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質問
徐燈沒想到姜荻這出換座位居然變成了班會課集體換位置。
班主任對誰跟誰同桌也沒多要求, 只要不是兩個歪瓜裂棗湊在一起繼續歪瓜裂棗就行。
徐燈前桌那一對歪瓜裂棗很久的男孩就慘遭拆散,一個去了第一桌一個去了最後一桌,告別的時候活像天人永隔, 那張五大三粗的面孔頹然欲泣實在讓人覺得不敢恭維。
有個男孩對徐燈這掌管後門的重要位置垂涎不已, 抛棄了一起三國殺的同桌,自己一個人坐到了後面。而徐燈,在大庭廣衆之下被班主任點名,把桌子搬到了前面, 姜荻退居第二桌, 苑禾跟一個成績中下的女孩坐在了一起, 美名其曰是互助。
第一次坐得這麽靠前, 徐燈一想到漫天的粉筆灰跟老師如影随形的目光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姜荻倒是笑容滿面的, 完全沒注意到苑禾的情緒低落。
一節課的時間排座位,下課也都差不多結束了,姜荻收拾完東西, 正準備叫徐燈去吃飯, 苑禾突然走過來, 站在她面前。
她的眼睛紅紅的, 看着姜荻, 說:“你能不能跟我出來一下。”
徐燈本來準備站起來的,又坐下了,她看了看這僵持的兩個人,想不明白為什麽換個座位而已, 至于這麽委屈嗎?
而且姜荻這什麽表情啊,終于解脫?
“好啊,”姜荻站起來,伸手拍了拍徐燈的背,“等我一下。”
聲音溫柔得不能再溫柔了,徐燈覺得她身上的雞皮疙瘩又要冒出來,連忙說:“要不你跟她吃飯去吧,我就不去了,中午吃太飽。”
姜荻轉頭瞪了她一眼。
徐燈很是無辜。
“去樓下的行知亭坐下吧?”
苑禾邊走便說,她擡着頭看姜荻,卻發現對方還保持笑容,聽到這句話轉頭說:“好遠啊,就去那吧。”
她伸手一指,“就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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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午那個地方。
傍晚,站在過道,靠着拉杆能看到樓下的人群,三三兩兩,去吃飯的,去體育館的,去小賣部的,稀疏平常的嘈雜,每天都一樣。
“小禾要和我說什麽?”
姜荻手搭在欄杆上,她沒看苑禾。
她平常說話的音調都很輕柔,和她聊天也很舒服,不會被冒犯,也不會覺得自己會暴露什麽,即便洩露了其他的情緒,姜荻也不會介意。
“為什麽不和我同桌了?”
班會課前班主任把她叫到辦公室,說了這個事兒,本來苑禾是覺得沒什麽的,兩三個星期一個位置移動,但這次班主任的意思是想拆掉幾個人,看到名單的時候苑禾更是奇怪。
她跟姜荻同桌這麽多年,這次居然要換了。
姜荻和徐燈的名字排在一起。
很刺眼。
“老師,為什麽姜荻跟徐燈一起?”
她努力保持平靜,心裏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卻還是要平和地出聲。
“哦,姜荻要求的。”
班主任心思不怎麽細膩,對姜荻中午過來提出的要求也沒多想,姜荻說話一套一套,都是很附和老師心意的話,什麽互幫互助,期末了應該拉一把後位的同學之類的。
老師對成績好的學生一向縱容,自然是答應了。
苑禾聽到後嗯了一聲,就回教室了。
姜荻也沒表現出一丁點沒先跟她說的愧疚,依舊跟周圍的女孩說笑,像是什麽都不會發生的模樣。
她越是這樣,苑禾就覺得她心裏那點不可控制的情緒又卷土重來,裹挾着憤怒、羞愧、不可置信變成了一種很陌生的獨占欲。
委委屈屈的獨占欲潛藏在她身體裏,面對全班熱鬧的搬桌子也無動于衷,偏偏在看到姜荻跟徐燈光明正大地坐到一起後,揉進了眼眶,泛起了紅。
“我們同桌太久啦,”姜荻笑了笑。
“有點厭。”
“是讨厭我嗎?”
苑禾往姜荻那邊靠了靠,她仰着頭,嘴唇抿着,今天的丸子頭綁的不是很好,搖搖欲墜的。
“沒有啊,”姜荻後仰了一下,站定,“怎麽會讨厭你,我們都認識這麽多年了。”
苑禾越是這樣,姜荻就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确的。
女孩子的感情細膩的特別細膩,像苑禾這樣,她能一點點對你擴大包容度,無聲地觀察你的點滴,試圖潛入你的內心,小心翼翼地邁步,在收到拒絕的信號後會自我抨擊,再試探着詢問。
太敏感了,她有點怕。
當然,徐燈那種神經粗過頭的她也有點怕。
說什麽她不信什麽,吃飯的時候面對同性戀的話題也很坦然,接近無知的坦然,對感情不以為然,內心深處甚至有點蔑視,口頭上的愛和喜歡對她來說稀疏平常,一種與她無關的漠然。
這也很可怕。
不過比敏感細膩的心來說,她更喜歡這種。
她本來就是一個敏感過頭的人了,旁人細微的感情變化她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像是本能,這種本能伴随着鋪天蓋地的疲憊感,讓她受夠了去猜忌,去安慰,去哄苑禾那點一觸即發的小心翼翼。
會使一個人的疲憊變成兩個人的僵局。
不如不要。
“你喜歡徐燈嗎?”
苑禾聽着姜荻一如既往的圓滑,此刻像是終于正視了她那點如同尖筍的嫉妒心,堂而皇之地問出了口。
“哪種喜歡?”
姜荻反問。
她轉身看她,她們之間很少對視,因為太接近,什麽眼神都看慣了。
“談……戀愛那種。”
苑禾的聲音有點顫抖,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以前跟姜荻那一陣似有若無的暧昧到底起源于什麽,她不能接受這種感情,但現在又嫉妒姜荻找到了這種感情的寄托人。
“那我挺喜歡的。”
姜荻笑了笑,“別哭啊。”
“你又不喜歡我,沒什麽好哭的。”
她長得真是好看,苑禾想,她自己家條件也還不錯,家長都會送小孩去學什麽,圈子裏信任的機構就那麽幾家,其實她很小的時候就見過姜荻了。
即便是小孩,她也是小孩裏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直到現在,一堆人站在一起,大家還是會先看她,她身上的氣質很獨特,明明都是家教甚嚴下培養出來的,只有她,看上去沒那麽死板,這是一種很難描述的東西,苑禾想過好多次,太複雜了,大概是很多東西彙在一起,所以顯得她與衆不同。
包括現在,連冷酷的拒絕都被她說得親昵無比,你甚至更覺得她好。
“我哪裏不喜歡你。”
苑禾擦了擦眼淚,“我想變得像你一樣……一樣厲害,會那麽多東西,成績也很好,長得好看……”
姜荻有點想笑,“我哪裏好啦,你又沒跟我多熟。”
這句話更是傷人。
姜荻倒是沒什麽好克制的,她早就想好了,自己那副善解人意的面具總是要拿下來的。
“我私底下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苑禾沒說話。
私底下。
她跟姜荻其實沒什麽私底下,比其他同學稍微走近點的關系不過是假期回去她家坐一坐,姜荻的媽媽比較嚴厲,難免會讓人坐立不安,她也待不了多久,就走了。
逢年過節的交換禮物,似乎也只是禮尚往來。
她自以為是的朋友,自以為是的喜歡,到頭來居然跟姜荻從沒有去逛過街,一起買過衣服,連走出學校吃個東西都沒去過。
“對吧,我沒有私底下。”
姜荻的語氣很輕松,“小禾你哪裏喜歡我呀,只不過是你太不習慣啦,我們坐在一起那麽多年,分開了舍不得而已。”
“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不做同桌不用這麽大反應的。”
苑禾不知道說什麽。
姜荻現在背靠在欄杆上,是一個相當随意的站姿,苑禾從來沒見過她這麽随意,在她印象裏,她似乎永遠是那副恬靜溫雅的模樣,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不會出格,循規蹈矩又不會死板。
但始終有一股違和感,她怎麽找也找不出來。
大概是這個吧?
她看着姜荻,突然覺得她自己覺得的遙遠似乎特別恰當,姜荻藏了太多東西,她壓根不想告訴你,不想跟你深交,所以她彬彬有禮,她善解人意。
對徐燈就不一樣。
不生疏,不客套,熟稔過頭。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即便是這樣,苑禾覺得她還是很喜歡姜荻,更別說現在對她露了一角的姜荻,她向往,她想成為。
“這種話說出來很奇怪,”姜荻笑了笑,“行啊,慢慢來吧。”
“我先走了,你快去吃飯吧?”
姜荻擡腿先走了,學校真的很奇怪,女生的夏季校服褲子還是長褲,說輕薄還是很熱,上衣又短,穿在姜荻身上更顯腿長,她走得很快,拐彎就看不到了。
苑禾捧着臉,蹲在地上,心想,“你原來都是跟我一塊吃飯的。”
不甘心地說:“徐燈有什麽好的。”
不知道自己被質疑了的徐燈坐在新位置上吃零食,姜荻剛走過去就聞到了。
徐燈叼着一塊,還沒啃完,姜荻以為是山楂片,伸手從徐燈嘴上次扯了半條,塞進嘴裏。
濃郁的棗味兒蔓延開來,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強行咽下去後抓了抓徐燈的小揪,“你有毒嗎?居然吃棗片!”
徐燈晃了晃頭,推了姜荻一把,“你才有毒,從別人嘴巴搶東西不會不好意思?”
姜荻:“不會啊,你又不是別人。”
徐燈:“那我是什麽,仇人嗎?”
姜荻拉起徐燈,“哎呀快去吃飯啦小情人。”
“小情人”覺得此人實在是不可理喻,還油嘴滑舌,“你跟班長說什麽去了,她是不是快氣死了?”
“沒有啊,她超愛我的。”
“放屁,是我會掐死你!”
徐燈覺得苑禾太慘了,毫無預兆地被換座位,始作俑者居然毫無愧疚,還滿口胡言。
“別掐我啊,”走廊上沒什麽人,姜荻拉着徐燈往去食堂的小道走,沿途目睹了不少早戀人員的偷雞摸狗,突然戳了戳徐燈,“燈燈你想不想談戀愛啊?”
徐燈一臉茫然,“談戀愛?不想啊,多無聊啊,成天要跟人膩在一起。”
過了幾秒,“誰是燈燈啊,惡心死了!”
姜荻:“我們現在也膩一起啊,惡心嗎?”
她把徐燈兩句話串在一起,問的時候明明是開着玩笑腔,徐燈這時候不知道哪根神經突然被刺了一下,想到了什麽東西,擡眼問:“你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唐呵呵、goodtobe、zoe小劍、wei、爪、真冬、縱橫捭阖、越來越重的大胖-.-、D、南條桑優しい、啦啦啦、業樹SL、你有本事挖坑有本事填的投喂!
大家破費啦!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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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甜到第幾章啦因為沒有大綱orz很随意的!日常到地老天荒的(可能是)小甜餅
安利一下スガシカオ的《19才》好好聽哦-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