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橙港
陳千盞只是路過, 走在人行道上随意一瞄,居然還看到了徐燈。
小姑娘趴在桌上發呆,大夏天穿着長袖, 咖啡廳裏燈光昏暗, 徐燈側着臉趴着,看着外面,她的眼睛挺大的,陳千盞沒想到這麽大眼睛居然還能有死魚眼的感覺, 看上去木讷呆滞, 像個傻瓜, 難怪姜荻老跟她說這姑娘蠢了吧唧的。
她敲了敲窗, 看到徐燈猛地擡頭,一剎那那些四散的目光陡然集中, 像是昏暗的燈光都彙聚在她眼裏,霎時化為了點點星光。
她突然懂了姜荻那種要死不活的喜歡是為什麽了。
這種凝聚真的只是霎時,下一刻又恢複原狀, 讓人懷疑剛才的靈動只是一個泡影, 但馬上又恨不得被那種眼神時時刻刻包裹。
她互相想起姜荻在她家住的時候躺在地板上說的話——
“她看上去不起眼, 但真的特別好。”
有些東西很難精準概括, 最後就變成一個特別普通的詞。
好。
她形容高彥也這樣。
太多詞可以形容, 即便不好的,最後都變成了好。
“你怎麽在這?”
徐燈看着走進來的人,擡起頭問。
陳千盞還是老樣子,一邊頭發剃地都能看到青色的頭皮, 第一次見面的看到的愛心變成了一個G字母,看上去依舊很酷,走路的時候耳朵上好幾個耳環碰撞,泠泠作響。
“路過,看到失足少女,來關心一下。”
陳千盞坐到徐燈對面,徐燈這時候才看到她手上拿着一包煙,還沒吃拆,估計是剛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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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關心,我就是來休息一下。”
“不想回家啊。”
陳千盞笑了笑,打量了一下這個咖啡廳,“困不困?”
“不困啊,”徐燈喝了口咖啡,依舊被苦到,“一點也不困。”
“那你要不要跟我去玩?橙港。”
陳千盞也知道徐燈跟姜荻在酒吧的事兒,“上次你去過的酒吧。”
“我上次?”
徐燈嘀咕了一句,擡眼看了看陳千盞,“姜荻跟你說的?”
“嗯,高彥在那調酒,今天是周年活動,挺熱鬧的。”
“本來就很熱鬧吧……”徐燈想了想,“到幾點啊?”
“三點,”陳千盞看了看徐燈那一臉平淡的模樣,“你不怕明天上課睡死過去啊?”
“不怕,那三點以後我再找個地方坐一下,直接去上學好了。”
“沒事兒啊,我們在橙港有房間的,高彥明天也上學,不過他得回去的。”
“好。”
徐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這麽輕易地答應,她跟陳千盞其實也沒多熟悉,頂多是靠着共同認識姜荻這個原因。陳千盞是二十出頭,看上去是個混社會的,好像一個人住,不過看陳千盞家的地段和其他裝備,估計條件也挺好,自己憑興趣開店,想什麽時候開什麽時候開,三天兩頭帶着小男友玩兒,大半夜也在外晃蕩。
走過去就幾分鐘的事兒,徐燈一直低着頭拉車,她背着個包,看着學生氣很足,陳千盞邊走邊抽煙,街上是零星的車,昏黃的路燈落下來,等到那酒吧一條街的時候,昏黃變成了五光十色,像是深夜才開放的另外世界的通道。
“你為什麽不叫姜荻來?”
徐燈突然想起來,她在這個橙港見到姜荻,對方表現出來的就是對這些東西的了如指掌,今天周年慶這麽熱鬧,她怎麽會不來?
“她?來不了吧,”陳千盞帶着徐燈從後門進,化妝間裏有好多人,徐燈上次還跟姜荻在這扭打了一番,她當時抱着自己再也不會來的心情,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二次。
“她家管的很嚴,你不知道嗎?每次都偷着出來,不過夜的。來演出也都是前場,九點或十點的時候陳新塘來接她。”
徐燈不知道,姜荻哪跟她說過,每次都含含糊糊的。
管得嚴她是知道,誰知道她居然沒表現出來這麽浪……
“真不知道啊?”陳千盞笑了笑,她往前走,坐到了吧臺前,今天人真的很多,幾乎都是人,吧臺還有兩三個位置,她拍了拍邊上的,“你坐這,書包給我。”
她拎起徐燈的包給正在調酒的男孩,“高彥,放一下。”
“你回來了?”有點清秀過頭的男孩驚喜地擡頭,沖陳千盞笑得特甜,看到徐燈,咦了一聲,“這不是上次那個……”
徐燈勉強地笑了笑。
“上次謝謝你幫她送到醫院啊,你喝什麽,我請客。”
“哇,這麽好啊小彥,你都不請我。”
陳千盞伸手捏了捏高彥的臉,完全不顧旁邊人暧昧的眼神,“她估計不能喝酒,你給她喝果汁。”
“我能喝的,”徐燈突然說話了,“不要太烈的。”
陳千盞哇了一聲,笑着攬了攬徐燈的肩,“這麽厲害,姜荻在這一滴都不喝的。”
“她那是怕被發現,膽子巨小,”高彥一邊做事一邊閑聊還不忘記踩姜荻一下,“有時候就喝特多。”
“她今天不來吧?她們樂隊今天還挺多場的,可惜了,姐你錄個視頻給她。”
高彥遞給徐燈一杯雞尾酒,“這個沒什麽的,你可以多喝幾杯。”
男孩眨眨眼,又笑嘻嘻地給陳千盞遞了一杯,“我今天能去你家睡嗎?”
陳千盞伸手撓了撓對方的下巴,“不行,你媽知道估計又要來罵我了,結束了回家睡會兒就該去學校了啊。”
徐燈突然覺得她倆的對話實在是親昵過頭,還有點像長輩跟小輩。
“我剛說到哪了?”
吧臺很大,陳千盞一邊看高彥忙來忙去,一邊問徐燈。
“嗯?什麽?”
酒挺好喝的,感覺像葡萄汁,徐燈忍不住多喝了好幾口。
“哦我想起來了,是在說姜荻,”陳千盞撐着腦袋,她今天難得沒穿背心,穿了一件特別寬大的黑色T恤,上面的印花是很大氣的筆觸,“她家好像有監控。”
“太慘了,小時候她都不愛說話,跟洋娃娃似的。”
“你們小時候就認識?”
徐燈問道,“你是陳新塘的親戚啊?”
“遠方親戚,不過長輩不熟就是了,”陳千盞喝了口她杯子裏血紅的酒,“小時候去小塘家的時候見過姜荻一次,不過她應該忘了,前幾年才熟起來。”
“反正也就是她媽管的很嚴,監控這種太恐怖了,不過姜荻後來這種性格我也沒想到,私底下還挺放得開的,在學校估計很乖吧?”
徐燈點頭。
“小塘跟我說她媽媽偶爾會叫姜荻同學去家裏做客的,跟檢查似的。”
陳千盞笑了笑,“是我啊,估計早鬧翻了,也不知道姜荻怎麽忍的。”
“那她爸呢?不管?”
“她爸不知道吧,夫妻倆不太同步,各管各的。”
“陳新塘跟姜荻一塊長大,又是一小區的,知道的還挺多,但姜荻到底怎麽想的,我是不知道的,總覺得啊……”陳千盞抿了一口酒,“她總有一天會爆發的。”
“家庭矛盾,最憋屈了。”
聽她這麽說,徐燈突然想到姜荻左手腕上的一道疤,盡管她偶爾戴手表,或者護腕,手鏈什麽的,但徐燈因為見過,所以總是能想到。
那道疤不太像自己劃的,反而像是別人動的。
自己劃下的傷口跟別人動手總是有點不一樣的,像她自己身上的疤痕,有奶奶用藤條抽的,也有開水燙的,還有刀自己用到劃的……
各種工具造就的傷痕都不一樣,但疼痛大同小異。
她不明白姜荻為什麽會有那種跟割腕似的疤,她自己即便過得再不好,也不會想死,生理的疼痛使人清醒,越疼,就越覺得活着太好了。
沒過多久,陳千盞就被換班的高彥拉去跳舞了,舞池那邊熱鬧得很,另一邊還有人主持發東西,暧昧的光,酒杯碰撞的聲音,說話聲,器樂的聲音……
徐燈還是安靜地坐在那兒,她看着這樣的場景,突然明白了姜荻為什麽喜歡來了。
姜荻跟她不一樣,她在人前即便再自然,心裏還是不太認可自己那副面孔的,只能借這樣的場合,宣洩自己增長的不忿跟壓力,等燈光一暗,音響一關,又變成最初那副語笑晏晏的模樣了。
活動結束後徐燈去了陳千盞說的高彥休息的地方,出門走幾步就是後門,陳千盞跟酒吧老板也認識,打了個招呼就帶着高彥走了。
五點多的時候徐燈就離開了橙港。
她也沒睡,閉眼的時候都清醒得很,從書包裏拿出校服換上,大早晨就跑到好遠的一條街排隊去吃了鹵煮,再去了學校。
沒想到早自習的時候就睡着了。
還特安穩。
姜荻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這麽端正地睡覺,語文書擋臉,一手撐着腦袋,如果沒有讀書聲,看上去還真像在認真讀書。
她倆位置靠窗,徐燈坐裏面,反正老師也瞧不見,姜荻也立着書,她也撐着腦袋,肆無忌憚地看着對方。
這麽困啊。
看來昨天晚上玩得挺嗨?
陳千盞大半夜還給她發給酒吧的小視頻,第一兩個視頻都挺正常的,後頭幾個鏡頭轉向吧臺,盡管糊成一團,盡管燈光昏暗,姜荻還是看到了徐燈。
她早晨才看到,結果來的時候徐燈已經趴在桌上睡覺了。
喝酒了?
高彥不會調什麽烈酒給這傻貨了吧?
三點結束的活動她之後去哪兒了?
她其實有很多問題,看着徐燈的時候就一個個冒出來,恨不得搖醒對方問問清楚。
可惜她們現在在冷戰。
姜荻嘆了口氣,眼看快下課了,趁沒人注意,湊近聞了聞徐燈的臉。
她就是特想知道徐燈喝了什麽。
百利甜酒還是雞尾酒?或者是其他的?
她小心翼翼地湊近,結果還沒聞,下課鈴就響了,徐燈渾身一抖,睜開眼的時候跟姜荻對個正着。
她手一伸按在姜荻額頭,“你幹嘛?!”
姜荻伸手按在徐燈的手背,“我想開個窗。”
徐燈轉頭看了看,“開空調開什麽窗……莫名其妙。”
換做前幾天姜荻肯定要逗她,今天還是算了,省的徐燈更不理她了。
沒想到她被徐燈拉住了手,對方的手按在她左手腕的手表上,“姜荻。”
姜荻轉頭,“嗯?”
“摘下來給我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可愛都發私信給我催更了Orz所以我來啦!!!
不過看來我只能靠推歌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了)
《690000000》-d
也很好聽-w-
我要不要開個群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