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傅家
傅臣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是佟琳, 但是時歡也沒想到佟琳會舍棄傅臣離去。
尤其還是選擇在傅臣生日的時候離去,她匆忙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去找傅臣。
傅臣讓她不要去,可是這個時候, 她不陪在傅臣身邊的話,他得多難受。
療養院花園裏的菊花也開了, 淡雅白色、耀眼金色都鋪陳在整個花園裏,就等一場寒霜來臨,聆聽冬日的聲音,全部葬在冬雪之中。
時歡是在療養院停屍房外看到傅臣的。
傅臣靠牆坐着, 他的面前就是佟琳已經僵硬了的屍體。
深秋本來就冷,時歡還沒走到停屍房的時候就感覺涼飕飕是地頭皮發麻,有個護士給她帶路道:“你要是能勸他的話就把他勸走吧, 他非要守着, 我們怎麽趕都沒用。”
時歡點着頭,被護士帶到了停屍房門口,停屍房的門口緊閉着,裏面的燈光很暗,冷氣從門縫裏漏出來, 時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護士走了,時歡覺得全身冰涼, 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傅臣?”
傅臣面無表情地靠着牆坐着,聽到時歡的聲音,他才微微側首,他的表情看起來很鎮定, 毫無波瀾。
但是在時歡試圖推開門的瞬間,他還是起來了。
這種地方本就不是女孩子該來的,陰氣重, 時歡那麽膽小的女孩子,為了他竟然來推停屍房的門。
傅臣起身去開了門,門一打開,只見時歡吓了一跳,他看着時歡半天,終究是出去将門關起來了。
誰也沒說話,時歡只是看着他,傅臣去洗手間洗了下手和臉,時歡就在外面等着。
傅臣出來的時候,頭發都是濕的,時歡看到了他眼睛裏的紅血絲。
他一點情緒都沒有,時歡倒是覺得他冷靜地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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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或許,他早就哭過了,所以現在是哭不出來了。
然而,傅臣是真的沒哭過,當接到療養院的電話時,聽到佟琳死了的時候,他只是覺得血液似乎瞬間被抽幹似的,全身乏力,像個瘋子一樣沖到療養院,才發現佟琳這次真的徹底舍棄他了。
他又成了被抛棄的人,他原本以為他還有一點念想,這點念想也被佟琳帶到地下去了。
傅臣帶着時歡出去院子裏,他故作輕松道:“回家吧。”
時歡看着他平靜地過分,終究是不敢說什麽,她什麽都沒說。
小心翼翼地去牽傅臣的手,傅臣的手一顫抖,時歡嘆息一聲,她不敢哭,但是看到傅臣那個樣子,她還是忍不住難過。
她低着頭輕聲道:“哥哥,你還有我。”
傅臣低首瞧她一眼,握緊了她的手。
時歡在掉眼淚,傅臣牽着她出了療養院,療養院本就僻靜,這會兒連車都沒有。
傅臣把她送出去,對她說:“回家吧,我在這裏陪她,她一輩子太孤獨。”
時歡搖頭:“我們一起陪她。”
傅臣看着時歡,時歡淚眼模糊地擡眼看傅臣:“你想哭就哭嘛,幹什麽要這樣故作堅強。”
傅臣伸手給她抹淚:“不想哭,我怕她走的不安穩。”
時歡小聲地抽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夜晚,時歡在療養院和傅臣陪了佟琳一晚,她靠在傅臣懷裏,傅臣抱着她,對佟琳說:“媽,你看,我帶你兒媳婦來陪你,你可以放心了,我一定好好地對她。”
那一刻時歡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她起身對着佟琳的屍體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傅臣就在一邊看着。
佟琳去世的消息到底是沒法瞞住傅道榮,因為傅臣沒有錢買墓地,所以他只能去找傅道榮要錢,故而佟琳的後事傅道榮看着辦了。
佟琳入土的一天,時歡也請了假去參加葬禮,葬禮很簡單,就佟琳的兩個兒子,一個傅道榮。
那是時歡第一次見少年時期的傅華,少年還顯得很稚嫩,但是對傅臣卻是充滿了敵視。
傅道榮讓他跪拜佟琳,他非不跪,本就是傅道榮寵出來的唯一的孩子,所以顯得異常倔強。
傅道榮已經滿頭白發,穿着一身黑色,他對傅華說:“這是你媽媽,你得跪她。”
傅華冷哼道:“我沒有媽媽,我也不認識他,要不是你讓我來,我壓根不知道她是誰。”
傅臣正跪着上香,聽到傅華的話,起身直接對着傅華的腿彎一腳,傅華直接跪爬在了佟琳的墓前。
傅臣說:“你不會跪,我來幫你。”
傅華委屈地掉眼淚,控訴傅臣:“你算什麽東西啊?你這個垃圾,憑什麽讓我跪?”
傅道榮也生氣:“傅華,你不要不知好歹,他是你哥。”
傅華一邊抹眼淚一邊唾棄:“我才沒有這樣的哥,垃圾一個。”
傅華一口一個垃圾,傅臣也沒生氣,葬禮完畢後,傅臣什麽話都沒說就要走,傅道榮喊住他:“傅臣,你先別走,爸爸有話跟你說。”
傅臣面色冷漠,他說:“沒時間。”
傅道榮已經滿頭白發,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看着他都像是要給傅臣下跪似的,他的聲音都啞了:“就算爸爸求你了,你回傅家好不好?你媽媽去了,你還能去哪裏啊?”
時歡隔着一段距離,看到傅臣的眼眶紅了,他本就以為自己沒有家了,佟琳死了,他就徹底成了孤兒。
傅臣還是穩住了他自己的情緒,他問傅道榮:“這麽多年不曾管我,現在才來不覺得太晚了嗎?”
傅道榮不得已才将真相說出來,他害怕他不解釋,傅臣永遠都不想看到他。
雖然說了也不一定會有用,傅臣的脾氣也不知道随了誰,倔驢一樣。
傅道榮搖頭道:“不晚,留着你在你母親身邊本來就是為了慰藉她,不然我當年就連你一起帶走了,那時候傅華小,會成為你媽媽的累贅,所以我才帶傅華走了。”
傅臣冷笑一聲:“別再為你禽獸的行為找借口了,家裏有老婆還在外面養小三,你有多惡心你知道麽?騙了我媽一輩子,讓她到死都覺得自己髒,其實傅道榮你是最髒的。”
傅道榮老淚縱橫:“所以老天懲罰我,讓我傅家就此沒落,傅華不上進,單家對我虎視眈眈,都在觊觎我那點財産,偏偏你又不要……”
傅臣覺得可笑:“所以現在是需要有人挑大梁了才來找我?想把爛攤子扔給我?”
傅華在一邊道:“爸,傅家的一切憑什麽給他啊?我媽知道的話會難過的。”
傅臣聽見傅華喊那個女人喊得那麽順口,只覺得滿心的諷刺。
他邁開步子朝着時歡的方向走去。
傅道榮在後面喊:“傅臣,真的求你了,回家吧,爸爸會等你的!”
不是傅臣心硬,不管誰遇到這樣的事情,根本沒辦法朝夕之間冰釋前嫌。
傅道榮之所以這麽着急讓傅臣回傅家,是因為傅道榮自己也不行了,老了老了,各種各樣的病都找上門了,前不久才檢查出來肝硬化晚期,基本上是半截身子已經入土了,如果在他死前不能将傅家安排妥當,他到底會死不瞑目。
傅家和單家本來就是商業聯姻,傅雪莘嫁給單成以後已經完全忘了他這個父親當時是怎麽說的,最近頻繁來傅家,帶着那個他的好外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大概是從她母親那裏聽得他的病已經很嚴重了,所以才這樣。
就算他死了傅臣不會回傅家,他傅家所有産業也落不到傅雪莘手裏,因為還有一個傅華,他立遺囑的時候肯定是要全部留給傅華的。
怕就怕傅華還太小,再加上腦子又不夠用,肯定什麽都聽他母親的,這樣一來就更麻煩了,所以他必須要讓傅臣回家。
原本他對傅臣也沒有什麽期待,直到他奧數競賽拿到一等獎還被登報道歉,傅道榮便知道他傅家有救了。
傅臣沒理傅道榮,傅道榮摔倒在他身後,他也沒有回頭,他兀自走到時歡面前,只是輕聲道:“走吧。”
時歡知道傅道榮的結局,所以她想告訴傅臣,傅道榮根本沒幾天好活了。
他先失去母親,她不想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他失去父親。
時歡跟着傅臣,在他身後走着,走了幾步她拽了追傅臣的衣襟,傅臣回頭看她,時歡抿了唇道:“哥哥,你回傅家吧,你爸爸他應該是生病了。”
傅臣一愣,問時歡:“你怎麽知道?”
時歡撒謊說:“我聽周岩說的,你知道一班的周岩和單危走的很近,說是單家要吞并傅家的産業,就等你爸爸病逝了。”
傅臣停了下來。
時歡知道上輩子快高考前,傅家的産業就被單家吞并了,傅臣因為她坐了牢,十年後才出獄,而那出獄沒見過的五年,傅臣估計是去找單家算賬了,單家應該是把原本屬于傅家的産業都還給了傅臣,所以傅臣才會成為商業新貴出現在時歡的視線裏。
想起上輩子,均是滿目瘡痍。
如果能趁早補救,時歡也不想傅臣走太多彎路。
傅臣看了看時歡,又看了看被傅華扶起來的傅道榮,傅臣嘆息一聲,又折回去走到傅道榮面前,他對傅道榮說:“要回傅家也可以,你告訴我你什麽時候死,等你死了我再回去。”
傅道榮聞言,只是笑了笑道:“快了,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傅臣點頭:“那就好。”
傅道榮說:“那,今天你跟我回家。”
傅臣回頭看了看時歡,時歡對着他點了點頭。
時歡本來要回學校的,但是傅臣讓她陪他去傅家,時歡也就只能陪他去了。
傅華一直很敵視傅臣,回去的路上,時歡看傅華一眼,傅華也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傅臣倒是冷靜得很,什麽情緒都沒有。
傅道榮在前面開車,但是他的視線一直在傅臣和時歡身上打量着。
果不其然他終于還是開口問了:“小姑娘,你和我們家傅臣是什麽關系啊?”
時歡看了傅臣一眼,剛想說是朋友,傅臣卻是冷漠地開口:“我女朋友。”
傅道榮忙不疊地點頭:“交女朋友了啊,挺好的。”
傅華在一邊道:“大姐姐你看上他什麽啊,你眼光怎麽這麽差?”
時歡有點生氣:“我眼光怎麽差了?他哪裏不好了,他奧數競賽可以考第一名,你可以嗎?”
傅華嗤之以鼻:“我還以為高考考了第一名呢,這麽嚣張。”
時歡說:“那也比你好,你門門功課還不及格呢,你爸爸都不願意和人說你。”
傅華氣的捶車玻璃:“那也比有人生沒人養的人好。”
傅道榮在前面怒了:“傅華你再不閉嘴小心我回去抽你,有你這樣當弟弟的嗎?傅臣可是你親哥,和你是一個媽生的!”
傅華又委屈地想哭:“反正在你眼裏現在數他最好了,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傅臣只覺得好笑,一句話都沒說。
到了傅家,沒想到單危和他母親也來了,看到時歡和傅臣的時候,單危氣的筷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傅雪莘以為他怎麽了,一擡眼卻發現傅道榮帶了兩個不認識的人來了。
時歡看到傅雪莘就害怕,不僅有傅雪莘,還有傅雪莘他媽。
上輩子她嫁給單危以後,這群女人沒有一個瞧得起她的。
但是時歡還是鼓足勇氣,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傅道榮首先進門,回頭看了看在門口停下的傅臣,傅道榮喊了聲:“傅臣,帶你女朋友進來。”
傅臣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腳下千斤重,那些人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視線都落在他的腿上。
傅臣沒動,時歡舒了口氣,對傅臣說:“哥哥,進去。”
傅臣回頭看了看時歡,盡量讓自己走路的姿勢不那麽難看。
然而剛走了兩步,單危就笑出了聲:“喲,這個瘸子來我外公家幹什麽?”
傅華和單危的關系看起來不錯,傅華一股腦跑到單危跟前,敵視着傅臣和時歡。
傅雪莘瞥了一眼傅臣權當沒看見,傅家的主母也是不屑一顧。
傅臣感覺出來了,這個家裏并沒有人歡迎他。
但是他還是要進去。
他走到傅道榮跟前,沒人給傅臣讓位置,傅臣就随便坐在了單危旁邊。
單危啧了一聲,卻是看向時歡:“昨晚答應我過生日,今天就和傅臣勾搭在一起了,時歡,傅臣要了你沒有?”
時歡被單危一句話說的臉色通紅,但是她沒慌,只是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禽獸,傅臣他不是你,別把他想的跟你一樣龌龊。”
傅臣沒有理會單危,只是道:“歡寶,過來哥哥這裏。”
時歡莫名地安心,走到傅臣旁邊坐下。
單危跟她隔着傅臣,卻還伸長脖子跟她搭話:“你別太得意了,在我眼裏,他啥也不是。”
傅雪莘明顯不悅,問單危:“她是誰?”
單危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喜歡的女孩,可是這個瘸子總是在裏面橫插一腳,作為一個長輩,跟外甥搶女朋友,啧,也不知道心理扭曲成什麽樣。”
時歡笑的落落大方,對傅雪莘道:“您兒子肯定誤會了,我喜歡的是傅臣,是他自作多情了,請您一定要多加教育才是,這樣強迫人是犯法的。”
傅雪莘冷笑一聲:“不是什麽貨色都能成為我單家的媳婦,你多慮了。”
時歡點頭:“也不是什麽東西也配追我的,尤其是沒有自知之明的東西。”
傅臣在一邊笑出了聲:“我家歡寶,什麽時候這麽伶牙俐齒了?說的真棒。”
傅雪莘被氣的臉色鐵青,單危咬着牙一副要揍人的樣子,傅道榮站出來平息幹戈:“行了,傅臣第一次來家裏,你們都消停點行麽?”
傅雪莘問:“所以爸你是什麽意思?想把他接回來?”
傅道榮怒不可遏:“他是我傅道榮的兒子,不接回來讓他去哪裏?”
傅雪莘她媽說:“怪不得那個女人選擇這個時候死,原來是有預謀,知道老爺你的身體不行了吧?”
一直沉默的傅臣,看着這個傅道榮所謂的原配,聲音清冷,帶着點嘲諷和陰狠:“不覺得諷刺麽傅太太?自己沒生出兒子來,最後丈夫不得已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找回來,為的是什麽你們應該都清楚了吧?如果我和傅華都不死的話,傅家所有的産業都不可能給您女兒和外甥留着,不瞞您說啊,我就是知道傅道榮要死了,所以才趕來分家産的,而且我的這一份,他死都逃不了。”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時歡,都差點被傅臣氣的背過氣去。
傅雪莘怒罵:“你算什麽東西也敢算計傅家的財産?”
傅臣笑的嘲諷:“我算什麽東西,你問你爸就知道了,你爸當年風流的産物,還能是什麽東西?”
傅道榮的臉色鐵青,傅臣這不僅是在打傅雪莘的臉,還是在打傅雪莘老媽的臉。
見在座的被氣的個個都恨不得吃了自己,傅臣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對時歡說:“歡寶,咱們走,等傅道榮死了我們來分財産就行了,那我就不打擾各位分配財産了,我就先走了。”
他剛起身,又回頭對傅道榮說:“還有啊老頭,記得律師請好,遺囑寫好,免得到時候鬧得不可開交。”
傅道榮問:“你非要這樣膈應我麽?”
傅臣笑道:“是你求我回來的,既然是你求我的,那我憑什麽要低三下四處處為你着想?你配嗎?”
傅太太急了:“你個雜種還有臉來我傅家這樣鬧?”
傅臣說:“雜不雜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你女兒一樣,是傅道榮的種,你說了算,繼續說。”
傅太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8-09 13:29:04~2020-08-10 13:03: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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