟第一次見那位陳新塘口中怎麽好的好學生,對方也是一副笑容滿面,眼底卻沒你的樣子。
現在變成私底下的狐朋狗友,很多事情,姜荻還是不會說的。
特定的門只會為特定的人開,看別人熱鬧也挺有意思。
“你這麽晚還來,不會被你家長說?”
深夜路上的車不是很多,雨後的路有點滑,陳千盞開的倒是不快。
“跟他們說過了,”徐燈一點心虛都沒,她其實心頭很空,不知道要做什麽,對什麽都沒有期待,她那雙眼裏沒有絲毫的靈氣,像一潭死水,只有跟姜荻站在一塊的時候才稍微亮那麽一點,不過她自己不知道就是了。
這是陳千盞第三次見徐燈,第一次見只是覺得稀奇,姜荻會帶新朋友過來,畢竟對方的朋友也很少,因為要瞞着家裏,更沒什麽廣交好友的自由。
第二次見覺得這姑娘還挺熱情,就是臉上沒什麽表示就是了。
今天一看,感情這種臉上的表示只對某人有效,在看到姜荻在自家門口堂而皇之要耍流氓的時候她沒想到徐燈也沒想歪。
坦蕩過頭,又或者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那我在前面停了啊,現在沒雨了。”
徐燈家的方向陳千盞還知道一點,她停在街口,掉頭去找她那迷失在娛樂場所的不省心小男友去了,徐燈下車後慢悠悠地走進小區,她對姜荻的低頭欲吻好像只有驚訝,羞赧變成了氣憤,只覺得姜荻過于随便,一方面又覺得她離家出走好有勇氣,反正她不敢的。
好像也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離家出走要幹嘛。
不想跟父母住在一起,但至少是父母,一輩子也不可能斷的。
進屋的時候屋子裏一片漆黑,估計是都睡了,徐燈沒什麽意外,洗漱完就躺上了床,看手機的時候才發現姜荻給她發了很多消息。
不再是搞怪的表情包,居然是一大串一大串的字,到後來,幹脆直接語音了。
徐燈看了看,再聽了幾遍,躺在床上反複聽了好幾遍,最後把手機一扔,“話那麽多。”
多大點事,至于離家出走嗎?
她想歸想,又覺得姜荻沒什麽錯,畢竟她媽好像真的很兇,那一巴掌她還記得很清楚,母女之間流動着的凝重氣氛,活像是刑場處決。
那她難過嗎?
徐燈又開不了口問,畢竟感同身受好難,她光靠設身處地,也不可能完全體會姜荻這些年的怨恨和不開心。
親情好複雜,她自己這邊都很難理解,更別說理解姜荻媽媽那相當冷酷的母愛了。
最後她還是沒給姜荻回消息,不知道回什麽,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和人相處一直是她的短板,從小到大都是,小學的時候班主任的寄語是希望她開朗一點。
她覺得她挺開朗的。
有人說朋友不要求太多,一兩個真心就好,可她也沒朋友,不想跟人說話,不想談心,也不想說誰誰誰的家事,山裏的風是幹燥的,房子是幹燥的,連生活都是幹燥的。
使勁擠也擠不出什麽東西,反倒是手因為這麽歇斯底裏地擠而都是洞。
在老家想出來,真的出來了,她也不知道要幹什麽,熬一熬,大學了就好了,她稍微定了一個目标,就是去遠的地方。
去遠的地方幹嘛呢?
不知道。
她相貌平平,成績算差,沒興趣愛好,為人處事都笨拙,衣食住行也不會挑,有床就睡,有吃舊吃,可依舊不快樂。
姜荻。
好想回憶起轉校來的日子,出現最多的就是這個人。
她哪裏都比她強,連遮遮掩掩都相當自然,被發現了也落落大方,這些都是她學不來的。
外頭又下起了雨,很大很大,嘩啦嘩啦的。
這時候徐燈終于對自己妥協了。
姜荻是朋友,她這麽多年唯一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朋友間的打鬧都在,包括她沒有怨言地去送東西。
我願意。
她想,因為那是姜荻。
偏偏是姜荻。
空調開得很低,徐燈裹着厚厚的棉被,心想:“太心機了,肯定是算好的。”
我把她當朋友,就肯定不會揭穿她了。
她最後帶着這點強詞奪理睡着了,完全忘記了她自己一開始就放棄了“揭穿女神”這項偉大理想。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