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童女
這是怎麽回事?
盈袖大驚, 難道她在做噩夢?
可身子感受到的寒冷告訴她,這是真實的。
低頭一看,她脖子上拴着條細長的鐵鏈, 穿着大紅的抹胸和薄如蟬翼的寬袖紗衣, 長發披散了一身,這穿戴和秦樓楚館裏的流莺沒什麽區別。
四下看去, 這個地方極其寬闊, 又陰又冷,沒有半點光透進來,好像是地底下的宮殿, 她此時身處在一個巨大的鐵牢籠中, 緊挨着還有個鐵籠, 那裏頭關了頭兇狠的惡虎, 血紅的雙眼, 一嚎叫, 露出令人膽顫心驚的獠牙,在籠子四周站了五六個拿着刀的侍衛。
盈袖吓壞了, 想喊, 可驚愕地發現自己竟有些失聲, 略微動一下,頭就暈的厲害, 看來那迷藥的勁兒還沒過去,她難道被陸令容賣到了什麽地方?
瞧瞧吧,同她一起被關在鐵籠中的幾個姑娘陸續醒來, 有的都環抱住近乎半裸的自己,有的吓得尖叫,有的哭嚎不已……
正在此時, 前面忽然傳來陣爽朗的男人笑聲,很熟悉。
盈袖大驚,趕忙順着聲音看去。
正前面走進來個打着燈籠的婆子,緊接着,幾個提着食盒的丫頭們魚貫進入,将酒菜擺在張紅木方桌上後,乖覺退下。
不多時,從外頭走進來兩個正說說笑笑的年輕男人,年長的那個樣貌平平,身材魁梧,眉眼之間的戾氣甚濃,而年輕的那個錦衣公子外形甚是出衆,舉止優雅,貌相俊美斯文,像足了從話本傳奇中走出的佳公子。
認識,陳南淮。
這兩人進來後,立馬有侍衛持着刀,朝籠子裏的女人喝道:“頭低下,不許直視縣令大人,不許哭了,再哭弄死你們!”
盈袖越發驚懼,這又是怎麽回事。
縣令大人?先前好像聽左良傅提過一嘴,曹縣的父母官叫高亦雄,可既然是縣令,怎麽會做這種把女人關籠子裏的勾當。還有,陸令容把她送到縣令和陳南淮面前又有何用意?
她落到陳南淮手裏,必死無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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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慌別慌,好好想想,當時陸令容主仆來了小院,使詐把她弄暈,那麽柔光呢?柔光沒發現不妥麽?怎麽沒攔?左良傅呢,現在知道她失蹤了麽?
盈袖深呼吸了口氣,讓自己盡量鎮靜下來。
偷偷朝前看去,陳南淮與高縣令并排走來,不似高亦雄目中含欲與嗜血,姓陳的似乎對籠中的人和事半點興趣都沒有,微笑着對高縣令說:“大過年的,哥哥何必造殺孽。正好,我最近嘴饞,叫人八百裏加急弄了幾尾深海魚,還活着呢,咱們現去殺了吃。”
高縣令似乎喝大了,臉窘得通紅,拉着陳南淮入座,打了個酒嗝兒:“吃魚沒趣兒,聽哥哥的,咱們看仙女打架,哈哈哈。”
陳南淮面有鄙夷不悅,笑道:“好罷,都聽哥哥的,”
高縣令壞笑:“我知道你小子肚子裏那點花花腸子,是想和我聊榷場茶酒專賣的事兒吧。真不明白,你家都有好幾座金山銀山了,還嫌不夠啊。”
陳南淮懶懶地窩在狐皮背靠上,飲了杯酒,若有所思道:“金山銀山又能怎樣,那都是老爺子的,什麽時候生意抓到我自己手裏了,那才是實在的。”
聽見這番話,盈袖不禁冷笑。
還以為陳南淮是個忠貞不二的情種子,巴巴地追陸令容追到了曹縣,原來是要私底下和縣令談大宗的買賣。
正在此時,她看見高縣令給身側站着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會意,朝前走了幾步,道:
“諸位姑娘莫要害怕,能進到升仙臺,是你們的大造化。”
話音剛落,盈袖瞧見一個女孩沖到過去,使勁兒地砸籠子,哭嚎道:“你們到底是誰,放我出去啊,我要回家!”
那侍衛取下腰間懸着的長鞭,用力朝那女孩甩去,只聽啪地一聲響,女孩的手立馬多出一條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痕,她再也抓不住籠子了,痛得軟軟倒下。
“哼!”
侍衛冷笑了聲:“瞧見隔壁籠子裏的大蟲沒,它可是餓了十多天,最是喜歡吃年輕姑娘的肉,誰要不聽話,就把誰活喂了老虎。”
盈袖極害怕,扭頭看向隔壁籠子。
那裏頭關着的老虎仿佛能聽懂人話似得,站起來,仰天嚎叫了聲,走過來,一直盯着她們,在原地打轉。
“姑娘們莫怕。”
那侍衛笑了笑,接着道:“你們有福,區區卑賤之身,竟能被咱們大人選入登仙臺,過後還能去洛陽見王爺哩,給你們戴面具,就是不能讓你們傷了臉面,這面具與你們脖子上的鐵鏈連着,沒有鑰匙是取不下的。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能有去洛陽這樣的造化,告訴你們,這個籠子裏最後只能走出一個童女,機會得自己争,殺了跟前的人,我現在數十個數兒,如果你們不動手,那全都葬身虎口,開始喽。一、二、三……”
盈袖簡直懵了。
這算什麽,是要她們幾個弱女子自相殘殺?
瞧瞧吧,那個侍衛數到四時,籠裏的童女還在瑟瑟發抖;數到六時,有人掙紮着站起來了;數到九時,已經有人開始動手了。
她身上的藥勁兒沒完全過去,動不了,也說不出話。
眼睜睜地瞧見兩個妙齡童女在厮殺,朝着對方拳打腳踢,被揪落的頭發呼飒飒往下掉……
而外頭坐在的高縣令和陳南淮,兩人談天吃酒,看着裏頭的慘劇,那高縣令瞧到興頭上,還站起來,朝籠子裏喊:撕她衣裳啊蠢貨!
忽然,盈袖瞧見一個極瘦弱的女孩猛撲向她……她下意識擡起胳膊擋,只覺身子被一重物壓住,頭腦勺着地,差點又暈。完了,這個瘦女人肯定要抓住她的頭發,用她的頭砸地……
萬念俱灰間,盈袖聽見壓在她身上的瘦女孩低聲說:“莫怕,我是令容。”
陸令容?
盈袖大驚,這到底怎麽回事,陸令容怎麽也在這兒。
“這都是左大人安排的局。”
陸令容緊緊抱住盈袖,長話短說:“左大人在暗處,他在乎你,肯定會救你。”
盈袖松了口氣。
她好像知道今兒陸家主仆來小院的目的了,大抵,左良傅逼陸令容做一件危險的事,陸令容擔心左良傅會卸磨殺驢,便冒險擄走她,來要挾左大人……
可都這時候了,左良傅在哪兒?
正在此時,盈袖看見一個紗衣上帶着血的童女疾步走過來,因戴着面具,瞧不清是何面目。只見這姑娘瘋了般,一把抓住陸令容的衣裳,次喇一聲,紗衣和胸衣應聲而裂,緊接着,那女孩又抓住陸令容脖子上的細鐵鏈,一把扯斷,力道太大,陸令容就這麽半裸着上身甩了出去,扣在臉上的面具同時也磕掉了。
陸令容落地後,翻滾了幾圈才停下,許是發覺自己衣裳被扯掉了,女孩尖叫了聲,立馬環抱住自己,可她還沒來得及躲,就被那兇惡的童女撲住,騎在她小腹上,狠狠地掐住脖子。
“別,別。”
盈袖發不出聲,掙紮着朝陸令容爬去。
雖說與陸令容沒什麽來往,可她卻覺得,這姑娘極自傲,是忍受不了如此奇恥大辱的。
她好像也明白陸令容說的那件危險的事是什麽了,若沒猜錯,那個兇惡童女是左良傅的人!
果然,外頭正在吃酒談笑的陳南淮臉色大變,噌地一聲站起,喊了聲:“令容!?”
他趕忙脫下自己的外袍往籠子這邊跑,一邊喝令侍從趕緊打開籠子,一邊厲聲制止那童女停手。可那童女跟瘋了似得,雙手死死掐住陸令容的脖子,陸令容一開始還掙紮,最後沒了力氣,雙眼外翻,眼瞧着就要斷氣了。
“快,給我弄死她!”
陳南淮着急了,有些語無倫次:“別弄死,留活口!”
能進到這裏邊的,都是高縣令的心腹人,最是能體察主子們的心思。只見一個手執長.槍的侍從悶哼了聲,腕子用力,挑了那童女的雙臂。
血登時濺得老高,饒是如此,那童女依舊不放開。
也在此時,籠子打開了。
兩個人高馬大的侍從率先沖進去,将那重傷昏迷的童女從陸令容身上強行掰開。
瞬時間,陳南淮就用袍子裹住了陸令容,他抱住女孩,真真是焦急萬分,瞧見表妹好似斷氣了,男人眼圈都紅了,面上的憤怒和殺氣甚濃。
旁邊站着的侍從連聲喊:大爺,快掐人中,掐人中。
陳南淮回了神兒,趕忙用大拇指掐陸令容的人中,掐的同時還一聲聲地喚着。
“咳咳。”
陸令容一口氣緩了上來,徐徐地睜開眼。
她說不出話,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人,唇角忽然咧出個難以察覺的笑。女孩瞬間淚如雨下,拼着最後的力氣,緊緊地抓着陳南淮的衣襟。
“表哥,表哥。”
“這到底怎麽回事!”
陳南淮憤怒難掩,回頭,瞪着高縣令:“高亦雄,你什麽意思!”
“我,我……”
高亦雄不知所措,酒醒了大半。
他早都聽說陳南淮有個表妹,名喚陸令容,是個博學心善的奇女子,平日裏深居簡出,怎麽會出現在登仙臺呢。
高亦雄是聰明人,立馬反應過來是有人要害他,要挑撥他和南淮兄弟的關系。
“兄弟,這事兒我真不知道,你先把姑娘抱出來,咱們出去細說。”
陳南淮沒理會,環視了一圈,雙眼微眯住,咬牙道:“今兒這事若是誰敢說出去,老子滅他三代!”
緊接着,陳南淮回頭,看着身後奄奄一息的幾個童女,命令身後立着的侍從:
“那個雙腕斷了的女人留下,剩下的,全殺了!”
盈袖打了個寒噤,她原本以為當初在桃溪鄉見到的陳南淮已經夠可怕了,沒想到,現在的他才更令人膽寒。
沒事沒事,陸令容說過,左良傅就在暗處看着,他肯定會來救她的。
可是,他到底在哪兒?
許是過度懼怕,又許是迷藥的效力漸漸散去,盈袖感覺身上又有了力氣,她艱難擡頭,瞧見那兇惡的侍從抽出長刀,一步步朝她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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